虛幻泡沫還是投資熱土？ 中國炒房團進駐「元宇宙」
文/美國之音許寧
就在恒大集團財務危機讓許多中國民眾對房地產前景感到悲觀的同時，一些「炒房客」似乎將投資意向轉移到了虛擬世界——元宇宙。2021年下半年，元宇宙概念在中國引發投資熱潮，「元宇宙房地產」這個在大多數人看來荒誕的概念說服了許多中國人在國內外的虛擬平台砸下真金白銀。
所謂元宇宙（metaverse）是基於互聯網、通過VR（虛擬實境）和AR（增強現實）等新型科技應用、與現實世界相連接的虛擬空間。真實世界的用戶可以在元宇宙建立「分身」，通過VR頭盔等連接方式、在一個或多個與真實世界平行的虛擬社會獲得沉浸式的3D體驗。
元宇宙的概念由來已久，2007年前後一度走紅的網路虛擬空間「第二人生」（Second Life）和一些網路遊戲平台都包括了元宇宙概念的某些特徵。
美國社交媒體巨頭臉書（Facebook）2021年10月28日宣佈將公司改名為「Meta」、全面進軍元宇宙後，與這一概念相關的投資引發輿論關注。在中國，百度AI開發者大會12月27日至29日在百度的元宇宙產品「希壤」中虛擬舉行。百度方面說，這是中國國內首次在元宇宙中舉辦的大型會議。
中外元宇宙「炒房」熱
據中國媒體報導，以經營「網紅」業務起家的天下秀去年推出元宇宙概念應用程式「虹宇宙」，雖然還處於內測階段，但一些用戶已經在協力廠商平台倒賣平台上的虛擬房產。
中新經緯報導，12月中旬，虹宇宙的一些頂級「房產」專案在交易平台閑魚上的轉讓價一度超過10萬元人民幣。
報導說，虹宇宙總計發行虛擬房屋35萬套，有13種房型，每種房型的發行量和稀缺度不同，級別越高越稀有。
而在此之前，在2021年7月舉辦的「淘寶造物節」上，中國設計師黃河山的數字房產在兩天時間內賣出310套，總計售價36多萬元人民幣。
與中國「虹宇宙」上至多幾十萬元人民幣的交易金額相比，歐美公司開發的元宇宙平台上百萬美元的「炒房」風潮已經可以和現實世界的「房價」媲美。
據美國虛擬房地產投資公司Republic Realm的報告介紹，目前國際元宇宙房地產主要集中在四大平台：3D虛擬實境平台Decentraland、區塊鏈遊戲平台The Sandbox、Cryptovoxels和虛擬實境空間Somnium Space。
Republic Realm去年11月30日以價值430萬美元的虛擬貨幣在The Sandbox購買「土地」，創下了元宇宙房地產投資的交易記錄。此前，加拿大投資公司Tokens.com Corp在Decentraland平台以250萬美元購買了虛擬土地。
元宇宙中的虛擬房地產獲得投資者認同的基礎在於，數位房產的「所有權」通過區塊鏈技術加密，每次交易都有明確記錄，具有獨一無二的屬性，本質上是一種「非同質化代幣」（NFT）形式的數位物品。
另外，「功能性」和「稀缺性」是一些投資者看好元宇宙房地產「保值」和「升值」的兩大主要原因。
元宇宙上的「土地」是各種虛擬活動和應用的載體。蘇富比拍賣行去年7月比照其在倫敦的實體畫廊，在Decentraland建立了虛擬畫廊。一些名人也在這個平台上舉辦了音樂會。
而就稀缺性而言，主要的元宇宙平台都規定了其土地地塊的總量，例如，Sandbox平台的地塊總量是166464塊。據Republic Realm官方網站介紹，該公司名下可供銷售的的虛擬房地產，專案單價350 乙太幣（目前約合85萬美元）起跳；若租用，年租金要價20乙太幣（目前約合48500美元）起。
2021年12月9日，中國香港房地產巨頭、新世界發展集團CEO鄭志剛宣佈，購入了Sandbox中最大的數字地塊之一。不過，新世界發展官方表示，元宇宙投資只是鄭志剛的個人投資行為，並非新世界集團的規劃。
與此同時，名人效應也帶動了虛擬地產的炒作。
美國饒舌歌手「史努比狗狗」（Snoop Dogg） 去年9月與Sandbox合作、在這個元宇宙平台創建虛擬世界「史努比宇宙」（Snoopverse）；11月初，一名買家以當時價值45萬美元的加密貨幣在Snoopverse購買了虛擬地產。
新加坡歌手林俊傑去年11月在Decentraland以18000個加密貨幣（MANA）購買了三塊虛擬土地，當時約合12.3萬美元，這一消息當時在華人世界引發熱議。
Republic Realm最新發表的《2021年元宇宙房地產報告》說，至2021年12月中旬，現實世界中的24598人在四大元宇宙平台擁有虛擬地產，人數比2020年初增長了11倍。
在元宇宙平台上，房地產只是NFT的一種——去年11月，Sandbox平台上的一艘虛擬遊艇149乙太幣的價格出售，當時約合65萬美元。
數字貨幣投資公司「灰度投資」（Greyscale Investments）去年11月發表報告預言，元宇宙通過廣告、線上虛擬活動、電子商務、硬體等產業帶來的年收入總額有望達到一萬億美元。不過，該報告沒有明確指出這一預期的時間點。
中國元宇宙投資蹭熱度 專家指發展尚未成熟
為了「蹭」元宇宙的發展和投資熱度，中國一些地方政府將元宇宙概念納入政府報告。據澎湃新聞報導，目前湖北武漢、安徽合肥、四川成都、上海市徐匯區都將元宇宙寫入新一年度地方政府工作報告；浙江、江蘇無錫等省市在產業規劃中也提到元宇宙領域的發展方向；北京宣佈將推動組建「元宇宙新型創新聯合體」，探索建設元宇宙產業聚集區。
與元宇宙相關的商標炒作行為也開始出現。工商資料服務「天眼查」資料顯示，截至2021年12月30日，中國境內已有超過1.2萬個名稱中含「元宇宙」的商標申請，名稱含「Meta」或「Metaverse」的商標申請量都超過2000個，商標申請人除了阿裡巴巴、騰訊、網易、百度等互聯網大型企業外，還包括其他行業形形色色的公司。
在炒作風潮下，分析人士警告，元宇宙投資具有很大風險。
雪梨大學亞太政治經濟事務專家、社會學副教授巴博斯（Salvatore Babones）認為，元宇宙房地產投資只是一陣轉瞬即逝的潮流，目前的元宇宙技術形態距離有意義的成熟應用還相隔甚遠。
巴博斯說：「（元宇宙房地產）是‘非同質化代幣’、NFT時尚化的一部分。我個人認為，這只是一時興起，是一種想像的、富有啟發意義的東西，所以人們會趕潮流——但我認為在這個元宇宙討論中沒有任何有意義的東西。」
他說：「我們可能最終會有一個元宇宙，但它和我們今天看到的完全不同。」
中國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本月刊登署名文章，警告元宇宙炒作存在風險。文章說：「目前元宇宙產業還處於發展初期，距離大規模產品化還十分遙遠……元宇宙產業具有新興產業的不成熟、不穩定等特徵，還存在一些潛在風險。」
專家：中國元宇宙隨時可被政府關閉
元宇宙、加密貨幣、區塊鏈……這些近年來以「去中心化」（decentralization）為特徵的技術發展趨勢在中國受到政府的嚴密管控。分析人士說，元宇宙一定會受到中國政府的制約，甚至以維穩名義而關閉。
美國網路安全諮詢公司OODA首席技術官（CTO）鮑勃·古爾利（Bob Gourley）說，中國禁止加密貨幣就是一個例證。
古爾利對美國之音說：「他們（中國政府）已經表明，他們不喜歡可以讓人們分享自由思想的東西。最近的一個例子是加密貨幣。當局擔心加密貨幣會賦予人們權力，讓他們在沒有政府監督的情況下做事，尤其是比特幣和乙太幣等大型開放的加密貨幣。因此，他們真的粉碎、扼殺了中國的創新。」
他說：「如果他們（中國政府）把元宇宙看作是一種宣傳、看作一種可以讓他們實施監控的東西，我想他們會支持。但如果他們發現人們能夠在沒有監控的情況下進行自由開放的對話，他們可能會決定關閉它，這將包括虛擬房地產。」
雪梨大學的巴博斯說：「鑒於中國政府在尋求保持絕對控制權的過程中、願意摧毀自己的遊戲和社交媒體公司，我認為中國將很難領導元宇宙的發展。」
他說：「中國會有中國的元宇宙。但就像中國的電腦遊戲一樣——中國正在成為全球電腦遊戲強國，然後一夜之間，中國政府幾乎摧毀了這個行業。這就是所有創新型公司在中國面臨的風險。這是一個封閉的網路環境，而美國的網路是開放的；開放網路最終將壓過封閉的網路。」
專制手腕伸入虛擬空間？
古爾利認為，專制國家的監控、侵犯隱私和資訊宣傳也是元宇宙中令人擔憂的問題。
他說：「如果大公司因為想賣廣告而使用元宇宙的功能來監視我們，那麼敵對國家，尤其是像中國這樣的監控國家，可以使用元宇宙對人們進行大規模監視，而不僅僅是針對他們自己的公民。如果我們不小心的話，他們可以把監控機器對準元宇宙裡的所有人。」
古爾利還指出，受中國政府控制的商業和媒介實體進入國際元宇宙平台，這將幫助中國在虛擬空間進行大外宣。
被阿里巴巴集團收購的香港《南華早報》2021年7月在Sandbox平台設立了自己的根據地。在一份官方聲明中，Sandbox說：「《南華早報》將以其廣泛的圖像收藏為The Sandbox提供互動遊戲和體驗，通過與當地遊戲工作室和創建者合作，再現香港和中國現代和歷史中的著名地點和文物，例如九龍寨城和天星小輪，把香港的過去和現在彙集在Sandbox的‘鏡像世界’（Mirrored World）之中。」
《南華早報》CEO劉可瑞（Gary Liu）說：「南華早報致力於用資訊和技術吸引和教育全球受眾。」他說：「Sandbox允許我們基於《南華早報》 118年的新聞專業創造真正獨特的體驗，並確保這些歷史記錄和物品亙古不變，並可供全球所用。」
古爾利說：「這聽起來很好，但你會意識到，《南華早報》深受共產黨的影響，它所呈現的歷史是融合了事實和傾向性描述的歷史。」
他說：「作為公民、作為開放社會，我們要去如何理解？我們又將如何讓真實歷史的資訊公之於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