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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伊對峙升級,美國安專家呼籲制定新伊朗戰略時必須考慮制裁中國

2023年3月17日,在伊朗陸軍官方網站發佈的這張照片中,軍艦參加伊朗、中國和俄羅斯在阿曼灣舉行的聯合海軍演習。

文/voa薛小山

從警告伊朗停止一切針對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前總統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的陰謀到宣佈對伊朗石油和石化行業進行新一輪制裁,美國和伊朗的對峙近日在升級。與此同時,中國與伊朗的關係在加深。美國國安專家指出,美國亟需新的伊朗戰略,而這個長期戰略必須把中國對伊朗的支持的考慮在內。

美伊對峙升級

路透社星期一(10月14日)援引一名美國官員的話說,美國已警告伊朗停止一切針對川普的陰謀,並稱華盛頓將視任何針對川普的暗殺企圖為戰爭行為。

川普擔任美國總統時收到情報,稱伊朗聖城軍首領凱西姆·蘇萊曼尼(Qasem Soleimani)計畫對伊拉克、黎巴嫩、敘利亞和中東其他地區的美國外交官和武裝部隊發動襲擊,川普於2020年1月下令美軍實施空襲,炸死蘇萊曼尼。當時伊朗誓言對川普進行報復。

同一天,美國國防部表示,拜登政府將向以色列部署一套先進的反導系統並派遣美軍士兵操作該系統,以期加強這一中東地區重要盟友對伊朗襲擊的防禦能力。

10月11日,針對以色列10月1日遭到伊朗大規模彈道飛彈襲擊一事,華盛頓擴大了對伊朗的制裁範圍,表示將對任何決心在伊朗石油或石化部門經營的人實施制裁。美國財政部和國務院指定了23艘船舶和16個實體,涉及將伊朗非法石油運往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買家的「幽靈艦隊(Ghost Fleet)」,許多受制裁船隻和公司總部設在香港、阿聯、馬來西亞等地。

10月8日,美國副總統兼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卡瑪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在接受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採訪時表示,伊朗是美國在所有國家中的「最大敵手」。

前美國國家情報局副局長貝思·桑納(Beth Sanner)告訴美國之音,儘管中國是美國最大的威脅,也是唯一有意圖和能力改變世界秩序的國家,但伊朗最激進的對手之一。

「世界上沒有其他國家試圖暗殺外國總統。伊朗正在策劃暗殺前總統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和許多在伊朗和國家安全問題方面工作的顧問。從這個角度來看,伊朗構成了不同的威脅,因為他們毫無節制。除了對報復的恐懼之外,伊朗似乎沒有任何明顯的紅線,他們確實願意做其他對手不願意做的事情。」

美國歷屆政府的伊朗戰略失敗?

桑納參與撰寫的、由華盛頓智庫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10月8日發表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過去十年中,美國對伊朗政策的劇烈波動直接加速伊朗在中東的惡性影響以及其在核武器研發方面的重大進展。

從2018年美國退出伊朗核協議,即《聯合全面行動計畫》(JCPOA)以來,德黑蘭加速了其核計畫,囤積了濃縮至60%的鈾,安裝了更多先進離心機,嘗試了可用於製造炸彈的鈾金屬,並限制了國際原子能機構對其核設施的訪問。

伊朗的彈道飛彈計畫發展迅速,至少擁有12種中程和短程彈道飛彈。拜登政府9月份確認莫斯科已經從德黑蘭接收了近程彈道飛彈,這標誌著伊朗飛彈首次擴散到歐洲。伊朗還公開展示了一種新的中程彈道飛彈,並使用三級全固體燃料運載火箭將一顆衛星送入低地球軌道,顯著提升了製造洲際彈道飛彈的能力。

大西洋理事會的報告指出,過去二十年裡,由於地緣戰略背景已發生變化,伊朗的影響力也在增長。「伊朗的外交關係得到空前的支援,尤其是與中國的關係(拉近),使得孤立德黑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困難。」

報告指出,真主党、哈馬斯及其他伊朗代理人的武器、能力和資金受益於美國制裁的成功規避和執行不力,使得德黑蘭可能向其代理武裝提供了數億美元,而對中國的非法石油銷售使得伊朗政權獲益約800億美元。

根據華盛頓智庫保衛民主基金會(FDD)本月發佈的外交政策追蹤分析,美國的伊朗政策的趨勢「非常負面」。 該基金會高級顧問、前白宮國安顧問助理理查‧戈德堡(Richard Goldberg)告訴美國之音,拜登政府三年來的戰略是試圖恢復伊朗核協議,讓伊朗限制其核活動以換取解除制裁,但德黑蘭反而利用華盛頓的「遷就」的態度,加速推進其核計畫。「當你評估這一(伊朗)戰略時,你必須看看結果,現在伊朗擁有比2021年更多的資金和更危險的核能力。」他說。

《影子戰爭:伊朗對霸權的追求》(The Shadow War: Iran’s Quest for Supremacy)一書作者、美國《國家利益》的國家安全分析師布蘭登・魏克特(Brandon Weichert)對美國之音表示,拜登政府的伊朗戰略基本上沿襲了奧巴馬政府的戰略,即通過與伊朗的談判,與伊朗關係正常化。他也認為這個戰略鼓勵伊朗獲得更多的能力。

「這個戰略實際上鼓勵伊朗獲得武器和能力,並變得更加激進。伊朗核武器將引發更廣泛的地區軍備競賽,最終的結果可能是,美國、以色列或歐洲的某個城市有一天醒來時發現一朵蘑菇雲。」 魏克特說。

不過, 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傑克·蘇利文(Jake Sullivan)10月11日在宣佈新一輪制裁時表示,拜登總統一直在對抗伊朗破壞穩定的行動。在拜登-哈里斯政府的領導下,美國沒有解除對伊朗的任何制裁,並已將700多名與伊朗在中東及全球範圍內破壞穩定和支持恐怖主義活動有關的個人和實體列入制裁名單。

前美國國家情報局副局長貝思·桑納認為,缺乏一個全面、連貫的伊朗政策是多屆政府的失敗,而不僅僅是拜登政府的責任。

「每一屆政府的伊朗政策都失敗了。川普政府沒有強有力的伊朗政策。拜登政府沒有強有力的伊朗政策,歐巴馬政府的伊朗戰略也失敗了,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追查過代理人和其他事情。」

她認為,單純憑藉外交或者武力手段,都無法解決伊朗問題 ,美國所需要的是「一個大的持續性戰略,特別是在威懾方面,但(前任政府)它們都沒有做到。」

中國對伊朗的支援

自加沙衝突外溢以來,中國多次向伊朗表達外交支持。當哈馬斯政治領導人伊斯梅爾‧哈尼亞(Ismail Haniyeh)10月8月在德黑蘭遇刺身亡後,中國外交部長王毅表示支持伊朗捍衛「主權安全和民族尊嚴」。

10月14日,王毅同伊朗外長阿巴斯·阿拉格齊(Abbas Aragchi)通電話,伊朗表示,「高度重視中方在國際事務中的重要影響」,而中國也表示,「中方將繼續展現負責任大國擔當」。

前美國副國家安全顧問、華盛頓智庫保衛民主基金會(FDD) 中國專案主席博明(Matthew Pottinger)告訴美國之音,北京對中東政策抱有和美國競爭的零和心態。

「2023年10月7日之後,北京轉向通過外交、心理戰和宣傳攻擊以色列的利益,而北京也是伊朗最大的經濟支持者,因為中國是伊朗受制裁石油的主要客戶。這已經顯示出很多關於北京在中東的戰略。」他說。

前白宮國安顧問助理戈德堡指出,中共如今將伊朗視為寶貴的戰略資產和對抗美國的工具,而不僅僅是「一帶一路」倡議的一個網站。「伊朗是一個廉價加油站,也是北京進口大量石油的中東戰略立足點。伊朗將美國趕出中東的能力,為沙烏地阿拉伯提供新的權力掮客角色的能力,甚至讓伊朗成為核武國家的可能性,這些都成為中共在未來與美國對抗時的主要戰略優勢。」戈德堡說。

王毅在10月14日的通話中還表示,中國還表示願意繼續推進伊朗和沙烏地阿拉伯的進一步和解。2023年3月,伊朗和沙特在中國的斡旋下同意恢復外交關係。

《國家利益》雜誌的分析師魏克特則認為,中共對於支持伊朗的權衡計算很複雜, 即希望借助伊朗使美國在中東的處境變得複雜,但同時也需要德黑蘭不要讓事態失控,否則可能會引發美國和以色列直接對伊朗採取軍事行動的風險。

他解釋說:「中國的大部分石油和天然氣都來自伊朗,替換伊朗對中國來說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儘管中國已成為沙烏地阿拉伯最大的石油購買國)。更重要的是,中國希望以色列向自己開放高科技部門。但以色列抵制了這些呼籲,因為他們知道美國會如何反應。然而,中國認為可以利用伊朗作為施壓點來扭轉以色列的局面。」

他說,中國一方面向伊朗出售先進的彈道飛彈技術,但同時也向沙特出售同樣先進的武器也很能說明問題。

美國政論家、《中國即將崩潰》一書作者章家敦(Gordon Chang)10月7日對美國福克斯新聞表示,中共幾乎在武器輸入等方面全方位支援伊朗,甚至慫恿其襲擊以色列。「如果沒有中國,伊朗將無法繼續支付這場戰爭。」他說。

不過,華盛頓智庫新美國安全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首席執行官理查·方丹(Richard Fontaine)在10月10日該機構舉辦的一場媒體簡報會上對美國之音表示,目前不確定中國是否直接慫恿伊朗襲擊以色列,但可以肯定的是,與俄羅斯一樣,中國不會再同意制裁伊朗,將其帶入核談判。

「中國作為伊朗核問題六國(P5+1)的合作夥伴對伊朗實施制裁,以便將其帶入 2020年的核談判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而且,他說,在經濟方面,中國是伊朗的生命線。2021年,伊朗和中國簽署了一項為期25年的戰略合作協定,伊朗向中國出售大量石油。中國承諾在25年內向伊朗經濟投資4000億美元。

方丹強調,伊朗對中國雖然重要,但不那麼重要:「當你談論實際為伊朗襲擊提供積極支援時,情況就大不相同了,我認為我們還沒有看到這種情況。」他認為中國並不是中東問題的重要推動者。

新戰略必須考慮中國因素

但中國是伊朗石油資金的重要來源地。據自由歐洲電臺今年五月報導,美國施加的制裁措施在很大程度上未能阻止伊朗的石油出口,目前的石油出口量約為每天150萬桶,其中85%至90%出口到中國。

近年來,伊朗通過規避美國的制裁增加了石油銷售,其中包括使用「黑暗艦隊」(dark fleet)油輪非法將石油運往中國。這一戰術包括通過船對船的操作來卸載石油、中間商的介入、隱秘的資金轉移和重新標記石油以掩蓋其伊朗來源。

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的常務董事、前國家安全委員會中東事務高級主任邁克爾·辛格(Michael Singh)對美國之音說,擾亂中共與伊朗政權之間的聯繫必須成為美國對這兩個國家的戰略目標,雖然他意識到這其中挑戰不小。

「但我認為美國可以至少從威脅要對促進這種貿易的中國實體施加後果開始,無論是(中國)銀行還是煉油廠等等。美國也可以嘗試威脅對轉運點施加後果,因為石油不是直接從伊朗運往中國的。」他說。

他說,就雙方與美國的關係而言,伊朗和中國對彼此都不那麼重要,也許通過一些壓力,北京可能會重新思考他們給伊朗的援助。

保衛民主基金會的戈德堡也認為,最好的辦法似乎是對中共實施嚴厲制裁,擠壓伊朗的資源,並在必要時對伊朗使用武力的政治意願。

「這還將幫助我們鞏固與海灣盟友的戰略關係,並將中共排除在中東之外。我們不得不與北京就進口伊朗石油進行艱難的對話。這必須停止,美國的制裁也必須得到執行。」

為了應對中國對伊朗石油採購的激增,今年四月美國國會通過了《停止庇護伊朗石油法案》(SHIP Act),旨在通過打擊參與非法轉運伊朗石油的實體,如港口和油輪運營商。另一項《伊朗-中國能源制裁法案》(Iran-China Energy Sanctions Act)的針對目標是參與從伊朗購買石油的中國金融機構。

保衛民主基金會的高級伊朗和金融經濟顧問薩伊德·凱西米內賈德(Saeed Ghasseminejad)指出,儘管美國最近在打擊轉運伊朗石油的船隻方面更為積極,但尚未打擊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公司,比如中國的港口和煉油廠。「對這些公司的打擊將產生重大成本,可能會說服北京減少伊朗石油的進口。」

他建議,「儘管打擊中國公司將帶來高昂的政治和外交成本,並可能導致北京採取反制措施,但為了重奪對於中東‘暴政軸心’支柱之一和美國在中東最大敵人的經濟杠杆,這個代價是值得付出的。僅僅打擊陰影中的參與者,就像粉刷被白蟻侵蝕的房子。看起來可能一時光鮮,但並不能解決問題根源。」

除了中國幫助伊朗規避制裁的困境,美國還面臨兼顧應對全球衝突、難以將更多軍事資產集中在中東的挑戰。隨著中共侵台威脅加劇,美國原本計畫轉移軍事力量到印太戰區,但中東戰火的激化為其製造了阻力。分析人士建議,下一屆美國政府仍需要在中東保持主導地位和一定的軍事威懾,否則中俄會乘虛而入。

《國家利益》分析師魏克特建議,下一屆美國政府成功的伊朗戰略是避免直接的戰爭,並保持美國在中東地區的主導地位。

前美國副國安顧問博明指出,對於美國來說,一個成功的伊朗戰略包括美國必須支持其在中東的朋友和盟友,從以色列到阿拉伯海灣國家及其他地區。

「這將是我們利用一切國家力量阻止伊朗獲得核武器的一次戰爭,正如拜登總統所說的那樣。而且,伊朗發動代理人戰爭和其他侵害我們和我們朋友利益的暴力行為所付出的代價,將遠遠高於伊朗認為的任何好處。」

博明也表示,他將首先通過「執行美國、聯合國和其他盟友在拜登政府之前實施的石油制裁」,讓中共付出實際代價。

連結:美伊对峙升级,美国安专家呼吁制定新伊朗战略时必须考虑制裁中国 (voa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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