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土戰2.0版，分析人士：中共意在拖延西方軍工產業並壯大自己
文/voa陳筠
日經新聞4月6日報導，中國正計畫修訂稀土技術出口限制清單，包括禁止或限制出口加工與提煉稀土元素的技術，以及用於製造稀土高性能磁鐵的合金技術。
報導說，高性能磁鐵廣泛應用於各種領域，例如電動車的電動馬達等。報導並引述行業人士的話表示，中國政府正在尋求將中國變成一個可以跟美國競爭的高科技製造業超級大國，但中國在先進半導體方面落後，所以他們可能會使用稀土作為討價還價的籌碼，因為稀土是日本和美國的弱項。
中國主導稀土產業鏈
台灣稀土暨稀有資源應用產業聯盟召集人海中雄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目前全世界只有3個地方有稀土冶煉分離萃取工廠，一個是中國，占了全世界稀土生產的87%；一個在馬來西亞，是澳洲萊納斯（Lynas）公司在馬國關丹設立的稀土廠，占11%；第三個是在愛沙尼亞，占2%。因此，中國是全球稀土最主要的生產國。
他表示，稀土其實並不稀奇，全世界很多地方都有，但稀土的特性是它分佈的很分散，因為它附著共生在很多其他的礦上面，提取大量材料才能獲得很少量稀土，所以稀土的生產成本很高，尤其是環境成本特別高，生產1噸的稀土會創造出2000噸的廢棄物，包括廢氣、廢水和廢渣「三廢」，其中廢渣含有很強的輻射物質在裡面，最難處理。現今中國的江西贛州就留有兩億噸的廢棄物，評估要花70年才能夠解決。
他表示，在1960年到1980年間，美國曾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稀土生產國，但後來受到環保法規的限制，就減少了稀土冶煉分離的工作。當時中國和西方世界還處於「美好蜜月期」，美國、法國、日本等國不僅把自己的稀土工廠關閉，礦場也關閉，甚至還把萃取稀土的專利技術通通高價賣給中國，等於中國「一下子就擁有別人60年的稀土功夫，變成一個龐然大物」。到1980年至2000年之間，中國成了全世界稀土最主要的生產國；到了2000年至2010年，中國已經控制了全世界98%的稀土。
海中雄說，一直到2010年中國因釣魚台主權議題對日本發起稀土礦的限制出口後，西方國家才驚覺要將稀土「收回來自己做」，而美國則是到了川普時期的2019年5月才真正開始認真建構一個「沒有中國的稀土產業鏈」。
2019年5月，美國德州稀土處理廠藍線集團（Blue Line）宣佈跟澳洲萊納斯公司簽署合作備忘錄，將在美國成立稀土萃取分離廠房，目的就是為了填補美國稀土產業鏈的關鍵缺口。
今年3月底，美國總統拜登訪問加拿大時，兩國也決定在稀土等關鍵金屬供應上合作，以擺脫對中國的依賴。
但海中雄坦言，西方的稀土產業鏈有20年的技術斷層與人才斷層，只要相關環保法規不變，要想恢復到原先的生產量能有著實際上的困難，而且建構自主供應鏈至少要5年至10年，所以歐美國家有著時間上的壓力。
稀土牌 雙刃劍
旅美時評人唐靖遠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從川普政府時代的美中貿易戰至今，中共的「稀土牌」多年來虛虛實實已經使用過不止一次，但始終並未形成真正有效的威脅。中共對使用這張牌也是權衡再三，其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於「稀土牌」是一柄雙刃劍，如果中共貿然使用，對自己也可能造成重大影響。
他表示，稀土產業可以分成三個板塊：稀土礦原材料、稀土冶煉分離精煉產品，以及稀土相關的成熟工業製品。中國過去的稀土牌優勢主要在於稀土礦的出口，以濫墾和犧牲環保的低成本優勢，用「白菜價」大量出口，打垮了眾多歐美稀土企業，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壟斷優勢。但美國其實並不缺稀土礦，美國不但有大量的戰略儲備，而且也開始恢復開採。中共2010年對日本的稀土戰後來不了了之，已經事實上宣告了中共這張牌的無效。
唐靖遠說：「這一次中共的稀土牌相當於對日本稀土戰的2.0版本，主要瞄準了第二個板塊、也就是稀土加工精煉產品，尤其是釹磁鐵為代表的磁礦加工品。」
他表示，中共在這個市場領域壟斷了超過8成以上的份額，而釹磁鐵最大的應用領域就是電動車。所以如果中共對美國打稀土牌，將會讓美國汽車產業在向電動車轉型的競爭中受到較大影響。
中國商務部和科技部在2022年底公佈的「中國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術目錄」清單草案中，一舉增加和修改了43項內容，這跟上一次2020年的修訂版本相比，詳細寫明瞭將對技術條件加強監管。日經新聞說，這些變化將在今年生效。
著眼軍工產業
海中雄表示，從草案內容可以發現，有4樣技術可能會被禁止出口，包括稀土的萃取分離技術、稀土金屬跟合金材料的生產技術、釤鈷釹鐵硼等永磁技術，以及稀土的硼酸氧鈣技術。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永磁技術，因為它跟電動車、風力發電等綠能產業，甚至軍工產業都息息相關。
海中雄表示，全球最重要的隱形戰機F-35，每一架需要將近900多磅到1000磅的稀土；阿利·伯克級驅逐艦需要5000多磅稀土；維吉尼亞級潛艦需要9000多磅至1萬鎊的稀土。他認為，中共真正著眼的是在拖延美國的軍工產業。
海中雄說：「他（中共）要延緩他們（美國）的發展腳步，然後他軍工產業在跑的時候，他可以跑得更快。 」
海中雄說，這也是為什麼先前川普會直接下令釤鈷磁鐵一定要由美國完全自主，就是因為F-35戰機乃至導彈都會用到釤鈷磁鐵。而釤鈷磁鐵裡又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元素叫「鏑」，「鏑」元素加進釤鈷磁鐵才能讓金屬發揮最大效益，又能縮小體積，才可以讓電動車、戰機等運作起來更有效率。但「鏑」全世界只有中國有，目前其他國家還沒辦法做出來。
海中雄說：「我看到名字上是說禁止稀土技術出口，我覺得那只是名稱的問題。事實上，技術上面帶一些品質的東西，就是它某些物質可能會不出口，包括鏑。」
中國的軟肋
然而，雖然中國牢牢掌握全世界的稀土冶煉加工，但也並非沒有弱點。唐靖遠表示，中共在稀土產業鏈的第三板塊處於劣勢，需要大量向歐美國家購買與稀土相關的終端工業製品，包括智慧手機、電腦、電動汽車和航太領域產品等等，所以實際上雙方是相互依賴的局面。此外，中共由於多年來不計污染的加工方式已經造成非常嚴重的環保危機，所以中共的優勢難以具備可持續性。第三，歐美日等國家並不缺加工技術，只是限於環保等因素而導致加工成本高，一旦中共切斷供應，各國政府必然加大投入重整供應鏈。
唐靖遠表示：「也就是說，中共這張稀土牌的影響最終可能只是迫使美國多投入一點財政以及多花數年時間，這會讓美國感到短期的難受，但還不到卡脖子甚至癱瘓窒息的程度。」
海中雄也說，中國在稀土原物料的供應上很強，但在稀土應用產品的領域則很弱，所以中國只講稀土「技術」禁運，並沒有講「原料」要禁運，因為中國同時也是稀土最重要的消費國，如果它不出口低階原物料，就沒有高階的應用產品回來，價格也會很高。
他說，中國海關的資料顯示，中國去年出口的稀土大概70億人民幣，進口大概100多億，出口低、進口高的價差達30至40億，如果是對德國進出口的價差更大，達到負90%多，跟日本、英國、義大利、比利時比，價差都在負80％以上，若跟越南、韓國比，也都在負50％以上。中國也有幾個稀土的出口價總額高於進口價的國家，包括美國、印度、法國、俄羅斯，但是差價有限。
海中雄說：「從這個進口出口的資料就可以看得出來，一個高一個低，所以說各國都很希望努力于掌握先進的稀土制程，擴大技術，領先中國。」
替代方案
台灣國防安全研究院助理研究員汪哲仁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面對中國不時打出「稀土牌」，西方國家的因應做法大致從三方面著手，第一個是建立稀土的自主供應鏈，提升非中國生產的量能；第二個是開發從稀土廢料中再提煉出稀土原料的技術，這方面日本有取得一些不錯的成果。第三個方案就是採用新技術，做出沒有稀土的永磁馬達，直接降低對稀土的需求，以擺脫對中國的依賴。比如電動車大廠特斯拉在3月剛宣佈，下一代的永磁電機不再使用稀土。
他表示，英國劍橋大學與奧地利的科學家們在去年10月找到了一種製造「正方鎳紋石」（tetrataenite）的新方法，可能成為稀土的替代品，但他也說，目前這僅代表實驗室裡的技術可行，能否實際大量生產仍待驗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