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門舞集《十三聲》:螢光色下的萬華
文/uMedia
《十三聲》是鄭宗龍回憶寫照下的作品。貫穿作品的錦鯉,帶給了我很深的感觸,波光粼粼之際,擺頭甩尾之間,錦鯉身上的色彩,會隨之消逝,還是更加醒目?
百分之九十的黑色存在於舞作,而剩下的百分之十是與黑色極為對比的螢光色。
黑白相交,有如群魔亂舞般,卻又有說不上來的和諧。佝僂、乞丐、八家將、黑白無常、黑道、小販……活生生的萬華,在序幕中躍然眼前。
美?或許在序幕展開後,關於美的定義又被刷新了一次。姿態迥異搭配嚎叫,想來在搬上舞台前的心裡掙扎。但,不美嗎?卻又無法斬釘截鐵的給出一個答案,若要說一個答案便是否定了另一個存在,然而,這樣的美,卻是一種讓人雞皮疙瘩、毛骨悚然的美。
其中軟身媽祖為靈的片段,感動,是我唯一的感觸。媽祖的形體與舞姿編排,就好比如是一尊真實的媽祖在你眼前。螢光色系的服裝,是舞台的亮點,像是快速移動的廟會色彩,或是漆黑夜中的野臺戲……萬華,一天中來來回回多少行人,走走停停多少時間,在快步調的社會,每一次的相遇與錯開,每一次的擦肩而過,在城市中,這樣的戲碼一天又是上演了幾回?
螢光色系的服裝好比如縮時攝影下的精華,包含著時間的腳步與交織的人情。在舞者演繹之下,更像是一幅繪聲繪影的實景,彷彿耳邊充斥著小販的叫賣聲,戲臺上的打鬥聲,黑道在大街小巷的追殺聲。聲音,服裝,燈光,多方匯聚交融,詭譎多變與緊張肅殺的氛圍,毫無保留的,以最直接的方式,傳達給了觀眾。
萬華,帶給我的印象甚少,印象中是各個宗教濃厚的地方,其餘的一概模糊。
欣賞《十三聲》,如同重遊了萬華,走進了廟宇,繞進了小巷,感受著人聲鼎沸,享受著五光十色。夜晚的廟宇,有著與白天不一樣的顏色。時間洗禮下的廟宇,自身顏色大多已褪了不少,卻在夜晚十分醒目的不容忽視。
整支舞作大抵是以鄭宗龍的童年記憶為創作背景,而服裝設計何嘉興選用了代表著童年色彩的著色工具【螢光筆】,做為創作媒介。彩色筆不單是童年的印象,他的顏色更是串起了鮮豔與經過時間洗禮的顏色混合。
在聽覺方面,必須大大的讚歎林強,滿洲小調與舞作的結合,完完整整的帶進了另一個層次。與大地的連結,人與人的牽引,空間上、時間上的追朔。所選曲表達的情感,透過舞者在每一場表演時的親唱,其所表述的意含與情感,尤為真切感人。
牛母伴、滿洲小調與道壇唱咒,像是撐著台灣如今樣貌的基石,「如果藝術是一個花團錦簇的很漂亮花朵,那主要是那個根要紮實,那個根要很深,才會長得漂亮阿!……我們去挖,把根給挖出來。」在地文化有許多不同的表達方式,而這樣的意義才是最大。用在地的東西產生現代軌道,與之連結溝通,讓年輕一輩的我們想想在地,在我們所生長的土地有什麼?這樣也就足夠、很好了!
鄭宗龍說,色彩像是隨著人生經歷,很多的價值觀都上到了人們身上,留下顏色、痕跡。《十三聲》像最後那一尾錦鯉一樣,把那些覆蓋在身上的觀念、色彩,在最後一刻,用力一甩,把它甩掉,讓那尾魚給我們一樣,回到原本就有的一個顏色,本來就有的樣子。
「紅花綠柳,五光十色,快洗又不褪色!」顏色是一種能量,一種活力,有顏色出來後,我渴望讓這些角色鮮活起來,好像有了靈魂,在舞台上活了起來。
視覺與聽覺的搭配,像是親身遊歷了一回萬華,一種以編舞家角度下的萬華。
《十三聲》挖掘古老、俚俗、在時代洪流中逐漸凋零的文化記憶,連結著現今與過往的橋樑。
或許,在所有繁華皆褪色之際,那一回眸,又成為了最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