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

國戰會論壇/張明睿》西方指導下的烏克蘭戰爭 對台灣的啟示

過去幾個月來,烏克蘭地面部隊在阿夫迪夫卡(Avdiivka)面臨艱困戰鬥。(資料照/美聯社)
過去幾個月來,烏克蘭地面部隊在阿夫迪夫卡(Avdiivka)面臨艱困戰鬥。

文/張明睿

2月17日晚間,烏克蘭頓涅茨克城西北前線,緊握頓南咽喉的阿瓦迪夫卡工業城,烏軍接獲撤出城市指令,三個旅兵力向西撤至拉斯托奇諾城鎮一帶展開防禦;俄羅斯則占據了阿瓦迪夫卡市政大樓,對城市進行戰場清理工作,由於撤離時間急促,城市核心區域仍有部分烏軍殘餘力量,這些戰場孤軍,從現場視訊顯示,戰場殘破景象令人怵目驚心。

戰爭中的政軍矛盾

對於阿瓦迪夫卡撤軍與否爭論已久,烏克蘭前總司令扎盧日內設想「持久續戰,保存戰力」,認為撤軍有利於後續的戰爭作為;但是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卻因「國際軍事援助」需求,必須表現烏軍能戰值得投資,主張增援部隊,堅守要塞作戰。

戰爭需要動能,兵力不斷消耗,兵源成為動能需求的一大問題,軍方提出50萬徵兵計畫,遭烏克蘭最高拉達(國會)否決,澤倫斯基的想法,是在不動員兵力的條件下,保衛阿瓦迪夫卡的存在,軍政關係矛盾持續擴大。

2023年12月底俄羅斯情報單位,便獲悉澤倫斯基有意換掉總司令扎盧日內的消息,2024年2月8日扎盧日內被解職,並由塞爾斯基接任,傳言成真。塞爾斯基接任10天,便下達烏軍撤離阿瓦迪夫卡,可見戰爭規律並不會因為誰在堅持何種決策,就迫使戰爭自身節奏進行自我改變。

戰場是一種敵對性衝突的場域,美國戰略學家柯林葛雷(Colin s.Gray)指出「一位稱職的戰略家…平衡著手段與目的,並理解持久的成功,需要定義一個可以容忍國際秩序的昔日敵人。」更何況,如今面對真實戰爭,敵人行為必定是反向指導,讓平衡更難以調節,戰爭規律便在互動中形成。

西方對烏克蘭的政軍指導

衝突的塑造,西方並不匱乏經驗,在美國《聯合作戰綱要》概述這樣的程序,合作友好關係的破壞,升高競爭仇恨的情緒激化,再跨入敵對戰爭衝突的操作。這樣的模式,只要理解美國對外軍事援助的程序,以及拿捏假想目標與手段的平衡,似乎在現實的世界裡,類似的事例唾手可得。

2014年烏克蘭發生廣場革命,美國當時的副國務卿盧嵐(Victoria Nuland)還親臨現場秀圖,親西方的波羅申科政府成立,開始啟動了脫俄入歐的競爭遊戲,從俄烏合作轉向對抗關係,當俄羅斯覺察北約有意東擴烏克蘭,讓俄國可能陷入安全困境,最終讓自己步入西方設定的「入侵」陷阱。

政治的轉向也帶動了北約化的軍事指導,烏克蘭遵循不對稱防禦作戰設計,面向俄羅斯為假想敵,構築了堅韌的城市堡壘防禦工程。西方指導的未來戰爭,已經預見了三件事,一是依據脫俄入歐的政軍操作,戰爭將是不可避免;二是西方很理解,雙方戰爭潛力差距甚大,烏克蘭只能採取守勢作戰;三是面對俄羅斯作戰長處,讓烏克蘭僅能選擇避開平原,依托城市的防禦作戰。

烏克蘭接受了西方政軍指導,形成戰爭宿命,戰爭場域在烏克蘭境內展開,戰爭帶來的卻是破壞與毀滅效果,或許烏克蘭認為大立之前必須大破,但先決條件,必須能獲得戰爭的勝利。

烏克蘭戰爭動能正在衰退

西方給烏克蘭的軍事指導,是一種「以弱抗強」的不對稱作戰模式,城鎮戰成為主要作戰形態,這不論是2022年3月馬里烏波爾作戰;或是2023年5月巴赫穆特作戰;還是今天的阿瓦迪夫卡作戰,這三大城市的防禦能力,除了2014年以來新增防禦工事外,還有強大的地下堡壘與地道群集,甚至還有前蘇聯留存抗核子打擊的工程設施。

面對固若金湯的城市防禦,俄羅斯確實付出不小代價,人類是善於學習的動物,如何選擇有效兵力與成本節制下作戰,戰場觀察,得出「火力手段」與「圍困戰術」是被經常運用的模式。結果造成城市建築、工業設施受到極大摧毀;烏軍一線戰鬥人員傷亡眾多,兵力整補頻繁;武器、裝備、彈藥消耗大,補給間隙拉長,形成烏軍戰鬥風險。

烏克蘭去年夏季反攻失利,俄軍則在以巴衝突日(2023年10月7日)實施反擊,其後相繼拿下頓涅茨克周邊兩座城市,馬林卡與阿瓦迪夫卡,很快地俄軍將會向紅軍村方向前行,以達收復州界邊境邁進。

新上任的總司令塞爾斯基,用兵的長處在於防禦指揮,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好消息是,歐盟通過500億歐元援烏法案,德、法與烏簽訂安全協議,同時,拜登與澤倫斯基通話,承諾讓金援烏克蘭的600億美元能獲得美國眾議院的通過。

歐美的援助能否成為及時雨,尚未可知,但是烏克蘭戰爭動能持續減弱是不爭的事實,這場戰爭的結果,對烏克蘭的領土安全至關重要。戰爭失利不僅無法收回俄羅斯奪取的四州,同時,將引來更多國土的隱患,波蘭、匈牙利、羅馬尼亞都相繼表態,期望收回二戰流失在烏克蘭境內的領土,烏克蘭面對的領土主權問題,並不局限於俄羅斯。

烏克蘭境遇給出的啟示

如果撤軍是一種必然,由扎盧日內指揮或由塞爾斯基指揮差異性,又在哪裡?澤倫斯基堅持臨陣換將的目的,又指向何處?政軍首長是誰更需要懂得戰略力量流動,以及平衡手段與目地的使用權術,這些問題,無疑地給予第三方很好的經驗反思。

其次,一個國家的軍事建設與戰爭指導,應牢牢掌握在自己國家的手中,我們要接納克勞塞維茨的名言,「戰爭無非是延續政治的另一種手段。」戰爭是一種政治手段,此種手段所依賴的工具,卻是武裝部隊,戰爭便具有政治與軍事雙重性格,政治家面對戰爭,必須懂得掌握戰爭規律,與武裝力量運用的尊重,當然更要保障人民安全與福祉,避免成為戰爭代理人。

至於軍事戰略中的不對稱作戰概念,不應是心靈式的萬靈妙藥,戰爭仍具有物理定律的存在,正如同滴水穿石的象形,「水滴、速度、位置、距離、時間」形成閉環的物理規則,以達獲取穿石之功。北約「以弱對強不對稱防禦」的刺蝟式指導,對烏克蘭是否是最佳方案,兩年來戰爭的進程,以及俄羅斯源源不斷資源投入戰場,已經告訴我們答案。

戰爭是特殊的政治工具,它會改變、創造歷史,假他人的戰略思維與拱手讓人的指揮,真不是好的戰略態度,這應該是對台灣最好的啟示。

(作者張明睿為台灣國際戰略學會秘書長、博士,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獨家報導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