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擊虛假戰力」變敏感詞? 分析:中國軍隊貪腐積重難返
文/voa楊安
中國解放軍頻傳貪腐之際，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何衛東高喊打擊軍隊「虛假作戰能力」。對此，分析人士認為，間接證實了解放軍戰力「灌水」的程度。他們說，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推動軍改十年，標榜脫虛向實，但現在他的親信將領還在宣誓打假，說明軍中陋習難改。
何衛東3月9日出席全國人大軍方代表團會議時喊出「要打擊軍隊內部的虛假作戰能力」、持續反腐並堅決糾治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等。
「打擊虛假戰力」變敏感詞?
但這場重大宣誓多日來似乎成了敏感詞，在微博、新華社、央視網頁新聞、中國日報、甚至解放軍唯一的新聞門戶中國軍網等資料庫，以「何衛東」和「虛假作戰能力」為關鍵字搜尋，竟查不到任何相關報導。有關何衛東的人大發言報導，只能查到他主持了3月9日會議的新聞，但對他的發言內容隻字未提；還可以查到3月5日他在人大軍警代表團分組會上推崇「習近平領航掌舵」成就等有關建軍百年奮鬥目標的發言全文。
何衛東是中國軍方的第三號人物，他的最新發言竟在中國官媒和網路遍尋不著，是因為洩漏了解放軍腐敗和造假的不堪實情嗎?
對此，在台北的國防安全研究院國家安全研究所所長沈明室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研判，何衛東所指的虛假作戰能力應是訓練造假的問題，也就是解放軍的訓練明明沒有到位，卻假裝出有那個戰力，演戲給指揮官看，長期下來將導致中國軍方的領導高層與三軍統帥習近平對解放軍兵力和戰力的誤判。
他說，何衛東話中更深層的意涵恐是直指解放軍過度吹噓自製武器的實力。例如，中共宣傳其同屬第五代戰機之殲-20的性能勝過美軍的F-22；中共也曾經宣稱，中國第三艘航空母艦福建號的電磁彈射器性能優於美國的福特號，可能都是自我吹捧。
沈明室說：「這些(中國的)武器系統它是逆向工程，或者仿冒的，所以看起來外表好像有那麼一回事，但實際上它的作戰能力是跟原版或跟西方的武器系統是有落差的，那這樣的落差，你也可以說，它是虛假的作戰力。」
沈明室指出，中共吹噓自製武器勝過原版雖是誇大之詞，但不代表殲-20戰機或福建號航母不能打仗，外界仍不應小覷其戰力。
貪腐影響戰力，何衛東暗示對涉貪將領的整肅?
另外，他說，解放軍更大的問題是貪腐，這將損及各軍種的戰力標準及其作戰能力。
彭博通訊社1月6日引述消息來源，披露了美國情報機構對中國解放軍的評估，並列舉了中國軍隊腐敗的例子，包括導彈中被偷換成水而非燃料，以及位於中國西部的部分導彈發射井功能有缺陷和故障，根本無法有效發射。
彭博社的報導還說，解放軍受到廣泛整肅的原因在於內部嚴重貪污，而且貪腐問題已經損及中國軍隊的實力和現代化進程。
對此，美國智庫蘭德公司國際防務高級研究員何天睦(Timothy Heath)在回復美國之音的電郵中表示，由於缺乏公開資料，外界很難一窺解放軍內貪腐問題的規模和範圍，但綜觀過去中國軍媒的相關評論及這次何衛東的發言，反映出解放軍貪腐問題的根深蒂固。
何天睦說，若解放軍的腐敗現象難除，再加上作戰能力的持續不足，將迫使習近平暫時無法考慮對台灣和美國發動戰爭，他也可能不再對解放軍近期重大作戰行動的準備抱有過多幻想，尤其是面對美軍這種實戰經驗豐富的假想敵。
部分中國軍方將領在過去幾個月遭到了整肅，尤其是負責監督中國核武庫的火箭軍和裝備採購部門的軍事高官。例如，前國防部長李尚福去年10月被免去職務，兩會前又被免除中共中央軍委委員職務以及人大代表資格，官方迄今未公開說明原因。
去年12月，共有9名解放軍將領被免除全國人大代表的資格，其中多人曾任職火箭軍，包括火箭軍前兩任司令員李玉超、周亞寧，前火箭軍副司令員兼參謀長李傳廣，前火箭軍裝備部部長呂宏，及曾任火箭軍副司令、後任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副參謀長的張振中。
蘭德公司的何天睦認為，何衛東的「打擊虛假作戰能力」談話暗示著，習近平對軍方將領的清洗和紀律處分很可能持續下去。何天睦說：「這是解放軍的一個根深蒂固的問題，更廣泛地說，它也是中共的一個根深蒂固的問題，而且也不太可能輕易根除。」
專家:解放軍貪腐虛假文化難根除
在台北的國政基金會副研究員揭仲也說，習近平2015年底開始推動軍事改革後，就不斷地通過《解放軍報》、軍委會訓令等途徑禁止各部隊做「虛功」。比如說，演習的時候不要照表操課、不要預做安排，應以實戰化原則為准，力求打擊軍中的各種表面功夫。
揭仲認為，這次何衛東在人大會議上重申打擊虛假作戰能力，顯然洩漏出軍隊做出虛假報告矇騙中央軍委的問題太嚴重了，導致裝備跟技術的開發其實不如高層預期。尤其可能涉及非法的利益交換，引起習近平震怒，這也解釋了前一陣子火箭軍系統的人事大地震。
揭仲告訴美國之音：「雖然經過了(軍改)十年的教導、宣導，三申五令，但是冰凍三尺就不是一日之寒，再加上根深蒂固的那種利益關係跟文化，所以並不是這個十年就能夠徹底根除。我相信接下來在解放軍中大概又會重新開始針對這個部分(虛假文化)進行一番運動、一番精神動員。」
國防安全研究院的沈明室也說，解放軍一直未經實戰檢驗，其虛假文化恐長期存在。除非經過真實戰爭血淋淋的教訓，解放軍才可能切實自我整頓。
專家:軍中陋習 張又俠難辭其咎
何衛東在中共中央軍委內排名第三，僅次於身兼軍委主席的習近平和另一位軍委副主席張又俠。分析人士指出，由何衛東出面宣示打擊軍隊虛假作戰能力，也恐間接透露了習近平對張又俠的不信任。
在台北的淡江大學國際事務與戰略研究所助理教授林穎佑指出，張又俠曾任解放軍裝備發展部的部長，那是個油水豐厚的職位。李尚福當年就是接替張又俠、出任裝備發展部部長，因此當李尚福落馬後，各界也在觀察，習近平整肅對象會不會殃及張又俠。
前中共海軍司令部中校參謀姚誠先前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曾研判，解放軍的三大軍費中，武器裝備費數額大，而且不透明，如果要整頓軍隊卻不去查裝備發展部，實在說不過去。因此，習近平要動裝備發展部，從根子上解決貪腐問題，給部隊一個交代。但他只查2017年後的帳，避開張又俠任職時期的帳，就是不敢得罪軍中人脈太深、又是世交的張又俠。
台北軍事專家林穎佑強調，貪腐是解放軍不能打仗的致命傷，也是軍中積重難返的弊端，張又俠本人縱使沒貪，但面對軍中既深且廣的系統性貪腐，也很難推說不知情。林穎佑告訴美國之音：「他（張又俠）有沒有貪腐不知道，但是他跟很多涉嫌貪腐撤職的人有很深的關係。如果今天他來講(打擊虛假作戰能力)的話，會不會有人會認為，他其實也是貪腐集團的一個成員，所以，這個時候讓另外一位副軍委主席來，或許是比較適合的。」
國防安全研究院的沈明室則指出，何衛東是「閩江新軍」主要成員，是習近平的重要親信之一，恐比張又俠更受習近平信賴。沈明室說，中共打擊軍中虛假的成效恐又是十年無功，習近平也可能認知到，這是項長期工程，難以速成。他研判，張又俠破格以72歲高齡續留中共「二十大」的中央軍委，三年後的「二十一」大勢必得退休。反觀何衛東三年後續任軍委副主席的概率很高，因此，習近平看重的打貪打假大任當然落到何衛東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