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務、戰爭風險迭加,「一帶一路」未來挑戰多於機遇
文/ VOA 莊志偉
第3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10月17日將於北京迎來包括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內的140多國代表出席。據中國上周發佈的白皮書稱,一帶一路沿線國家10年來共簽建的工程合同金額高達2萬億美元。但展望未來,分析人士認為,隨著中國經濟疲軟及俄烏、以哈衝突不斷,一帶一路所面臨的挑戰恐多於機遇。
斯里蘭卡總統維克拉馬辛哈、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及印尼總統佐科等多國領導人10月16日陸續抵達北京,準備出席10月17日召開的第3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
「一帶一路倡議」10年 北京高調秀成果
140多國出席代表中,最受外界矚目的無疑是俄羅斯總統普京。根據俄媒《今日俄羅斯》報導,他於16-18日正式出訪北京並出席該論壇,這也是普京自今年3月遭國際法庭以戰爭罪發出逮捕令後首次出訪。
臨行前,普京接受中國官媒《中央電視台》專訪,贊許「一帶一路是很好的、正確的頂層設計」,他還批評說,部分人士將此倡議視為中國征服他國的企圖並非事實,其說法完全與中國的大外宣一致。
「一帶一路」論壇是中國今年末最重要的「主場外交」,其出席外賓的名單備受外界關注。美媒《外交官》雜誌(The Diplomat)12日發佈評論稱,來訪賓客名單上雖已高達130多國的代表,但出席代表的層級—特別是元首層級者,還不明朗,北京當然希望此次出席的各國元首多於2019年第二屆論壇的37人,但「這可能會有點困難,因為自2019年以來,中國的國際聲譽明顯惡化。」
早在論壇召開前,中國政府已於10月10日發表《共建「一帶一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大實踐》白皮書,洋洋灑灑羅列出該倡議10年來的成績。
白皮書稱,截至2023年6月底,中國與150多個國家、30多個國際組織簽署了200多份共建「一帶一路」合作檔, 新簽合同額與完成營業額分別累計達2萬億美元及1.3萬億美元。2013-2022的十年間,中國與沿線國家的進出口總額累計19.1萬億美元,年均增長6.4%。其中,光是2022年2.9萬億美元的進出口總額就占同期中國外貿總值的45.4%。
經貿合作外,白皮書稱,中國在國際組織和國際治理理念方面也得到認同,因為其調查顯示,超過七成的海外受訪者都認可「一帶一路倡議」對全球治理帶來積極意義。
白皮書還意有所指地稱,當前世界進入新的動盪變革期,大國博弈競爭加速升級,地緣政治局勢持續緊張,全球風險顯著增加,「人類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
合約內容不透明 「一帶一路」遇瓶頸
對此,位於台北的國防安全研究院國家安全研究所副研究員劉蕭翔表示,自2017年被寫進中共黨章後,「一帶一路」已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掛鉤,成為「只許成、不許敗」的計畫,但從近年新增的簽署案不難看出,其發展已遇瓶頸。
劉蕭翔說,「一帶一路」的先天局限就是「不透明」,紙上成績看似亮麗,但各國簽約的實質內容都未公開,直至爆發債務等危機才浮現醜態。
另外,俄烏戰爭和近期的以哈戰火也對此倡議帶來越來越多的負面衝擊。劉蕭翔說,俄烏戰爭促使全球展現集團化對抗極權國家的態勢,中國雖一再強調和談解決,但其消極作為已讓自己跟俄羅斯被歸為統一戰線。
同樣地,他說,以哈戰事爆發後,中國「中立」論調背後的動機也備受質疑,大國聲譽再受波及。
劉蕭翔告訴美國之音:「這個戰爭打下去,中國不再明確表態的話,它慢慢會被劃歸為威權國家,俄國(俄羅斯)、中國、伊朗、北韓這四個(國家)就被推成一塊了,這對一帶一路(的)推動,當然不是一個很好的背景」。
特別是,烏克蘭曾是「一帶一路」通往歐洲的橋頭堡,雙方的投資也因俄羅斯入侵而付諸東流。對此,位於北台灣新北市的致理科技大學國際貿易系副教授張弘遠認為,戰爭凸顯「一帶一路」乃「弱規範」組織,缺乏強有力的政治籌碼能確保簽署國間的和平。
位於美國馬里蘭州的資訊與戰略研究所經濟學者李恒青則直言,國際地緣政治不穩定下,中國想靠「一帶一路」拉攏沿線國家成為同盟國的思路,恐是「異想天開的夢」。
李恒青表示,該倡議初衷乃為了解決前中國總理溫家寶2008年為應對金融海嘯提出「4萬億人民幣」的經濟刺激方案後,所衍生的鋼鐵產能過剩等副作用,透過與各國「互聯互通」消化過剩產能。
近年來,習近平陸續為「一帶一路」加上「人類命運共同體」等宏偉目標,及劃地建設軍港等行徑,才讓此倡議異化為中共對外擴張的工具。據李恒青綜合各機構的估算,中國10年來直接投入一帶一路的總金額約8170億美元。
隨著中國經濟疲軟、國內青年失業率高漲、房地產暴雷等利空不斷,他認為,中國未來已拿不出太多的錢來繼續投入了。在此前提下,本周的峰會恐務虛多於務實。
李恒青告訴美國之音:「這次峰會應該是虛的多,戰略夥伴關係會建立一大堆,落得了地的項目會少之又少,因為這些專案都是需要錢! 整個世界經濟都在相對降速,中國經濟尤其是現在大降速。」
不僅各界有疑慮,上海復旦大學的一帶一路與全球治理研究院常務副院長黃仁偉也在6月份的一場演講中坦言,面對美國從晶片到輿論的全面圍堵及俄烏戰爭的影響,「一帶一路」面臨的新挑戰比新機遇還要大一些。
「亞投行」運營7年 投資額僅達5成
而當年為了「一帶一路」配套成立的「亞洲基礎建設投資銀行(亞投行)」也形成另一個尷尬局面。
中國政府最初宣傳的「一帶一路倡議」是透過陸路的「絲綢之路經濟帶」與海運的「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來連通歐亞,許多沿線開發中國家若無力投資交通、電力等基礎建設,就由中國發起的「亞投行」來提供貸款協助。
但據《日本經濟新聞》5月底的分析,新冠疫情導致基礎建設開發遲緩後,「亞投行」的投資及貸款也增長乏力,開業7年多來的籌辦總金額僅412億美元,只有預設值的5成。
位於台北的前台灣財政部長顏慶章曾任台灣駐世貿組織首任大使,熟稔國際組織運作,他表示,亞投行2015年成立之初,英國等多達14個歐盟成員國爭相加入,如今成員已擴增至103國,法定資本卻只有1000億美元,落差甚大。
顏慶章告訴美國之音:「這(亞投行)是一個重看不重用的金融機構,整個運作的目的完全是配合一帶一路而成立的,總(貸放)餘額只有400多億美元,相對於亞洲開發銀行在去年(2022)一年貸放的金額就達到1,400億美元。」
顏慶章批評,一帶一路是中國「以經濟外觀掩飾的政治掠奪行為」,資金大多投進了回收期很長的基礎建設後,在各國經濟出現疲軟下,更難損益兩平,中國的投資也後繼無力。
不過,位於台北的中華經濟研究院第一所助研究員吳若瑋看法較為樂觀,他說,亞投行確實拖累中國財政,但沿線國家因此有機會取得資金打造基礎建設,即便其還款期可能得多拖個好幾年,但雙方在經貿、外交上已有所斬獲,尤其中國打開一帶一路國家的外銷市場後,或可抵消其近期在歐美市場的外銷衰退。
吳若瑋告訴美國之音:「一帶一路互相往來的這些國家其實是非已開發國家比較多,可是它們的貿易關係如果建立起來,等同於是它(中國)的分散風險的程度其實更大了。」
本屆峰會看點:義大利喊「退群」?
本屆峰會前另一個曲折是,G7會員國中唯一加入一帶一路的義大利已傳出有意於今年約滿後退出。
對此,致理科技大學的張弘遠分析,義大利處境尷尬,除擔心太親中會觸怒歐洲民族主義及國內排華、排中情緒外,也擔心一帶一路根本無助發揮其強項,即機械製造、藝術設計與流行品項,因此,義大利的去留也將是此次峰會的觀察重點。
張弘遠告訴美國之音:「直到目前為止,義大利政府並沒有做出公開宣誓,我覺得它應該是處在一個反省盤整、甚至是以退為進,以此作為籌碼的一個策略猶豫期。」
連結:债务、战争风险迭加,“一带一路”未来挑战多于机遇 (voachinese.com)
「一帶一路」十年:習近平離「中國夢」還有多遠?
文/德國之聲中文網
2013年秋天,剛剛攀登權力高峰的習近平提出了「一帶一路」倡議,要為實現「中國夢」搭橋鋪路。「一帶一路」十週年之際,DW訪問多名專家,試圖梳理習近平「十年一夢」的成敗與轉折。
第三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將於10月17日至18日在北京舉行,這是繼2017年、2019年之後,中國睽違多年再次舉辦該論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將親自出席,迎接來自100多個國家、30多個國際組織代表,為「一帶一路」十週年「慶生」。俄羅斯總統普丁也可能罕見出席,並在莫斯科接受《央視》專訪時再次歡迎該倡議。
對習近平來說,這是「中國夢」的重要時刻。
2013年9月、10月,出任中國國家主席不久的習近平陸續在出訪中亞、東南亞國家期間,提出「絲綢之路經濟帶」與「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同年底,「一帶一路」倡議被確立為中國「大國外交」的戰略核心,也被視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以及「中國夢」的重要政策。
如今「一帶一路」規模遠超古代「絲綢之路」,成為習近平任內最標誌性的政策,但它想獲得如昔熱絡的掌聲,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還面臨更多挑戰。
多成功?
「一帶一路」誕生的機緣背景,務實來看,一方面是為了消化中國當時過剩的產能與勞動力、帶動西部等特定地區發展,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透過基礎建設等投資開發項目,加強與個別區域國家的經濟合作關係,同時確保中國能源與糧食供給,進而擴大中國的地緣政經影響力。
根據中國官方數據,截至2023年6月,中國已與152個國家、32個國際組織,簽署200多份「一帶一路」合作檔。上海復旦大學泛海國際金融學院「綠色金融與發展中心」則指出,「一帶一路」自2013年以來,至今累計的參與額已經突破1兆美元大關。
台灣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所長、一帶一路研究中心主任陳建甫告訴DW,對於習近平政權而言,透過「一帶一路」實現「中國夢」不只是為了掌握實際國內權力,也是為了與歐美抗衡。他認為,從這方面來看,該倡議「絕大部分是成功」。
陳建甫表示:「一帶一路現在已經進入到非洲了,也進入到中美洲,甚至也進入到東南亞,現在也早就已經到所謂第二島鏈以外的這些南太平洋島鏈,所以它是隨著國際的情勢跟中國的友好關係不斷在演變。一帶一路的變遷也從早期的基礎建設,到能源的掌握,到現在所謂軍事戰略的一個重要據點,所以慢慢也看出它不斷在改變當中,也是摸著石頭過河,希望透過全國之力能夠把它的外交、軍事跟政治的影響力往外推。」
對於不少開發中國家而言,中國資金的挹注也令許多所費不貲的大型基礎建設項目得以實現。美國智庫史汀生中心東亞項目共同主任、中國計畫主任孫韻向DW表示,「一帶一路」取得許多成就,但也並非沒有爭議和批評,是成功還是失敗仍取決於標準,「『中國夢』中的一點,就是幫助還沒有那麼發達的國家發展。有人會說,中國確實做到了這一點。」
例如今年10月剛剛正式通車的印尼的雅萬高鐵,是中國第一項海外高鐵計畫,也是東南亞第一條高速鐵路。這條高鐵連結了雅加達與萬隆兩座城市,將兩地通行時間從3個多小時大幅縮至40多分鐘,被印尼政府寄予了帶動經濟發展、吸引投資的厚望。
但這並不代表「一帶一路」沒有挫敗,甚至在許多層面面臨越來越多的質疑。
多失敗?
本屆「一帶一路」論壇登場前,中國發佈了《共建「一帶一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大實踐》白皮書,指2013到2022年間,「一帶一路」累計對共建國家的直接投資超過2400億美元,並且「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因為參與共建『一帶一路』合作而陷入債務危機。」
陳建甫告訴DW,這份白皮書「已經把峰會大概定調」,但卻低估了債務赤字部分。
過去10年,中國成為許多開發中國家的最大債主,許多歐美國家批評中國透過「一帶一路」進行「債務陷阱外交」,最常見的例子即為斯裡蘭卡。
2022年,斯裡蘭卡宣佈破產,陷入嚴重經濟危機。中國是斯裡蘭卡的最大債權人,約佔其總債務的52%,約73億美元。斯裡蘭卡向中國貸款建設漢班托特港,無力償還債務之下,2017年將該深水港租賃給中國99年。
日前,中國已和斯裡蘭卡就涉華債務處置達成初步共識。斯里蘭卡總統維克拉馬辛哈(Ranil Wickremesinghe)據信也將出席第三屆「一帶一路」論壇、會面習近平。
另一個例子是印尼的雅萬高鐵。這項「一帶一路」旗艦項目是由中國與印尼國營企業合組的「印尼中國高鐵公司」(PT KCIC)負責興建,部分由中國提供貸款資金,其最終預算從原本約55億美元大幅增至70多億美元,嚴重超支。有意見擔憂,印尼未來可能因此面臨「債務陷阱」,中國也可能討不回債。
學者陳建甫指出,「其實很多東協國家根本就不需要這樣的高速鐵路運輸。因為高速鐵路是運輸商業旅客或人的運輸,他們反而是比較希望一些所謂的基礎建設,就是運貨的鐵路。」
此外,柬埔寨的雲壤海軍基地、寮國的中寮鐵路、巴基斯坦的中巴經濟走廊等也都面臨類似的債務隱憂。
新加坡國立大學政治系副教授莊嘉穎告訴DW,「中國當初願意承擔這樣子的風險,但往後風險管理方面會比以往要謹慎」。
莊嘉穎解釋:「這些已有計劃的一些債務問題還是會存在,中國會設法處理,可是因為這些計劃的本質,它能處理多少是一個問題;往後它可能就會選擇一些比較低風險、或者高回報率的計劃,以避開『債務陷阱』的說法再重新被宣揚。」
不過,「債務陷阱」的說法將在多大程度上對「一帶一路」造成打擊,目前仍難以斷言。美國智庫史汀生中心的中國專家孫韻就認為,「一帶一路」不會就此「脫軌」受阻。
她告訴DW,各國是否會因參與「一帶一路」倡議而陷入債務危機,取決於標準,大多數債務纏身的國家都背負了許多不同債權人的債務,包括多邊開發銀行和國際金融機構,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涉華債務只是其中之一。「100多個國家前往北京參加(第三屆)『一帶一路』論壇,證明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都不想激怒中國,即使義大利退出也是如此。」
義大利是七國集團(G7)中唯一加入「一帶一路」的國家,過去數月該國多次質疑「一帶一路」成效,並未真正惠及義大利,因而萌生退意。
「大撒幣」到「小而美」?
另一個現實問題是,隨著近年世界局勢動盪,從新冠疫情、俄烏戰爭到最近的以哈衝突,國際經濟情況也蒙上一層陰影,中國經濟更陷入疲軟危機。
根據上海復旦大學泛海國際金融學院「綠色金融與發展中心」最新數據,從建設項目來看,2023年上半年的交易規模是自2013年宣佈「一帶一路」以來的最低水準,約為3.27億美元,與2017年的峰值相比,下降了35%。
波士頓大學「中國與全球發展倡議」(GCI)上月發佈的論文指出,自「一帶一路」倡議推動以來,中國2021和2022年對非洲的借貸低於20億美元,創20年新低。
新加坡學者莊嘉穎表示,「如果中國經濟發展沒有突然的一些突破的話,這種大撒幣的方式是沒有辦法持續。中國只能做一些調整,風險管理方面,可能會選擇稍微比較低風險的一些計劃,譬如說數位基礎建設,因為需要撥出款項比較小,可能會產生的一些摩擦也會比較小。」
台灣學者陳建甫也認為,中國在2016至2018年「大概是國力最強盛的時候,接下來國力沒有那麼強盛的時候,維持這樣的所謂的合作計畫,就可能口惠而實不至」。
「當中國經濟開始下行的時候,可能內部對一帶一路的檢討聲就會大,變成說它很自然地就會開始檢討那些過去的低質量、大撒幣的『一帶一路』要不要繼續進行下去。」陳建甫指出,從最新發佈的「一帶一路」白皮書來觀察,中國將更強調所謂的「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轉向所謂「小而美」的方向,而不再是過去以「鐵公基」的大型建設為主。
除了另外發展「電商絲綢之路」的數位經濟,投資項目也會必須有所回收,可能包括「讓中國去開採你的礦產、去掌握你的稀有資源,或是它有所謂的特殊的軍事價值。」
「一帶一路」會否被取代?
隨著「一帶一路」受到外界質疑聲音不斷,習近平晚近提出的幾個「全球倡議」概念,正在受到矚目,比如:「全球發展倡議」(Global Development Initiative)、「全球安全倡議」(Global Security Initiative)和「全球文明倡議」(Global Civilization Initiative)。
托尼・布萊爾全球變化研究所(Tony Blair Institute for Global Change)的高級地緣政治研究員、首席中國問題專家鄂圖曼(Ruby Osman)在《時代》雜誌撰寫評論,她認為這三項「全球倡議」有可能取代「一帶一路」成為中國未來十年外交框架的核心。
美國智庫史汀生中心的中國問題專家孫韻也認為,隨著這些「全球倡議」成為新的焦點,「『一帶一路』所受到的關注程度已大不如前」,走向下一個階段「是很自然的事」,不過「一帶一路」作為習近平親自提出的國家戰略,卻很難輕易叫停。
孫韻表示:「維持這一戰略非常重要——畢竟它是習近平的偉大戰略,誰又能宣佈它是失敗或結束呢?」
連結:「一帶一路」十年:習近平離「中國夢」還有多遠? | 德國之聲 來自德國 介紹德國 | DW | 16.10.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