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譚傳毅》中國不會介入調解烏克蘭戰爭

文/譚傳毅

如果我們把烏克蘭戰爭視為泛基督教世界的內鬥，也就是泛基督教世界的擴張主義逆流回歐洲內部，形成東西兩股對沖勢力在烏克蘭交匯，有助於我們從多個面相理解烏克蘭戰爭的本質。

西方國家非常希望中國調停，即使中國不介入，至少不要幫助俄羅斯，處在這兩股勢力之間的中國，將如何運用其影響力？

一切之惡：國家利益

國家利益是個非常庸俗的名詞，無論是心理的虛榮、或是實質的金錢，一般人都很難拒絕這些誘惑。例如美國禁運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便找上了委內瑞拉和伊朗，希望解禁他們的石油出口以彌補俄羅斯油氣供應的空缺。預料，這兩國可能很難拒絕得了。

一切之惡始自於國家利益，國家禁止個人不正當使用武力，不是因為國家想要消滅不正當武力使用，而是因為國家想要獨佔武力使用，以達到「國家利益」。雖然美國可以合法持槍，但這是在獨立戰爭時期為能得到充足的兵員與英軍作戰，必須在「分鐘內」召喚民兵（Minute Man）攜帶武器上戰場，這就是現在各州國民兵、各地民兵組織、以及擁槍的歷史來源。儘管如此，美國政府還是所有武力最終的聚合者與消費者。

國家可以使用一切不正當手段與暴力，並運用一切詭計、有意識的謊言、與精心設計的欺詐去對付它的敵人。當情勢不利或謠言滿天飛，國家又要求人民無條件服從與犧牲。國家就這樣的運用「現有規則」去制約對手與控制個人。只要有國家利益存在的一天，戰爭就不可避免。一切都是為了國家利益！

如果要避免戰爭，只有建立某種高於「現有規則」的規範，而且這個規範必須是根據某種道德原則，也就是相信人性本善，這種良善可以消滅並取代人類所有的劣根性。但在事實上，人類的劣根性根本無法拔除，在許多情形之下，人類最深層的本性很多是衝動的感應。很難說這種衝動傾向的本質是好或是壞的，就像拜登在記者面前指控普丁是個「戰犯和獨裁者」一樣。

在國家利益掛帥的時代中，完全沒有道德制約，盡顯人性本惡面相，以至於什麼都可以拿來交易。例如烏克蘭國內親美派與親俄派敵對情形嚴重，2004年橙色革命推翻了親俄的亞努科維奇之後，近20年的動蕩，僅僅是為了北約這個虛幻的安全利益，親美派的總統把國家前途和北約交易，終於徹底撕裂了這個不幸的國家。

在烏克蘭的例子裡面，我們看到了國家利益的劣質性；是時候在資本主義物欲橫流的國家利益當中，加入一些原則性的外交行動指導了。

「域外」與「宗教外」的中國

在「東擴」與「西擴」衝突之下的烏克蘭戰爭中，中國毫無疑問是個「域外」與「宗教外」的國家，要一個「外之又外」的國家介入調停泛基督教世界內鬥，實在有點奇怪。

美國治下（Pax Americana）的戰爭一切以國家利益為準則，國家利益更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道理。至於擴張是否具備善良動機、擴張目標是否為了和平，就不是國家利益所該關心的事情。

在國家利益掛帥、以及擴張主義依然盛行的情形之下，這就不難理解北約在1999年開始東擴的原因，而俄羅斯「西擴」戰爭的原因也顯而易見。國家利益之下的擴張主義被錯誤而慘烈的帶回歐洲，可說是泛基督教世界的自作孽。

在這種情形之下，西方國家要求中國站在西方陣營制裁俄羅斯，未免太強人所難；因為中國是個「域外國家」、更是「泛基督教世界」之外的國家，與其尋求中國的調停，倒不如由五次東擴而導致戰爭的北約或美國的介入，才是從根本上解決衝突的辦法。這就是拜登於習近平會談之後，習近平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解鈴還須繫鈴人」的意思。

雖然美歐強烈要求中國出面調解烏克蘭戰爭，明顯的不是基於宗教理由，而是基於國家利益。若是基於國家利益出面調停，必然不脫所謂的「制裁」或「交易」，無論是對俄經濟制裁、貿易制裁、科技制裁、金融制裁等，雖然不是以實質的武力消滅人命，但卻是以不流血的手段使俄羅斯變得更貧窮與匱乏、強迫俄羅斯屈服。

美國把中國拉到西方陣營裡面逼死俄羅斯，接下來回馬槍假道伐虢，不但可以避開東西方兩面作戰的困境，還可以震懾並癱瘓中國的行動力。從2018年開始，中國開始「享受」美國的各種制裁，沒有最多、只有更多。根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傳統思想，中國只能提出抽象的「保持克制、宣導和平、呼籲各方以對話緩解矛盾、通過談判去解決問題」原則，並促使俄烏談判。

中國不適合介入調停

中國外交部所倡議的談判原則，在國家利益支持者的眼裡看來是個陳舊的外交八股。雖是外交八股，值得推敲的地方也很多。中國不適合介入調停的第一個原因，如前所述，中國是個「域外國家」、更是個「泛基督教世界」之外的國家，如果中國以武力介入、或者以武器裝備直接支援俄羅斯或烏克蘭，只會增加更多的傷亡，都不是恰當的做法。

我們提到了「恰當」這個道德的形容詞，就表示如果中國軍援俄羅斯將可能違反與俄烏兩國在外交上的平等原則，因為中國與兩國都維持友好關係，雖然澤倫斯基於2021年聽信美國，宣布制裁中國天驕公司注資馬達西奇發動機公司的45億美元。若真要計較國家利益，光憑這45億美元欠款，就足以讓中國與烏克蘭保持距離，雖然烏克蘭在軍工方面對於中國的説明很大。中國能夠捐贈烏克蘭人道物資，就已經不錯了。

第二個原因是基於唇亡齒寒的利害關係。今天西方國家全方位制裁俄羅斯，不免讓中國興起相依為命的唇亡齒寒之感。華春瑩曾經說過，美國把一個大國逼到絕地的後果是什麼？這充分的說明中國對於俄羅斯的態度，尊重就是中國對於俄羅斯最起碼的原則。在這種情形之下，中國不能讓俄羅斯倒下去，否則，今天就算西方國家整垮了俄羅斯，當明天中國成為美國夥同歐洲的下一個打擊目標時，中國將會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因此，除了直接的軍事援助俄羅斯之外，其它在經濟、科技、金融、能源方面，中國將會給予俄羅斯最大的便利。考慮到「大國」的尊嚴、以及中國外交的保守，許多領域的合作可能不是透過國家層級進行，而是經由檯面下或民營企業名義進行。

結論

就在拜登和習近平會談之後，跑出來「二級制裁」的名詞，雖然我們無從得知二級制裁的具體內容，但能想像所謂的二級制裁不過就是加深加廣的制裁，例如號稱金融核彈的跨境清算與支付機制（SWIFT）、美國企業（例如微軟）撤出中國、把中俄兩國踢出現有的網路機制等等。

把中俄兩國踢出現有的金融、電腦操作軟體、網路系統當然會重創中俄，將迫使中俄與歐盟發展自己的清算機制、開發自己的網路系統（例如架設中國版的互聯網IPV6）、開發中國版的電腦操作系統（例如銀河麒麟V-10版，取代WINDOWS）。

把中俄兩國踢出西方秩序，將形成東西方互不隸屬的兩大陣營，若要訪問中國，就必須經由中國版的網路系統。若要進行雙邊或多邊經貿往來，未來將可能以本幣來交易，可以預期未來美元的地位將大幅降低；美元地位降低，表示美國霸權地位也隨之而降。美國為中俄兩國築起了一片圍堵之牆，但同時也堵住了自己前進與發展之路。

（作者譚傳毅為台灣國際戰略學會研究員，法國博士，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