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樂義：習近平整風運動－看火箭軍大清洗
文/ RFA 亓樂義
今年8月1日是解放軍建軍96周年。在此前夕，解放軍籠罩一股濃烈的清洗之風，火箭軍司令員與政委同時被撤換，說明習近平在軍隊新一波的整風運動已經開始。
發出整風信號
7月28日香港英文版《南華早報》引述熟知內情的消息人士透露，火箭軍司令員李玉超、副司令員劉光斌，以及前副司令員張振中，因涉嫌貪腐被中央軍委紀委和審計人員帶走，下落不明。7月31日習近平晉升兩名上將，正是火箭軍司令員王厚斌與政委徐西盛，印證之前報導有所依據。
時間回到7月4日，火箭軍前副司令吳國華在北京病逝，家中設立靈堂，門前冷落車馬稀。若是正常病逝，以他中將地位，不應冷清至此。7月23日他的老上司張小陽到吳家弔唁，在朋友圈留下一句感言：吳國華是」上吊自盡。」顯示內情很不單純。
火箭軍兩名最高首長一夕間被撤換，這種罕見現象2014年12月發生過，當時前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書記周永康被開除黨籍移送司法處理，為清除他的影響力，武警部隊司令員和政委也同時被撤換。可見事態之嚴重。
兩相對照，說明火箭軍出了大問題，估計也涵蓋其他軍種，折射出習近平已把整風運動對準軍隊。6月前夕，中央軍委辦公廳印發《關於推進政治整訓常態化制度化的意見》，其實就是向全軍發出以整風精神推進政治整訓的明確信號，沒想到第一刀砍向火箭軍。
除了同時撤換火箭軍司令員和政委。這件事有2個需要關注的現象。一、涉嫌人員（包括吳國華）從火箭軍2015年12月由二炮部隊改名以來都有涉入，不限於李玉超這一任。換言之，習近平整肅的是整個火箭軍，從開始到現任，因此讓人聯想火箭軍首任司令員魏鳳和是否受到波及。
二、新任司令員和政委都是空降而非內升。火箭軍是高度專業技術的戰略軍種，擁有戰略核反擊與中遠端常規精確打擊等多種作戰能力，是中國戰略威懾的核心力量，也是目前唯一能對美國起到戰略制衡的軍事力量。新任司令員和政委來自海軍和空軍，外行領導內行，很難服眾。火箭軍有9個基地、40個作戰旅，上百名將軍，習近平一個也不用，說明他完全不信任火箭軍，要進行一場大清洗。意味著此後火箭軍的戰備演訓雖然按表操課，但其深化程度將大打折扣。人人自危，誰有心思練兵。
新的用人樣板
習近平重用海軍航空兵參謀出身的王厚斌，更是令人跌破眼鏡。王厚斌一輩子從事參謀業務，未曾獨當一面、發號施令。早年曾與他共事的前海軍司令部中校姚誠受訪時說，王厚斌的特點就是非常聽話。這也反映習近平的用人風格。
這次涉嫌貪腐的火箭軍領導，都來自作戰訓練、衛星發射、裝備保障和技術偵察等專業。美國國務院前首席中國政策和規劃顧問余茂春認為，對習近平來說，訓練和技能不是軍隊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政治忠誠；也許習近平認為火箭軍專業化的發展做得太多，但思想正確性不夠。
有不少分析指出，習近平整肅火箭軍起因於洩密問題，與美國空軍大學去年10月公佈火箭軍組織結構報告有關。曾在美國海軍學院任教的餘茂春指出，這個報告幾乎來自公開來源資料。看過報告的人也應該有此感受，有大量註腳，對一個長期研究從二炮到火箭軍的智庫來說，拿出一份深入且有水準的報告並非難事。
習近平整肅火箭軍，主要是政治問題，說到底就是對他個人絕對忠誠的問題。在獨裁者眼中，愈聽話、愈忠誠。破格重用王厚斌，為習近平的用人風格樹立新的樣板。
習近平發動新一波的整軍運動，從中央軍委辦公廳印發《關於推進政治整訓常態化制度化的意見》中看到明顯信號。8月1日建軍節前夕，中央軍委又印發《關於圍繞實現建軍一百年奮鬥目標全面加強軍隊黨的建設的意見》，再次要求全軍推進」政治整訓」常態化制度化，以更高標準、更嚴要求貫徹軍委主席負責制。習近平對軍隊的政治整訓，可以說完全照搬毛澤東的作法。
新泉整訓
1929年12月，毛澤東和朱德帶領紅四軍進駐福建連城新泉，進行為期10天的新泉整訓。當時紅軍隊伍有不少被俘的國民黨士兵，思想習慣不同，不好管理，而且許多官兵對紅軍面臨分裂潰散大表不滿，因此需要進行思想統一的工作。紅四軍全軍4個縱隊4,000多人都參加集訓，毛澤東負責政治整訓、朱德負責軍事訓練，前者更為重要。
政治整訓主要從開展調查會、思想政治教育運動、組織紀律教育等3項工作展開，毛澤東尤其注意加強組織紀律教育，「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從這裡開始。新泉整訓實際上肯定毛澤東提出的思想建黨、政治建軍路線，並且通過思想政治教育統一紅四軍內部，特別是領導層的思想認識，也為隨後召開古田會議確立以黨領軍原則和毛澤東的領導地位打下基礎。
為能有效控制全黨全軍，毛澤東在抗日戰爭時期進行延安整風，在解放戰爭時期實施「三查三整」（三查在部隊是指查階級、查工作、查鬥志；三整是指整頓組織、整頓思想、整頓作風），在新中國成立初期推動整風整黨，都被官方宣傳為以整風精神推進政治整訓的成功範例，提高廣大官兵的思想覺悟與組織和作風，確保軍隊始終聽黨話、跟黨走。
到20世紀80年代還有整黨措施，最大特色是重新設立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目的是實施改革開放後，如何繼續維護黨規黨法，整頓黨風。當時還規定，」堅持集體領導，反對個人專斷。」既要維護黨的集中統一，也要發揚黨內民主、正確對待不同意見。用意是修正文化大革命期間，毛澤東權力過於集中而無法制衡的慘痛經驗教訓。
沒想到，改革開放走到今天，民智大開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習近平卻走回頭路，把時空倒回到94年前毛澤東的新泉整訓，以運動式的整風運動，對全黨全軍實施政治整訓，要求做到常態化與制度化。習近平的做法完全違背改革開放初期明定」堅持集體領導，反對個人專斷」的基本原則，他把個人專斷愈走愈遠，如帝王一般。
英國《金融時報》資深記者吉密歐（Jamil Anderlini）2017年寫過文章指出，習近平的反腐運動與中國古代朝廷如出一轍，和明朝時期頗有可比性。他說，如果習近平真心反腐，就應該認識到沒有真正的體制改革，反腐無法取得真正成功。事實上，中國幾十年的高速經濟發展以及集權制度是造成腐敗的根源。歷史一再證明，反腐運動的結果是越反越腐。
觸犯政治底線
習近平近日不斷強調，要把」正風肅紀反腐」不斷向縱深推進。手段是政治整訓常態化和制度化，根本用意是確保黨能夠從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牢牢掌握軍權，確保軍隊對他本人絕對忠誠、絕對純潔和絕對可靠。
《解放軍報》近日也不斷指出，軍隊領導幹部要做好工作上所需的各種能力，政治能力是第一位。有了過硬的政治能力，才能做到在思想上、政治上和行動上，自覺地與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反腐是手段，習近平真正在意的是權力，掌握比他前幾任領導人更多更大的權力，堪比毛澤東。
2014年至2015年，習近平扳倒前軍委副主席徐才厚和郭伯雄在內部講話時說，郭、徐二人的貪腐問題駭人聽聞，但這不是他們問題的要害，要害是他們觸犯了政治底線。不是貪多少錢的問題，而是他們把給不給錢財當作是不是對他們效忠的標準，並且把他們給不給職務變成是不是讓人入夥的標誌，進而形成小山頭、小團夥。
習近平要求軍隊，尤其是領導幹部百分之百對他效忠，嚴格落實請示報告制度，包括領導幹部的個人事項都要如實上報。但凡有半點差池，出現事前不請示、事後不報告，在習近平眼中都不符合絕對效忠的要求，也可能都是出問題的前兆。
噤若寒蟬、人人自危
習近平說，中共十八大以來，全軍處理軍級以上幹部，說到底都是在對黨的忠誠上出了問題，其實就是對他的效忠出了問題。有的陽奉陰違、亂髮議論，有的欺上瞞下、弄虛作假。軍改後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首任參謀長房峰輝，以及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首任主任張陽，被習近平歸類為不忠誠、不老實的典型。他們搞政治投機，嚴重違反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以貪腐治罪，不過是名目而已。
這次涉嫌貪腐的火箭軍多位領導，究竟觸犯習近平哪一條政治底線，不得而知。反貪沒有錯，有助於戰力提升，但是在個人專斷獨裁下的反貪，容易出現矯枉過正，搞得全軍領導幹部噤若寒蟬、人人自危。
長久以來，中共在治理實踐上存在」一管就死、一放就亂」的現象。習近平的統治手段正走向極端化，對解放軍的創新發展沒有一點好處，反而帶來嚴重惡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