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羅慶生》川普需要盡速結束美中關稅戰

文/羅慶生

4月18日，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報導，由於對中國大陸商品加徵高額關稅恐導致供應鏈緊張，白宮計畫設立一個工作小組，成員包括副總統范斯、財長貝森特與商務部長盧特尼克等高層，以便在未能與中國談判取得突破的情況下，緊急處理對中關稅的影響。

注意關鍵字是「供應鏈緊張」。這印證筆者之前推論川普關稅戰最終可能是鬧劇一場的論點：關稅戰如果持續下去，美國的問題將不只是物價上漲，而是沒貨可賣。例如義烏商人已經喊話：你們到底要不要過耶誕節？對川普政府來說，這問題其實比稀土缺貨更嚴重。

因為美國民眾對稀土缺貨無感。沒錯，中國管制稀土出口對美國國防工業、電動車、醫療等產業傷害很深，但有感的只是業者。而耶誕飾品、玩具、遊戲機的缺貨，有感的卻是全體民眾，包括投票給川普的MAGA信徒。

耶誕節是美國最重要的節日，類似中國的春節。家家戶戶要佈置耶誕樹，送小孩玩具過節。如果美國民眾在耶誕前夕，突然發現買不到耶誕燈飾、玩具與遊戲機，反應將很激烈。明年就要期中選舉，超過半數的州長和國會議員要改選，這將讓共和黨的選情很難看。

這不是猜測，而是可以預見的情況。美國87％的耶誕飾品、86％的遊戲機、76％的玩具是從中國進口。現在美中貿易形同中斷，原本4月就該下單的耶誕商品都已停單。雖然製造這些商品的門檻低，要求中國工廠到別國開生產線洗產地並不難，但關稅大戰最終稅率確定前，沒有人會貿然遷移產線。今年美國進口商要從中國之外找替代品非常困難。

更關鍵的問題是沒有時間了。從下單、生產、出貨，運送到美國鋪貨，至少需要半年。川普如果5月底前還搞不定美中關稅戰，就必須給耶誕商品關稅豁免，否則他的耶誕夜將很難過。但這也豁免、那也豁免，其他依賴中國供應鏈的中小企業難道不會抗議嗎？民生消費品進口商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一旦庫存售盡，貨架一空，上街抗議的民眾將會愈來愈多。

形勢對川普很不利。美國國內等著看他「關稅戰」搞砸的民主黨人還真不少。「抗中」是美國兩黨共識，但「關稅戰」不是。不僅內憂，還有外患。搞不定中國，其他國家也不會和美國簽貿易協議。

之前筆者即分析，面對川普的「對等關稅」，各國最好的策略就是拖。關稅戰是七傷拳，「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川普對所有貿易國都徵收關稅，即便再強，能承受數十個加在一起的「自損八百」嗎？川普給各國延期90天、給中國部分電子產品豁免，是不得已。既然美國有弱點，等美國自爆就好了，何必急？各國最初是被川普高超的撲克叫牌技術給唬到，冷靜後就會慢慢看。從第一個談判的日本態度即可理解，急的是川普總統，不是石破首相。

因為川普要價太高。他要的貿易協議不是一般的雙贏，而是我贏你輸。既要徵收關稅充裕國庫、又要製造業回美國，還要各國開放市場，再要一起封殺中國。類似的「不平等條約」以前不是沒有，但通常是打贏戰爭後才能取得。現在想透過關稅脅迫就讓各國讓步，恐怕不容易。

因此川普想先和各國談妥，再向中國施壓的策略不可行。反而是要先和中國談妥後，才能有個關稅稅率的定錨，作為和各國談判的依據。川普對中國的底線可能沒有一般想像的高，但要中國習近平主席打電話求饒，恐怕很難。

因為美國對中國商品的依賴，大於中國對美國市場的依賴。美中關稅戰僵持下去，美國的稀土、耶誕商品、中小企業供應鏈、民生消費品…的缺貨，將讓川普政府難以承擔。再加上美股、美債、美元同步下跌；這表示投資人對美國經濟失去信心，賣美股、美債後再賣美元，將資金移出美國。川普的壓力很大。這還不包括農產品出口減少後的農民損失。

中國承壓相對較低。中國對美出口佔GDP的2％，相關從業人口依據高盛集團（Goldman Sachs）估計約1千萬至2千萬人。在最壞情況，也就是對美出口全部停止，相關人員全部失業，中國GDP增長將損失2％，增加2千萬人失業。這雖然很嚴重，但大陸可透過補貼降低衝擊，正如川普1.0貿易戰時對美國農民的補貼。況且川普已給予智慧手機等電子產品關稅豁免，中國出口商也積極擴充非美市場，衝擊並沒有預期嚴重。

這場美中關稅戰，是敵意螺旋快速升高下突發的「遭遇戰」。如果能盡快解決，美中關係還能回到從前。如果僵持下去，造成美中實質脫鉤，就可能轉變成霸權轉移的「持久戰」。最終誰贏，誰就決定對誰有利的國際貿易規則，以及國際權力分配結構。

而霸權爭奪發展到最後的決戰，不排除是武力戰。因為戰爭目的，就是要屈服對方意志。如果關稅不能讓你屈服，那就打仗吧。這並非危言聳聽，歷史上貿易戰發展成武力戰的案例並不罕見。例如1812年，拿破崙因為俄羅斯拒絕執行封鎖英國貿易的「大陸政策」而出征俄國。這場「法俄戰爭」的結果，結束了拿破崙的霸權。

僵持對美國不利，川普須盡快搞定對中關稅戰。中國不主動打電話，川普就要找台階與中國談判。本週在華盛頓舉行的國際貨幣基金會（IMF）和世界銀行（World Bank）春季會議，能提供美、中經濟高層官員見面的機會，或許是川普解套良機。且拭目以待。

（作者羅慶生為台灣國際戰略學會執行長、博士，國戰會專稿，本文歡迎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