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文視界：解放軍再震，中共走不出的閉環
文/VOA鄧聿文
今年解放軍的醜聞一樁連著一樁，前國防部長李尚福的腐敗案在6月才查清，宣佈開除黨籍軍籍，半年剛過，現任軍委委員、政治工作部主任苗華被官方通報，因嚴重違紀，正接受停職檢查。
苗華事件的兩種可能
關於苗華的犯事，輿論早就傳開了，各種版本不一，但無非兩種可能，一是涉嫌腐敗，二是軍內權力鬥爭。就中共黨內腐敗而言，解放軍也不例外，甚至比行政系統更嚴重，因為解放軍的透明性相對更差，更封閉。苗華自2017年8月就掌管軍委政工部，而該部是解放軍的最高政治機關，負責組織人事、幹部調配以及軍內的宣傳思想和文化等工作，軍隊中高級將領的調動和升遷，程式上是要苗華經手的，軍內思想宣傳等工作所需的資源，也都要苗華來分配。這裡面有很多的貪腐機會。
至於解放軍內部的權力鬥爭，也時有發生。解放軍原本就由各山頭組成，雖然隨著時間推移，舊山頭退出歷史舞台，但新山頭又起。習上台後，在解放軍實行軍委主席制，限制和打擊新舊山頭，把自己的親信提拔到軍中重要職位，表面上消滅了前幾任軍委主席遺留的派系，但在軍內的權力新貴之間，勢必也會發生爭寵邀功的權鬥遊戲。
有一種說法，苗和現任軍委副主席張又俠不和，後者想排擠他和另一位副主席何衛東，安插自己人馬。苗、何是習的閩江幫在軍中重要成員。張雖是陝西人，和習是老鄉，可是紅二代，其父張宗遜乃解放軍開國上將，其過往履歷和習仲勳交集很少，因此可以認為，張在2011年晉升上將前，未必是習氏一派。但在中共18大後，得習賞識，扶搖直上，並在20大成為僅次於習的軍委第二號人物。張在確立習的軍中權威上，應該起了重要作用，表現出服膺習的領導，他肯定不敢挑戰習，然而對何、苗此種靠蔭庇關係上台的軍委領導，則很可能瞧不起，找個名目趕他們下台，換上自己人馬，這種動機是不排除的。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苗華的問題有可能從違紀上升到違法。在中共看來，違紀並非不比違法嚴重，可違紀只是表明一個人違反了黨的規章制度，違法則表明觸犯了國家法律，前者最嚴厲的處罰是雙規，開除黨籍，後者乃有牢獄之災，甚至死刑。對政治人物而言，開除黨籍雖然已經意味著政治前途的終結，但或許還能保得一個自由身，行動不會完全受限，可如果被判刑，則意味著思想和行動自由的完全喪失。故從後果看，對違法的處置顯然比對違紀的處置要嚴得多。
如果是第二種情況，則要看苗華是否有對習不忠的行為，包括背著習在軍中培育自己的勢力，搞小圈子。苗是習在軍中的得力幹將，但並不表明他就沒有個人私欲，甘願完全被習駕馭，尤其在他面臨軍中對手威脅而習又不力挺他時。苗完全有可能利用掌管組織幹部人事的權力，名正言順「假公濟私」，大量提拔投其所好的將官。雖然在中高級幹部的選拔上，最終決定權在習，然而，苗是把第一道關的，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欣賞的、或與自己關係不錯的將官推薦給習。特別是對中下級將官的選拔任命，苗有更大的發言權乃至決定權。故不排除在解放軍幹部的選拔任用上，他被對手抓住了某些把柄向習舉報。若同習還有政治立場或建軍政策方面的不一致，更會被習視作某種背叛，不能容忍。
所以，苗華最後會被如何處置，既取決於他是否有腐敗行為以及腐敗數額的大小；也取決於他和軍內對手的鬥爭是否涉及對習的不忠問題，以及不忠的程度。目前官方通報是嚴重違紀，停職檢查。從過往此類通報的實際含義看，「嚴重違紀」多半表明後續處理還會擴大，但也有少數官員最後是從輕發落，平安落地；「停職檢查」在中共的紀律處分手法中，一般表明在審查調查過程中，被審查調查人員已不適宜繼續任職，或會妨礙組織的審查調查。有鑒於苗華並不負責軍事預算以及情報工作，假如受賄的數額不大，同時在軍中幹部的選拔以及政治立場上沒有明顯的不忠問題，也許習會保他，讓他退休了事。如果是像傳言中的張又俠只想把他趕下台騰出位子安插自己親信上位，或許張也不會把他往死裡整，畢竟張也得看習臉色，不能讓習產生一種在用人方面的挫折感，這對張並非有利。但假如腐敗嚴重，又或確被查處在政治上有立場不忠等問題，那苗華大概率會進秦城。
在苗華案中，牽扯另一軍中人物，即現任國防部長董軍。董被外媒報導因涉嫌腐敗正遭調查。不過，官方對外媒的說法進行了批駁，現在看來，董軍應該有驚無險暫時躲過一劫。董之所以被外媒報導正在被調查，當然不是外媒無中生有，故意要抹黑解放軍，而是他的確有可能牽連到苗華一事中。董接任防長已10月，但一直未被任命為國務委員和軍委委員，而其前任李尚福兼任兩職，這讓外界猜測他並沒有得到習的完全青睞。董來自海軍，做過海軍司令，而苗華也出自海軍，作為軍中負責幹部隊伍的職能部門領導，苗將董推薦給習接任防長，完全合乎幹部任用的程式要求。但這樣一來，苗有問題，董也擺脫不了干係，會受牽連。
可能否由此推測，在10個月前，苗即已被習不太信任，故他薦舉的董沒有被習安排為軍委委員？不排除有這種關聯的可能性，至少如果是苗的軍內對手要打擊他，估計10個月前已向習舉報了他的事，只是那時習可能還猶豫著要不要相信這些舉報。
董的未來命運如何，不清楚，但他暫時過關，似可確定。這或許得益於兩個因素：一是如果董也出事，這是中國三任防長在不到一年時間連接被查處，給外界的觀感實在太糟糕，甚至連習的支持者都有可能會質問當局，解放軍怎麼了，習難道連軍隊都管不好嗎？從而比起苗來，董犯案更動搖軍心——雖然苗的軍內職務比董要高，但董作為防長在這種情況下其輿論效應更強，官方肯定會擔憂黨內外的反習、反共乃至反華勢力，拿三任防長都出事來大做文章，影響中共的黨心軍心。
二是董的上台，應該並非僅是苗的推舉，第一夫人彭麗媛亦可能起到很大作用。董是山東人，彭也是山東人。目前中國政壇除了眾所周知的閩江幫和陝西幫，還有一個山東幫，後者正在崛起為中國政壇的一股新勢力，而山東幫無疑和彭有關。今年5月，親中共的港媒透露彭擬任中央軍委幹部考評委員會專職委員，早在2017年，彭卸任解放軍藝術學院院長後就調任中央軍委政工部評審委員會高級評委，後者成立於2016年，該機構的設立是 「全面深入貫徹軍委主席負責制，確保精准科學選人用人的重要舉措」。這個評審委現在很可能改名為考評委，並由隸屬於政工部升格為軍委直接管轄。
換言之，彭在2017年就參與了軍隊幹部的管理，替習把關。說不定苗華做政工部主任，彭亦出了不少力，因為後者任職政工部的時間和彭做評審委高級評委的時間很接近，如果這樣，難以想像，在防長這麼重要的職位人選上，她不會參與。因此，儘管習對苗華的疑心讓他沒有重用董，但亦因彭也參與了董的防長考核，而讓習不去追究董的問題，畢竟同時將兩員大將都拿下，面子實在太不好看。
董雖沒被查，但外媒對其涉腐的報導很可能導致官方不得不提前公佈苗華的事。在此之前，坊間已傳苗被調查一事已在高層小範圍傳達，如果再不把苗案公之於眾，也許外媒的下篇報導就是苗，這會讓當局更尷尬。從此角度看，與其被動公佈，不如主動捅出，這樣官方還可反向帶節奏操作，把它宣傳成習的無私反腐，不管涉及誰，是否習親信，只要涉腐，一查到底，從而掩蓋習的用人不明。外界看到，在苗案公佈後，官方輿論朝此操作。
苗、董二人眼下結局雖有不同，但外界恐怕在很長時間裡都搞不清為何會有此種不同。這再次印證中共政治的高度不透明。正因此，它也就不可能防止腐敗和權力鬥爭。毋寧說，政治不透明滋生了中共的腐敗和權鬥，而腐敗和權鬥又使得中國政治更不透明。這是一個註定走不出的閉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