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的香港話題:少年的你、不割席獲提名 引發討論
文/BBC
第93屆奧斯卡金像獎典禮將於4月舉行,日前公布了入圍名單,美國黑白傳記劇情片《曼克》(Mank)獲得10項提名,是最多提名的電影。早前於金球獎成為首位亞裔最佳導演的美籍華人趙婷的《Nomadland》(中國大陸譯「遊牧人生」、香港譯「浪跡天地」、台灣譯「無依之地」),亦角逐最佳導演、電影、女主角等六項提名。
提名名單中亦有兩部與香港有關的電影。香港導演曾國祥執導的《少年的你》入圍最佳國際影片(以前稱為最佳外語片),是香港歷來第三部電影角逐同類型獎項。
而挪威導演記錄香港「反修例」事件的《不割席》(Do Not Split)則入圍最佳紀錄短片。
《少年的你》是否港產片?
《少年的你》是2019年的青春愛情犯罪電影,改編自玖月晞的小說《少年的你,如此美麗》,講述即將參加高考的中國高中生捲入的校園欺凌事件,電影由香港資深藝人曾志偉兒子曾國祥執導,大陸演員周冬雨和易烊千璽主演。
電影在中國的電影圈和媒體中廣受好評,形容電影直視中國社會中青少年成長、家庭、學校等問題,並透過演員的演技,表達了細膩的情感。電影在中國大陸票房超過15億元人民幣,是2019年中國大陸票房第9名,該片在第39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已成為大嬴家,奪得最佳電影、導演等8項大獎。
曾國祥接受香港媒體訪問時表示,對獲提名感到很開心和興奮:「這部電影在不同國家都受到觀眾支持和喜歡,這是自己作為一個導演很開心的一件事。」
但該部小說原著曾在網上被指抄襲日本作家東野圭吾的作品,把各作品的橋段拆裝整合,但作者玖月晞要在微博強烈否認,強調自己的作品來自自身經歷、思考和觀察,沒有任何抄襲。這個抄襲風波令電影也蒙上陰影。
這部電影原定2019年6月上映,但當時一度突然撤檔,並以「因後期製作原因」而無法參與柏林影展,當時有媒體引述消息稱,因為那時候臨近中共建政70週年,這部電影涉及未成年犯罪和校園欺凌等敏感話題,所以加強了把關。
同年10月,《少年的你》獲准上映,中國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曾發表評論文章,形容電影是國內「少有的聚焦校園欺凌的青春題材片」,電影創作者「不但對校園欺凌現象進行了多層面、全方位的描繪,同時還引發了人們關於心靈救贖的思考」。
這部電影是中國大陸和香港合拍片,製片商為香港的「好孩子製作公司」、河南影視集團和「胖小孩影視製作(天津)」。《少年的你》是「好孩子製作公司」第一部問世的作品,該公司是由曾國祥和香港電影人許月珍在2017年註冊成立,曾國祥曾表示,希望公司幫助香港年輕導演在大陸拍到喜歡的題材。
電影演員主要是中國人,故事背景亦是發生於中國,影片中不會有廣東話或是任何與香港相關的東西,所以當這部電影以香港影片的名義參展時,很多香港網民不認同《少年的你》屬於「港產片」。
香港網媒《立場新聞》曾經發表的電影評論文章形容,《少年的你》表現相當出色,透過大量人物特寫表達了角色的內心衝突,盡現人物塑造的功力,但電影能否配上「港產片」的名義,則存在爭議。
「當一部無論香港演員、場境,甚至連香港味道都缺乏的電影被名為『港產片』甚至奪獎,難免引起一向沉默的觀眾們的注意,」文章稱,「現實是無奈的。既然《少年的你》能通過審議,在理論上它已是一部無可否定的『港產片』。而在可見的未來,同類型的『港產片』將會愈來愈多,直至『港產片』完全失去特色,被中國電影完全吞噬。」
中國媒體的評論中,也認同《少年的你》沒有香港電影的符號,不過其在大陸所有的口碑和票房上的成功,印證中港合拍片進入新的階段。
有評論文章稱,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以動作武打、警匪槍戰、無厘頭喜劇為主,但這些電影只是港片的一個階段,而非永恆、固定的代表港片,現階段是「新港片時代」,香港電影人北上過程中,與大陸文化融合,可以製作出「新式港片」,如果港產片只關注香港本土議題或只強調香港文化,影響力有限。
亦有評論稱:「香港想要重振經濟,獲得更好的發展,必須融入祖國發展大計。同樣,香港電影的振興,唯一的方法是搭上中國電影產業高速發展的順風車。香港電影如何藉助內地市場,實現重振,香港電影人是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香港浸會大學電影學院講師譚以諾對BBC中文表示,自從2003年中國內地和香港簽署《內地與香港關於建立更緊密經貿關的系安排》(簡稱CEPA)後,便出現了兩地的合拍片,近年來,香港電影金像獎上出現的電影及電影人都越來越多並非香港背景,已引發廣泛討論,電影的品味和傾向都不是針對香港市場,而是大陸市場。
在香港,決定哪一部電影角逐奧斯卡國際電影獎項的是香港電影製片家協會,該協會曾經決定以電影《紅海行動》角逐2019年的奧斯卡,不過未能入圍,該片被指配合中國主旋律傳達愛國主義,引發香港觀眾批評稱不能夠代表香港。
《少年的你》是香港歷來第三部成功入圍最佳國際影片(前稱外語片)最後提名名單的電影,此前曾代表香港入圍的電影是上世紀90年代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和《霸王別姬》,兩部均是大陸導演製作的普通話電影。
譚以諾認為,這反映了一種現象,在回歸之前,香港是樂於成為大陸電影人的平台,協助華語電影走到國際,但現在權力形勢有所改變,為了資金和市場,香港更多電影人北上大陸拍電影。
他認為,《少年的你》打破了外界對合拍片的印象,以往兩地的合拍片片種大多局限於警匪片、動作武俠片或是有香港都市內容的文藝片,這些是香港電影圈擅長的片種,但曾國祥所拍攝的《少年的你》、《七月與安生》,無論是故事或是市場考慮,都是只顧及中國大陸的市場,成為了合拍片的新風格。
他指出,雖然這些電影未必有香港原素,但這些片的出現,也看到香港電影人敢於挑戰一些敏感題材,例如《七月與安生》觸碰同性戀議題,《少年的你》罕有地講述校園黑暗面,「香港創作人會很熟悉如何拍這些話題,而他們亦夠膽去碰,有些大陸電影人可能已預示了紅線而不敢去嘗試。《少年的你》也有風波的,你看得出它的結局,是補上了一些東西去過電檢。」
有香港媒體報導,電影為了通過大陸電檢,以正面結局作收尾,而不能夠放入導演原想的「暗黑結局」,曾國祥則對媒體承認,這部電影是有另一個結局,形容現版本的結局是「很狗血、很偶像劇」,但他強調自己創作時不會自我審查,因為這樣「不會好看」。
《不割席》:香港示威走出國際?
《不割席》由挪威導演漢默(Anders Hammer)執導,以香港2019年「反送中」示威為題材,入圍最佳紀錄短片。
該片長約35分鐘,現於網上平台發佈,記錄了香港示威的不同階段。官方簡介稱,片段紀錄了示威者的決心和犧牲,政府的強烈反應以及通過北京支持的國家安全法。
漢默此前接受媒體訪問時說,起初拍攝示威時比較容易接觸警察,但後來變得越來越困難,經常要堅持自己的權利才能進行採訪工作。
「我希望挪威更關心香港和更為香港發聲,」他說,「中國的整個擴張、他們的政治和經濟野心、香港民主價值遇到的挑戰,都令我很感興趣。」
香港親民主派報章《蘋果日報》形容,「反送中」電影入圍奧斯卡,對不少香港人都「相當鼓舞」。同一時間,一些與「反送中」示威有關的紀錄片遭到抵制,這些影片被指過份著眼批評中國和香港政府及香港警察,以及美化示威者的暴力行為,例如《理大圍城》近日亦遭電影院下架。
中國媒體在報導奧斯卡提名名單時,大多沒有提及這部電影與香港示威的關連,並在完整提名名單中把影片另稱作《不要分裂》,被指是暗示「不要分裂國家」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