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譚傳毅》俄烏糧食戰爭背後的影武者

文/譚傳毅

俄烏戰爭的領域包羅萬象，除了戰爭，還擴及能源和金融，現在打到了糧食。一時間，世界缺糧問題幾乎全部與俄羅斯有關。到底這個世界缺不缺糧食？從美國要求中國採購美國玉米和大豆即可看出，其實世界並不缺糧食。到底怎麼回事？誰才是真正掌握糧食的人？

「普丁漲價」是怎麼回事？

二戰以後的世界糧食生產發展很快，1950年至1984年，世界糧食總產量從6.3億噸增至13億噸，成長超過了106.3%；同時期世界人口從25.1億增至47.7億，成長約90%。

已開發國家人口佔世界1/4，糧食產量佔世界1/2。開發中國家人口佔世界3/4，糧食產量只佔世界1/2，再加上開發中國家人口成長過快，缺糧問題日益嚴重；但在另一方面，少數已開發國家卻苦於糧食過剩賣不出去。

糧食成長速度超過人口成長，這是事實，然而，問題不在於世界糧食生產成長，而在於糧食分配不均。換句話說，目前全世界糧食產量絕對可以養活所有的地球人，只是分配不均。

最近則因黑海糧食供應中斷，美國怪罪「普丁漲價」，事實真是如此嗎？既然缺糧，美國及西方國家何不把多餘的糧食釋放出來？

在美國眼中，無論是能源還是糧食，危機形成的原因只有一個：俄羅斯。拜登將眼下的糧食危機歸罪於俄羅斯禁止烏克蘭的穀物出口，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於6月1日稱，由於西方把俄羅斯主要銀行都踢出SWIFT清算系統，使得全球出口量第一的俄羅斯小麥無法結算。

6月3日，俄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表示，俄羅斯將竭盡全力解決世界糧食問題，條件是基輔先排除在黑海布放的大約420顆水雷。不管糧道受阻的原因為何，受害最深的往往是全球最貧窮的地區。

她還說，除了海運，烏克蘭有多個陸路糧食運輸管道可以選擇，俄羅斯不會阻止糧食運送。同時普丁還宣布，明年俄羅斯小麥出口數量將增加到5000萬噸。

西方武器都可以經由陸路運進烏克蘭，唯獨糧食送不出來？還有，堆積在四大糧商倉庫裡面的糧食，怎麼不拿出來濟貧？非不能也，實不願也！

誰壟斷糧食？

全世界糧食掌握在四大糧商（ABCD）手上：美國的ADM公司（Archer Danies Midland）、Bunge公司、Cargill公司和法國的Louis Dreyfus集團。在顛峰時期，「ABCD」四大糧商掌控了全球80%的糧食交易。

在播種初期，「ABCD」與農民簽訂合約，提供種子、化肥、農藥等，到收穫時候，以約定的價格從農民手中收購農產品，即使遭遇天災減產，收購價格也是一樣，幾乎壟斷了糧食產業鏈。「ABCD」所提供的種子、化肥、農藥等多來自孟山都（Monsanto，2018年被拜耳收購）、陶氏（DOW）、杜邦、拜耳等巨頭，形成類似軍工企業的「農工複合體」。

在1972到1974年石油危機期間、2006到2008年間、2010到2012年間，在三場世界糧食危機中，西方的糧食巨頭賺取了巨額利潤；如今，這一幕再次在俄烏衝突中上演。只要俄烏戰爭不解決，糧價永遠下不來，「ABCD」繼續賺錢，就像美國軍工複合體一樣。

很多觀察家說，俄烏戰爭最大贏家是軍火公司；同理，糧食危機的最大贏家就是「ABCD」四家糧商。

本來美國指望俄烏戰爭可以解決居高不下的通膨，因為戰爭可以消耗過剩的美元。只是沒想到，美國錯估了太多的因素，例如直接對能源與糧食大國的俄羅斯對著幹，不但沒有搞垮俄羅斯，反而深受其害。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也不難，強迫「ABCD」把庫存糧食釋放出來！

事情沒這麼簡單。和美元一樣，美國建立糧食霸權，主要是依靠政府補貼、企業壟斷、糧食援助、自由貿易、基因改造糧食、生物燃料（糧食能源化）、糧食金融化（期貨交易）等方式，逐漸建立美國在全球的糧食霸權。想要解決糧荒問題？得先問問「ABCD」！

慘遭套牢的中國農業

從2014年開始，中國正式成為世界最大的糧食進口國。根據網上資料，中國的主糧稻米和小麥可以自給自足，但是作為飼料的大豆和玉米自給率大約82.3%，不足額由國際進口，特別是美國。

像中國這麼巨大人口的國家，當然是四大糧商的主要關注對象；在本世紀之初，四大糧商紛紛進入中國，並牢牢控制中國糧食。

以最大的ADM公司為例，它和新加坡豐益集團於2001年合資成立益海集團，總部設在上海陸家嘴，是ADM在中國業務擴張的典型代表。

益海集團在中國直接控股的工廠和公司達38家，另外，著名的魯花以及其它糧油加工企業也參股，工廠遍佈河北、山東、江蘇、福建、廣東、廣西、四川、湖北、湖南、新疆、寧夏、黑龍江等地，貿易公司及辦事處覆蓋各省市。

該集團是中國最大的油脂與油料加工企業集團之一，還具備小麥、稻穀、棉籽、芝麻、大豆濃縮蛋白等深加工能力，同時又投資鐵路物流、倉儲、船務、船代等業務。其它三大糧商情形也大致如此。

「ABCD」四大糧商控制了中國80%的進口大豆貨源以及66%的油脂企業。跨國糧商控制中國油脂企業之後，便開始大量進口國際廉價大豆。1996年，中國變成大豆凈進口國，到了2007年，中國大豆進口是1996年的10倍。

從四大糧商的操作來看，中國農業存在的四個不足：第一，農產品採收後無法立即保鮮或賣掉。第二，搶種導致價格崩盤。第三，農產品採收後無法立即交由國內廠商加工，只能依賴國外糧商。第四，農產品銷售服務體系落後，因為農產品賣不出去，即使賣出去的價格也非常低。只能求助國外糧商了。

原來真的不缺糧食

正當西方國家如火如荼的制裁俄羅斯之際，「ABCD」四大糧商也沒閒著，他們利用種子向俄羅斯施壓。

作為全球農產品主要出口國之一的俄羅斯，對種子進口的依賴度很高。網上資料顯示，目前俄羅斯玉米種子進口數量約六成，油菜籽88%，甜菜近100%。此外，大豆、馬鈴薯、向日葵等也以進口種子為主導。2020年，法國、德國、美國是俄羅斯三大主要種子進口國。

如若西方持續制裁俄羅斯，未來，甜菜、玉米和向日葵等作物種子都有可能因進口中斷而出現短缺。一個糧食出口大國，怎麼會對進口種子如此依賴？

原來自蘇聯解體後，外國農業技術湧入俄羅斯，西方以低價把種子賣給俄羅斯，農民逐漸不喜長相差的本國種子；當外國企業摧毀競爭對手後，開始提高價格，藉此徹底掌握俄羅斯農業的源頭：種子。

由於疫情持續影響，以及俄烏衝突和西方制裁的衝擊，全球糧食價格也不斷上揚，而俄羅斯種子供應一旦中斷，也將會影響其它糧食產量，最先遭殃的就是貧窮國家了。

等等，不是說好了缺糧的嗎？既然缺糧就應該鼓勵俄羅斯農民多多種植糧食才對，而且還要以低價出售，才能補足缺糧部分。看起來，西方國家以及四大糧商想徹底毀了俄羅斯，不只是軍事上以及經濟上，連能源與農業都要搞垮。

這個世界缺糧食嗎？如果稀缺糧食的話，就不該掐斷俄羅斯農業。事實上，四大糧商施壓俄羅斯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人為製造稀缺，只要有稀缺，糧價必然變動，一旦把俄羅斯糧食和戰爭掛勾在一起，敏感的糧價就會一飛衝天。

原來，俄羅斯糧食和世界饑餓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西方國家讓俄羅斯跳進「撒旦」的圈套裡面，把糧食短缺與能源漲價歸罪俄羅斯，西方國家繼續站在道德的制高點。

結論

四大糧商以絕對優勢控制了國際糧食市場，並與西方國家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似乎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們到處攻城掠地：奪佔糧食市場、以期貨交易控制全球糧食市場。最危險的是四大糧商都是一條龍操作，從種子、化肥、收穫、加工、運輸、倉儲、分配，掌控了整個產業鏈。

藉著產業鏈的發展，四大糧商更容易控制糧價。雖然四大糧商之間不存在像OPEC之類的合作組織，但卻存在著共同目標：糧價上漲。

（作者譚傳毅為台灣國際戰略學會研究員，法國博士，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