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中國不需動武」震動輿論 俄羅斯在台海究竟扮演什麼角色
文/多維新聞戴侖
台海局勢近期不斷昇溫，不久前美國與多個盟友的海軍艦隊在南海和東海接連舉行聯合軍演，美國海軍部長甚至公開表示「我們的最終職責是阻止中國大陸完成他們想完成的事情，包括收復台灣」。而在剛剛過去的中國國慶假期期間，解放軍空軍創紀錄的累計派出150架次軍機繞台戰略巡航，台灣的國防部長邱國正稱目前的台海局勢正處於40多年來「最嚴峻時刻」。
緊接著，兩岸關於辛亥革命話語權的爭奪進一步推高了台海的緊張程度。在中共10月9日舉行的辛亥革命110週年紀念大會上，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喊話台獨勢力，「中華民族具有反對分裂、維護統一的光榮傳統。凡是數典忘祖、背叛祖國、分裂國家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必將遭到人民的唾棄和歷史的審判……任何人都不要低估中國人民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堅強決心、堅定意志、強大能力。祖國完全同意的歷史任務一定要實現，也一定能夠實現。」
而台灣的總統蔡英文則在之後一天的雙十講話拋出「四個堅持」——永遠要堅持自由民主的憲政體制，堅持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堅持主權不容侵犯併吞，堅持中華民國台灣的前途必須遵循全體台灣人民的意志。蔡英文稱，「這四個堅持，是台灣人民給我們的底線，也是我們的最大公約數」。
其中，「堅持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的說法引發大陸輿論譁然，有評論指出，「互不隸屬」是民進黨對於兩岸關係定位的一次明確化論述（此前蔡英文多是在台灣如何自稱的問題上變換各種詞彙），修正了陳水扁「台灣中國，一邊一國」的主詞，將中華民國提上台面，台灣內部也基本延續了「鄰國論」的氛圍（今年8月底蔡英文在公開場合兩次使用「neighbors」來界定台灣與包含中國大陸在內的「與鄰國關係」），台灣民眾對此並未有太強烈的「反彈」，反而出現了「兩岸現實即是如此」的認同與附和，滿足了蔡政府企圖以「華獨」潤飾「台獨」、暗渡陳倉的本意。
從10月12日開始，中美兩國軍方又圍繞台海進行了一輪言語交鋒。美國國防部發言人柯比（John Kirby）12日稱，中國（大陸）加強對台灣與其他盟友和夥伴的「恫嚇」與施壓，強化在台海等區域的軍事活動，破壞地區和平穩定，並增加誤判風險。柯比還稱美方會長期遵循「一中政策」，但這和中國大陸的一中原則不同，將繼續協助台灣維持足夠的防衛能力。對此，中國國防部新聞發言人譚克非15日在回應中，除了駁斥美方「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更表示解放軍將保持「全時待戰、隨時能戰的高度戒備狀態」。
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隨著局勢變化，連俄羅斯也開始對台海問題表態。俄羅斯外交部長拉夫羅夫（Sergey Lavrov）10月12日表示，俄羅斯認為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俄羅斯會以此為出發點制定對外政策。
更為引人關注的是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的發言。10月13日，普京在接受美國全國廣播公司商業頻道（CNBC）主持人蓋姆博（Hadley Gamble）提問時指出，中國是一個經濟強國，按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已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經濟體，通過不斷增長的經濟潛力，中國可以在不使用武力的情況下實現自身目標。他強調，「我還沒有看到任何（致使中國使用武力來解決台灣問題的）軍事威脅出現。」
有評論指出，俄羅斯作為對台海問題各方、對全球時局都有重要影響的國家，此前在台海問題上表態不多。隨著國際社會普遍認識到台海當前的危險狀態，俄羅斯在台海的戰略取向也就格外引人關注。美國媒體向普京拋出台海局勢的問題，在某種程度上也有對俄羅斯戰略摸底的意味。
對此，上海交通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講師、台灣研究中心研究員黃宗昊在接受多維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中俄之間的合作關係，最重要的概念是「背靠背」，由此減少了雙方各自180度的弱點，讓兩國都沒有後顧之憂，而不在於俄羅斯要明確支持中國大陸武統台灣的態度，更不在於台海若有戰事俄羅斯要派兵前來。中俄目前沒有簽訂軍事同盟，但俄羅斯在黑海的軍隊，以及中國在台海、南海的軍隊都是充足的，也不需要另一方出兵協助。
他指出，中國最擔心的問題是一旦周邊或國際局勢不穩，海外能源的供應會被切斷。而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資源豐富，因此俄羅斯對中國最大的價值就是不在背後「捅刀子」（中國對俄羅斯的最大價值也是一樣），特別是如果有區域性戰爭出現，中國需要俄羅斯穩定的能源供給。
所以，中俄合作至少保證各自有180度的方向是安全的，不會在戰略態勢上出現四面被圍的被動態勢，這才是問題的要害。「在我看來，俄羅斯是否靠譜難有永恆的定論，但在當前的戰略態勢下，中國可以一定程度上信任俄羅斯；因為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一切取決於特定時空下的戰略利益。」
從這個角度來說，中俄關系達到目前的高度，恰恰是美國促成的。黃宗昊表示，從理性上來講，能夠全方位挑戰美國的，目前只有中國；但是就個人情感好惡來講，包括拜登（Joe Biden）在內的美國政治精英們，特別是年長者，對俄羅斯的敵意或許更高，這可能是當年美蘇冷戰的歷史因素造成的。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當初中美建交就是最好的寫照，所以中俄關系的關鍵確實還在美國手上。「這也就是為什麼美國一度嘗試做戰略轉變，即川普（Donald Trump）剛上台時試圖同俄羅斯修好，才是中國真正危險的時候。某種程度上，川普對美國所做的唯一一件有戰略積極意義的大事，就是試圖改變（中美俄）戰略態勢，只是後來失敗了。比起貿易戰，如果美國真的改善了美俄關係，這種戰略態勢的變化對中國才是致命的。」
不過，即使川普能在2024年「重登大位」（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不高），美俄關係恐怕也很難有實質性改善。但也不排除一種可能，即中國的實力發展到對美國造成足夠大的壓力，在兩害相權取其輕的考慮下，屆時美俄關係就會有改善的機會。「但如果真有那一天，中國手裡的『牌』恐怕又多了很多，戰略態勢未必就一定會變得更糟。況且，即使有一天俄羅斯與中國的關係不再像今天這麼好，也不見得會向美國一邊倒，畢竟俄羅斯也有美蘇冷戰的記憶，而且美國對俄羅斯的壓迫延續迄今。特別是不要忘了俄羅斯的脆弱性：俄羅斯的優勢在於軍事和能源，但保持軍事優勢需要耗費大量財力，而有能源和有錢是兩回事，能源要賣得掉才能變成錢。能源需求會隨著國際局勢波動，況且如果少了中國這個大買家，俄羅斯還能賣給誰才補得上這個缺口？」
而對於輿論熱議的「武統」是否越來越近的話題，黃宗昊認為大陸在台海採取軍事行動的可能性並不高。「如果說武統存在一個黃金視窗期的話，其實這個視窗期出現在2020年大陸基本控制住疫情發展，而世界其他國家普遍出現疫情爆發的時候。大陸在黃金視窗期都沒有動作，說明北京選擇的是穩健路線。」
他指出，如果中國主動在台海出手，除非是國內出了問題不得不轉移注意力，或者是對武統台灣已經有了「極端的信心」——但只要美國沒有出格的舉動，至少到2035年之前，「這種信心應該都不會膨脹到令中國出手的地步。」
這或許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前不久有美國高官爆料一支美國特種作戰部隊和一支美國海軍陸戰隊已經秘密駐紮台灣訓練當地的軍隊超過一年，大陸方面並沒有做出激烈的反應。「這些都在中國預計的範圍之內，不構成中國必須出手的條件。但美國如果在台灣建軍事基地，那就是越線，相當於逼中國出手。隨著中國的實力越來越強大，美國使用武力介入台海的代價也越來越高，因此未來中國不會主動挑事，美國也不會輕易跨越底線。」
當然，美國儘量控制自己不捲入台海衝突，並不代表不會慫恿盟友這麼幹。近期美國與英國、澳洲成立「小北約」AUKUS，甚至不惜「得罪」法國、冒著核擴散的風險向澳洲出售核子潛艇，其中的針對性不言而喻。更不用說拜登上台後，將21世紀定義為「民主與專制的較量」，大力打造「盟友外交」，試圖組建「自由陣營」來共同圍堵屬於「專制陣營」的中國。這種二元對立思維方式帶有明顯的冷戰特徵，儘管拜登在此前的聯合國大會上表示美國不打算髮動「新冷戰」。而隨著美軍在阿富汗倉皇撤出，拜登的盟友外交也遇到了瓶頸。不過這不妨礙蔡英文在雙十講話中繼續將台灣定義為「民主陣營」的最前線，並試圖構建出一個「反中共同體」。
黃宗昊對此表示，美國所謂的民主陣線聯盟實際上漏洞很多。首先，意識形態或者觀念，要落實成行動，並且帶來結果，這中間需要好幾個轉換的環節。即便假設西方陣營都討厭中國，但這些國家能不能集體行動、同心同德，組成一個真正有力量的聯盟來牽制中國，達成各國所預設的、所希望的壓制中國的目標，這中間是存在很大不確定性的。「單獨討論中國的時候，西方各國可能都或多或少對中國帶有討厭的情緒，覺得是非我族類的國家；但一旦要聯手抗中，彼此間存在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可能就會凸顯出來。舉例而言，比如南韓，相對於討厭中國，可能還是討厭日本更多一些，這往往就導致，在需要協調的行動中，南韓會故意採取和日本相反的舉動。英國與歐盟內部也是矛盾重重。所以中國有非常大的空間去拆解美國所謂的民主同盟。」
其次，堅定站在美國牽頭的民主陣營一方未必符合一些小國的利益。對這些小國來說，既與美國發展友好關係，同時向地緣或利益更加接近的中國謀求實質好處，才是最佳的策略。目前，菲律賓總統杜特蒂（Rodrigo Duterte）和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Aleksandar Vučić）走的都是這一路線。
第三，（對西方國家來說）俄羅斯這個根本問題不解決，所謂的民主陣營就像是氣球破了一個洞，還沒補上，很難飛得起來。
第四，美國在川普執政的4年期間對於盟友的「惡搞」，使得許多盟友至今都對美國心存疑慮。而美軍在阿富汗的倉促撤退，也讓美國在盟友中的威望進一步下降。
況且美國聲稱的民主國家要結成聯盟的邏輯本來就難以成立，美國自己在拉美、中東、北非等地區更多的都是與獨裁者合作，而不是民主政府。「因為民主國家會換屆，政策風險高；而獨裁者們永在其位，反而政局穩定。所謂的民主國家之間的合作，只是美國為了打造一種形象而製造的說辭。」
具體到台海問題上，黃宗昊指出，台灣是中國的核心利益，未必是美國的核心利益，更不用說歐盟了，美國想要用所謂的民主聯盟在台海上發力會很難實現。因此，目前的態勢對中國來說是可預期的、相對樂觀的。
「即使台海真的發生戰事，我認為也只會是區域性戰爭，不會擴大到全面戰爭或世界大戰。近幾年不僅中國的實力提昇，加上中國比美國以及任何其他國家都更有解決台灣問題的決心，美國就算真的加入戰場，恐怕也難以扭轉戰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