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季談「土豬拱白菜」「躺平」和「不跪」

文/ RFA

又是一年高考季，千萬考生蓄勢待發。根據中國教育部最新公佈的資料，2021年全國高考報名總人數已升至1078萬。今年的高考作文題，大多與中共成立100周年相關，歌功頌德意味濃厚。比如北京市的作文題是《論生逢其時》。在社會分化加劇、生活成本上升、職場壓力暴增、「躺平族」應運而生的當今中國，青年人真的是「生逢其時」嗎？

高中生演講「土豬拱白菜」引爭議

「我常和他們開玩笑說，我就是一隻來自鄉下的『土豬』，也要立志去拱城裡的『白菜』。」近日，河北衡水中學高三學生張錫峰在語言類節目《超級演說家》裡的勵志演講備受爭議。在這段10分鐘的演講裡，張錫峰聲情並茂地談到鄉下教育資源的匱乏與城鄉資源失衡的問題，慷慨地表達了自己希望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的雄心壯志。他在結尾說道：「有一種落差叫沒能達到自己最初的期望，還辜負了曾經受過的苦難。就我而言，我承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不願透露真實身份的27歲的張姓青年原是一名程式師。經歷過職場霸淩人身攻擊，也經歷過連續一周加班到深夜。不堪斡旋在格子間裡的權力人情，他接受了校園和社會生活的落差，最終選擇了「躺平」，回到湖南老家繼承家族企業。

他說：「我高三的時候也很上進，所以我特別能理解張錫峰。他以後進入社會了肯定會有心理落差，接受得了接受不了不是他說的算的。我爸現在就看不上我打理打理家裡生意，收收房租的鹹魚生活，覺得我沒出息，他覺得年輕人就應該努力奮鬥。但我不想當白領內捲，我覺得躺平沒什麼不好的。韭菜那麼多，不差我一個。」

由於超時工作、薪資低、房價高、生活成本急劇增加，「躺平族」以及延伸出的「躺平主義」和「躺平哲學」的概念在今年驟然火爆網路。「躺平」是指中國年輕人選擇以「不買車、不買房、不結婚、不生娃、不消費」的低欲望生活方式來對抗社會「內捲」奮鬥的文化。

張姓青年說：「張錫峰的話本意就是為了爭奪優質資源吧。我很幸運有家庭為我提供退路，不是所有人像我被社會毒打後一樣可以‘躺平自由’的，他們更多是‘被動躺平’、不得不‘躺平’，有的人連‘躺平’的資格都沒有。」

中國城鄉教育資源配置極為不均，城鄉在就業機會等職業發展方面的差別就更大。人們也許可以理解張錫峰「土豬拱白菜」改變命運的意願。但是，他可能沒想到的是，到城裡拱了白菜後就真的能改變命運、出人頭地嗎？

不堪重負 年輕人被動「躺平」

由於近些年畢業生的就業形勢十分嚴峻，由官方驅動的「高考是改變人生的機會」的社會共識正在朝著「高考不是唯一出路」改變。據智聯招聘平臺大資料，雖然薪資與學歷高低成正比，但2020屆畢業生首份工作的平均起薪僅為5290元，即使是碩士及以上學歷的畢業生，起薪也才剛剛突破7000元大關，吃穿住行都成問題。

紐西蘭90後維權人士邢鑒認為，青年一代在最適合奮鬥的年紀選擇躺平是無奈之舉：「我認為躺平是一種無聲的抵抗，是對體制不合理性、不合法性的抵抗。（在學校裡）官方洗腦使大家對人生觀、價值觀有所曲解，大家在校園裡都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父母能提供經濟上的幫助。當年輕人走上社會，他們會感到社會的壓力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邢鑒告訴本台，曾有朋友向他抱怨，學成工作後獲得的低薪資連自身的生存壓力都無法緩解，更何況反哺家庭和父母。

專家：「躺平主義」與經濟下滑互為因果 長期將陷入惡性循環

去年5月以來，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多次提出「內迴圈」的概念，聲稱要「構建國內國際雙迴圈」的經濟發展新格局。習近平指出，要「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持續擴大內需，通過拉動消費來提振經濟增速。

華盛頓資訊與戰略研究所所長李恒青認為，經濟放緩是「躺平族」誕生的重要原因。他說，年輕人的欲望驅動社會進步發展，一旦這代人失去生活動力，必將進一步導致經濟滑坡，陷入惡性循環。

「現在就業都沒有，中國的整體經濟形勢不樂觀，這些年輕人不躺平又做什麼？但是中國是年輕人的社會，他們在左右著經濟發展的走向，這段時間沒有那麼多收入，大家都不願意消費，不消費或者減少消費，那習近平的內迴圈、擴大內需的方向必定大打折扣。」

李恒青提到近期的「開放三孩」政策，他認為，「躺平族」的壯大也會阻礙中國政府的人口結構政策調整，對中國社會的良性發展必將是重大打擊。

據此前報導，「躺平主義」盛行，中國官媒紛紛下場發文抨擊。《南方日報》在內的多家媒體稱「躺平主義」是「毒雞湯」，「認命可以，躺平不行」，試圖扭轉社會輿論走向，鼓舞年輕人奮鬥士氣。

中國著名作家鄭淵潔近期在微博上回復網友評論說：「該躺平就躺平。該站立就站立。該攀登就攀登。就是不跪。」鄭淵潔一席話為年輕人指明了生活的道路，引發大量共鳴，但這條評論隨後遭到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