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奇襲，美國到底參與沒？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流紋岩
2025年6月1日，烏克蘭國土安全局的特工對俄羅斯聯邦境內多個部署有戰略轟炸機的基地發動了代號為「蛛網」的突襲。
此次突襲並非使用軍用彈藥遠端打擊，而是通過特工使用隱藏在民用集裝箱/預製房屋內的FPV無人機突襲了基地中露天停放的各型飛機。因此這次作戰並非一次軍事行動，而屬於一種超限戰。
「蛛網」行動最終取得的戰果為在伊爾庫茨克別列亞空軍基地和摩爾曼斯克奧列尼亞空軍基地方向共計13架飛機，包括8架Tu-95MS戰略轟炸機，4架Tu-22M3戰略轟炸機和1架An-22運輸機。此外，FPV還嘗試攻擊了伊萬諾沃州伊萬諾沃空軍基地、梁贊州佳吉列沃空軍基地和遠東阿莫爾州烏克蘭卡空軍基地三個基地，但目前還不能確定這些基地是否有損失。
這麼大規模的行動，是烏克蘭能做到的嗎？果然，事後大家紛紛將目光投向了美國。惹得美國也急忙撇清：「沒有，不是，剛知道」。反倒越描越黑，被解讀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麼，美國人和美國資產到底是否參與了這場行動呢？
烏克蘭方面稱此次行動是提前一年半準備好的，他們在車裡雅賓斯克斯維爾德洛夫斯基租用了一間倉庫，並且組裝了上百架攻擊型FPV，將其放置在改裝過的民用集裝箱內，使用星鏈和俄羅斯蜂窩通信網路通信。
行動開始前，烏克蘭方面將其包裝為民用貨物，由並不知情的俄羅斯卡車司機或是特工開車運送至基地附近，再人工遠端遙控FPV飛向目標，並使用民用蜂窩網路返回資料以攻擊和評估戰果。根據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發言，「蛛網」行動動用了117架無人機。
雖然白宮發言人拒絕評論「蛛網」行動中是否有美國偵察力量參與，但根據CBS NEWS報導，一位元美國政府消息人士表示美國政府對這次行動毫不知情。而至於「星鏈」參與的說法也未得到美國政府或是SpaceX方面證實。
FPV可以有多種遙控方式，可以由飛手近距離使用終端遙控，也可以由通信衛星進行操作。雖然SpaceX向烏克蘭捐贈的「星鏈」終端被要求不用於作戰，但烏克蘭軍隊很早就在一些中大型無人機上安裝了「星鏈」終端，用於攻擊俄軍和境內資產。比如之前攻擊俄境內「沃羅涅日」預警雷達的遠端巡飛彈，據稱就使用了「星鏈」終端以提供通信導航。
不過放到這次攻擊上來說，首先根據披露的畫面顯示，攻擊俄軍機場的FPV無人機比較小，並不足以背起一部「星鏈」終端，而目前暫時也沒有在焚毀的發射車上找到「星鏈」終端的殘骸，因此我們可以認為沒有使用這套系統。
實際上，「星鏈」這種增殖通信星座參與的可能性非常小。這是因為SpaceX為「星鏈」設置了一種稱為「電子圍欄」的限制。不同于靜止軌道衛星，「星鏈」衛星實現了全球覆蓋，但其並沒有在一些國家上空開通服務，那麼飛過該區域上空的衛星不會進行通信。即使這些國家有一些人獲得了「星鏈」的終端並嘗試開機，但系統不會嘗試和在未開通「星鏈」地區的終端進行握手，這種限制被稱為「電子圍欄」，能夠較為有效的通過地面終端軟體和衛星的窄波束相控陣共同限制通信服務區域。雖然烏克蘭可能能夠在淺近縱深地區通過一定辦法解除這些限制，但深入本土的突擊很可能還無法完全依靠它進行。
顯然，「星鏈」並沒有在俄羅斯開通服務。雖然俄軍目前內部也有一部分單位通過繳獲或經由中東協力廠商採購「星鏈」終端使用，但這是建立在俄烏戰場戰線迅速複雜變化，SpaceX並不能及時更新地理圍欄導致的。而此次襲擊的幾個基地均位於遠離俄烏戰線的地區，距前線達到1800-2500千米，很顯然已經處於「電子圍欄」限制內。因此我們可以認為，該系統並不能支援裝有無人機的「特洛伊木馬」成功進入俄羅斯境內，或是用於回傳圖像。
實際上，後續關於「蛛網行動」的描述中已經不再提及這一點，而FPV無人機被稱為由特工操作，資料由民用地面網路傳回。因此，雖然烏克蘭方面一度宣稱使用了「星鏈」支持「蛛網行動」中的通信保障，但實際上受到電子圍欄的限制，使用的可能性非常小。
不過如果您想要陰謀論一點，假設美國人其實知道這一點並且打開了電子圍欄，允許烏克蘭特工使用「星鏈」的話，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不過目前的殘骸分析中，還不能確定甚至使用「星盾」軍用增殖通信星座，或是AEHF衛星等支援了無人機操作和通信，「星盾」的更高抗干擾設計允許其幾乎「靜默」地和專用終端通信，從技術上來說可能並沒有問題。不過美國國防部和太空軍是否允許烏克蘭人將「星盾」的專用保密終端運進俄羅斯，並直接一次性使用？筆者認為可能性幾乎為零。
不過，烏克蘭或許使用了一定的天基資產能力以提供目標保障。最有意思的一點是，襲擊前的5月30日，據報導稱剛有大量的Tu-22M3和Tu-95MS戰略轟炸機進駐被襲擊的摩爾曼斯克奧列尼亞空軍基地，並得到了商業衛星圖像證實。
如果美國國家偵察辦公室提供了情報支持的話，其多種先進信號情報衛星，NRO增殖架構星座和「黃玉」（Topaz）合成孔徑雷達衛星理論上能夠對這些機場進行連續過境監視。但烏克蘭似乎從未得到過國家偵察辦公室高級資產的支援。
歐盟仍然使用其「昴星團-neo」商業光學遙感衛星，「光學空間元件」（CSO）光學偵察衛星，「哨兵」（Sentinel）合成孔徑雷達衛星等為烏克蘭提供天基情報支援。此外，烏克蘭不排除購買了美國商業公司的商業遙感衛片，以獲得俄空天軍的調動情況，可選擇的商業遙感如MAXAR、Blacksky、Planet等公司的光學遙感圖像或是Capella、ICEYE等公司的合成孔徑雷達衛星圖像。
我們可以從6月1日披露的視頻中看到，被擊中的Tu-95MS轟炸機基本上都加滿了油，可能準備出動投放巡航導彈，或許是5月30日的衛星圖像指出了奧列尼亞基地的這一波調動可能是對烏克蘭大規模打擊的前奏，因此烏克蘭才決定啟動「蛛網」行動，並且進行FPV打擊。不過天基情報支援屬於相對常規的部分，即使有也只是用於參考和引導的部分，並不直接參與打擊行動。
烏克蘭此次行動無疑是一次重要的超限戰力量顯示，即使缺乏先進天基系統支援，依靠商業網絡和簡單的元件也能破壞昂貴的戰略轟炸機。而實際上，天基系統在當今的特種作戰和超限戰中更是扮演了重要作用。如果不算什麼11馬赫垂直起降F-35B搭載三角洲小隊這種的話，特種部隊一般還是需要通過天基系統收集戰場消息，回傳作戰情況等。
而天基系統能夠提供的支援，除去相對老生常談一些的通信支援和光學監視，還能通過信號情報系統進行關鍵人物監視，並支援特種作戰行動的初步規劃。我們舉一個例子來說明信號情報系統的重要性。
2001年9·11事件後，美國在抓捕本拉登的過程中使用了被稱為IOSA的一種天基信號情報系統，IOSA系統由代號8200和8300的兩種信號情報衛星組成，前者運行於大橢圓軌道，而後者運行於地球靜止軌道。2003年，NROL-19（USA-171）衛星發射升空，隨即定點至東半球並開始收集通信情報資料。2009年，NROL-26（USA-202）衛星發射升空，兩顆衛星共同測量可以將信號源定位精度提高至百米精度。
根據國家偵察辦公室和國家安全局的說法，8300系統在監聽基地組織等恐怖組織通話的時候，提供了「不可替代」的通信情報（COMINT）能力。8300系統在定位通話地點和竊聽基地組織高級人物通話上提供了強大的支援。而在中東治安戰期間，8200和8300信號情報衛星甚至能夠截獲遙控爆炸物的遙控信號，並且提前將爆炸物的位置以「紅點」方式標記在地圖上，以幫助美國大頭兵繞開這些爆炸物。當然是不是每一次都有效就不清楚了。
而對於監視大型轟炸機的調動則更加簡單。在20世紀80年代初，代號「流紋岩」（RHYOLITE）的美國第二代靜止軌道信號情報衛星，就已經提供了機載通信情報能力。根據一些文獻指出，「流紋岩」和其後期改進型「水道」（ACDAQUDE）信號情報衛星，能夠監聽前蘇聯Tu-22M轟炸機的無線電通話，並且推斷部署和準備狀態。可以推定現在美軍是具備對俄大部分關鍵機場的監視能力，並對機場內的戰略轟炸機進行充分監視。不過這種能力很顯然屬於美國國家偵察辦公室的核心能力，應該不會下放給其它國家使用。
隨著當前增殖星座的逐步建設和窄波束抗干擾通信載荷的應用，目前通過手機直連衛星等可以極好地解放特種作戰中的通信問題，特種部隊將不需要再背負沉重的靜止軌道通信器材，只要帶上手機就行了。有點像俄烏兩方現在使用Telegram的「滴滴打人」群組，但並不依賴當地網路且建立在一個保密且抗干擾的系統內。而現代先進遙感衛星在襲擊發生後不久就過境拍攝了照片，極大地縮短了殺傷評估的週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