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樂義/大變局下－北韓派兵助俄的影響
文/RFA亓樂義
北韓派兵助俄是重大的地緣戰略動向，隨著美國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選舉大勝即將重返白宮，北韓派兵助俄的影響力將會降低而不如預期。
俄朝兩軍混合編制
據可靠消息稱，北韓軍隊11月4日在俄羅斯庫斯克（Kursk）地區與烏克蘭軍隊首次交戰。烏克蘭國防部長烏梅羅夫（Rustem Umerov）接受韓國廣播電視臺（KBS）採訪時表示，朝軍參加的戰鬥規模比較小，投入兵力並不多。一旦朝軍結束訓練，今後數周內朝軍投入戰場的兵力可能增至1.5萬人。
《紐約時報》引述烏克蘭高級官員的話說，這是一次有限的交火，由朝軍和俄羅斯第810獨立海軍步兵旅共同作戰，可能是試探烏克蘭防線上的弱點。由此印證韓國國防部情報本部先前的判斷，朝軍和俄軍實施混合編制，而非以單獨編制執行作戰任務。這可能因語言不通和朝軍不熟悉戰場環境而做的安排。
據韓國國家情報院取得的情報顯示，北韓先遣部隊由副總參謀長金永福率領向庫斯克地區轉移，屬於精銳部隊第11軍（又稱暴風軍團），赴俄北韓士兵平均年齡20歲出頭。「暴風軍團」 接受過基本作戰訓練，戰鬥力不能低估。這是北韓首次向海外派兵作戰，也是韓方瞭解朝軍實力的一次機會。
烏克蘭國防部情報總局（GUR）局長布達諾夫（Kyrylo Budanov）10月22日對《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雜誌說，赴俄朝軍總數為1.2萬人，包括500名軍官和3名將軍。美國智庫戰爭研究所（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分析指出，朝軍基本都在俄羅斯遠東邊疆地區接受訓練，然後分批投入戰場。第一批是1,500名特種部隊。
美方的情報顯示，截至10月底，已有8千名朝軍部署在俄羅斯庫斯克地區。俄方正對朝軍進行炮兵、無人機、攻佔戰壕等基本步兵作戰訓練，並向朝軍提供軍服和裝備，這是俄羅斯近百年來首次在本國引入外國援軍。
以庫斯克戰線為主
烏克蘭國家通訊社11月7日引述權威消息證實，北韓軍隊已部署到庫斯克地區的接觸線，編入俄羅斯部隊，主要集中在蘇賈（Sudzha）這座城市的作戰軸線上。換言之，朝軍的作戰範圍目前僅限於庫斯克地區，以協助俄軍打退烏軍離境為主要任務，並未投入戰火更激烈的烏東地區。
烏克蘭武裝部隊總司令瑟爾斯基（Oleksandr Syrskyi）11月9日與北約歐洲盟軍最高司令、美國陸軍上將卡沃利（Christopher Cavoli）通話時，說明當前戰場局勢，仍然充滿挑戰並有升級趨勢。俄軍利用數量優勢，繼續進行攻擊行動，主要集中在烏克蘭東部頓涅茨克州（Donetsk）地區。
美國智庫戰爭研究所分析指出，俄軍從今年9月初開始加強在頓涅茨克州西部的攻擊行動，尤其過去幾周快速推進，取得戰術上的重大成果，目的是夷平前線和消除頓涅茨克州西部由烏軍所佔領的突出部，意圖包圍殲滅烏軍。
相比之下，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更在意在烏東地區的戰局，把作戰重心放在南部頓涅茨克州由烏軍掌控的重要城市波克羅夫斯克（Pokrovsk，或稱紅軍城），想要完成對頓涅茨克州的全部吞併，不僅從名義上，更從實質上支解烏克蘭的領土完整。
8月6日烏軍跨界對庫斯克州發動奇襲，至今未對整個戰局造成太大影響。普京顯得更有把握控制在庫斯克地區的局面。朝軍的加入，將使普京更能集中精銳完成在烏東的作戰任務，鞏固全盤戰局的戰略平衡不被打破，為日後談判營造最有利的條件。
普京語帶保留
接著來看北韓派兵協助俄羅斯會帶來哪些影響？有一種判斷認為，俄羅斯和北韓長期結盟的結果將遠超出烏克蘭戰場，可能對朝鮮半島和亞太地區的穩定產生深遠影響。
主要理由是，俄朝雙方領導人今年6月簽署《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條約》，該條約11月生效，並且無期限有效。條約第4條規定：「如果雙方任何一方受到個別國家或幾個國家的武裝侵入並處於戰爭狀態，另一方將用一切現有手段立即提供軍事和其他援助。」此外，根據第8條，「雙方應建立聯合行動機制，為防止戰爭而加強防禦能力，確保地區和國際和平與安全。」
不過，普京11月7日在「瓦爾代」（Valdai）國際辯論俱樂部發表演說時，試圖淡化俄羅斯與北韓的關係。據分析，這可能是普京想要維持與韓國的關係，阻止韓國支持烏克蘭。也許更重要的是，川普已經勝選。普京在回答提問時聲稱，該條約只是對前蘇聯與北韓之間存在條約的一種」回歸」，並無新意。
另外，還有一項表態需要關注。北韓領導人金正恩把新條約視為兩國之間已提升為「同盟關係」，普京沒有使用這個字眼。他始終語帶保留，因此俄朝結盟會走到哪一步，目前的推測都為時過早。
朝軍作為替代性武力
眼下能看到的影響，最明顯的還是在戰爭本身，首先是對俄羅斯。美國智庫戰爭研究所分析指出，北韓向俄羅斯派兵凸顯普京繼續依賴尋求替代性的武力生成途徑來支持戰爭，而非尋求更廣泛的社會動員。
2022年9月，普京曾發起部分動員的浪潮，但很快產生負面影響，數十萬俄羅斯人逃離國境不願應徵入伍。為此，在過去2年裡，普京主要依賴替代性的武力生成模式，特別是透過增加對合同兵（志願簽訂合同參軍的士兵）的強制性財政激勵措施或針對弱勢移民社區擴增兵員。
對於烏克蘭入侵的反應，普京主要是利用入伍新兵和邊防部隊，建立新的領土防禦力量，盡可能不從其他戰線調來精銳部隊。因此，利用北韓軍隊是克里姆林宮依賴替代性武力生成模式的一種延伸與補充，避免進行社會成本高昂的國內動員及其帶來的社會影響。
據分析，北韓部隊不太可能直接部署到烏克蘭地區，而是在俄羅斯境內協助俄軍收復失土，也有助於莫斯科控制北韓部隊的行動。如果北韓士兵在庫斯克地區表現出色，不排除莫斯科有可能將其派往其他戰線，加入俄軍在烏克蘭的攻擊行動。
韓國國防部情報本部分析指出，俄朝兩國在形成同盟關係的過程中，雙方互換援助，提升相互防禦力量，有助於推進北韓常規武器的現代化進程。韓國國防部長官金龍顯列舉俄方可能提供的軍事援助，包括洲際彈道飛彈（ICBM）、戰術核武、核潛艇和偵察衛星等領域的技術。
這些援助確實能對朝鮮半島的安全戰略形勢造成深遠影響，但能否落實到位仍需觀察，發展尖端武器更需要時間。現階段對北韓帶來的明顯影響是，能在當代戰爭條件下，獲得重要的戰鬥和軍事技術經驗。
實踐現代戰爭準則
北韓人民軍最後一次經歷大規模常規戰是在1953年。美國軍事情報部門評估認為，北韓軍隊的戰略、條令和戰術自1950年代以來一直保持不變，而其對手韓國已經成為迅速實現軍隊現代化的國家。北韓瞭解到戰爭形態發生根本性變化，而她並未做好參與現代戰爭的準備。
韓國國家情報部門評估指出，北韓士兵在庫斯克實戰中，有機會學習如何在戰場上使用電子戰（EW）、反無人機和全球定位系統（GPS）等干擾措施。北韓軍方非常清楚電子戰是拒止和擾亂敵人指揮與控制的關鍵手段，以往除了在邊境非軍事區（DMZ）附近操作GPS干擾器之外，朝軍沒有任何其他相關技術的實戰經驗。
11月9日，烏克蘭軍事情報人員截獲北韓士兵在庫斯克前線的無線電通訊。他們使用韓語，首先呼叫」維修人員」，然後命令小組立即返回。當時北韓士兵可能看到第4架無人機出現，因為沒有經驗或缺少反制手段，情急之下呼叫作戰小組撤回。可見無人機對前線士兵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
美國智庫戰爭研究所分析指出，烏克蘭戰爭為北韓軍隊提供前所未有的機會，可以在戰場環境中實踐現代戰爭準則。由於技術和戰術創新，這種環境可能類似于未來朝鮮半島的衝突。北韓人員在實戰中獲得的戰鬥經驗，從基層士兵到高級將領都受其益。
不過，也有可能發生不利的情況。俄軍指揮部在戰爭中越來越多地採用以步兵主導的正面突擊戰術（俗稱肉搏戰），導致俄軍傷亡率居高不下，也降低俄軍利用無人機操作員或特種部隊等技術和戰術專家的能力。如果俄軍指揮部決定以這種方式，把北韓士兵當作「炮灰」使用，其結果將造成重大傷亡，北韓軍隊想要獲得現代戰爭的戰鬥和軍事技術經驗，很可能事與願違。
川普改變遊戲規則
美國智庫戰爭研究所分析指出，北韓派兵助俄還可能對地緣政治帶來影響。平壤可能試圖在朝鮮半島發生衝突時爭取俄羅斯的防衛承諾。同時，平壤也可能想利用與莫斯科的同盟關係，減少對北京的依賴，從而降低中國對金氏政權的影響力。
不過，由於川普選舉大勝即將重返白宮，俄烏戰爭和朝鮮半島形勢有可能出現戲劇性的重大轉變。北韓派兵助俄在此大變局下能發揮多大影響力，恐怕不如預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