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多了」美國空軍重大改革,因應中國解放軍西太平洋戰爭威脅
文/voa薛小山
美國空軍近日宣佈啟動一項新的重組計畫,通過優化和變革其組織、訓練、備戰和武器發展的方式,使空軍更快、更敏捷、更具殺傷力,從而威懾並在必要時擊敗中國。美國空軍部長弗蘭克·肯德爾(Frank Kendall)說,「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我們將改革空軍,並將其直接指向最具挑戰性的威脅。」
美國空軍參謀長大衛·奧爾文(David Allvin) 2月底在華盛頓智庫布魯金斯學會舉辦的活動上表示,空軍必須能夠在印太地區更具對抗性的環境(contested environment)中運作,更靈活地部署力量,同時能夠與聯合部隊結合,以發揮最大的作戰效果。
「我們需要能夠以敏捷的方式在戰區內移動,為了生存而分散,為了戰鬥效果而聚合, 這是一種不同的作戰方式……這實際上是使空軍的機構適應更快節奏、轉瞬變化的環境。」他說,「當你處在一個21世紀的動態環境中時,你不能以20世紀的官僚節奏運轉。」
從反恐戰爭到大國競爭, 美國空軍作出巨大轉向
在2001年「9/11」恐怖襲擊事件發生後的20多年里,美國空軍一直把重點放在反恐戰爭上,忽視了應對中國軍力挑釁和為⼤國衝突做好準備。奧爾文表示,美國空軍過去的作戰模式通常假設可以連續數天或數周享有空優權,「能夠不受對抗地進入中東基地以及部署任何規模的部隊。」
但是目前大國競爭時代的戰略環境發生了自冷戰後前所未有的巨變。奧爾文指出,中國有著巨大野心和飛速進步的科技,比如計算能力的飆升,網路和太空能力等日益成為其國防重要領域,以及自身陷入不斷惡化的財政壓力。
「世界各地仍然存在威脅,但是美國空軍需要針對最緊迫的威脅,針對可能對美國和美國人民生活方式產生更多生存性影響的威脅進行優化。」
新美國安全中心(CNAS)的國防項目兼職高級研究員詹妮弗·麥卡德爾(Jennifer Mcardle)告訴美國之音, 美國的戰爭方式歷來建立在能夠投射力量並且從庇護所作戰,向對手施加壓倒性的技術優勢之上。「但在太平洋戰爭中,中國的戰略和能力很大程度上可能使這種戰爭方式失效。」她說。
美國空軍2月12日公佈的二十四項重新優化的舉措,分為人才培養(Develop People)、戰力生成(Generate Readiness)、力量投送(Project Power)和能力開發(Develop Capabilities)四個方面。
在人才培養方面,美國空軍計畫成立「空軍人員發展司令部」(Airman Development Command),為人員提供以任務為導向(mission-focused)的發展與培養路徑;增加對空軍學院、軍官訓練學校和後備軍官訓練團的資源投入,培養能夠適應大國競爭作戰需求的新型指揮官;在網路資訊技術等新興作戰領域,將重新設置準尉軍銜(warrant officers)等等。
在戰鬥力生成方面,美空軍空戰司令部(Air Combat Command)的核心任務重新確定為確保部隊人員時刻處於戰備狀態;加強組織大規模演習和專項訓練;不定期開展戰備突擊檢查及評估;重組與航空備件和武器系統相關的關鍵流程,以資料驅動和風險通報的方式改善武器系統健康狀況;實施太空軍戰備狀態標準等等。
在力量投送方面,美空軍將打破以往由單一機種組建聯隊的傳統模式,把作戰聯隊重組為隨時準備執行任務的行動單位(Units of Action),並依據戰備狀態將其分為可部署(Deployable Combat Wings)、駐地待命(In-Place Combat Wings)和作戰生成(Combat Generation Wings)三個類別;建立作戰聯隊(Combat Wings)和基地指揮部(Base Command)之間的關係,前者將專注於任務級戰備,後者專注於支持戰鬥聯隊並在競爭、危機和衝突中運營基地;空軍網路司令部(AFCYBER)將提升為獨立的軍種司令部;將太空軍作戰中隊(Space Force Combat Squadrons)正式確定為行動單位,完成太空軍其餘服務部件的啟動等等。
在能力開發方面,建立綜合能力司令部(Integrated Capabilities Command),制定有競爭力的作戰概念、綜合需求和優先現代化計畫,與部隊設計保持一致;成立競爭活動辦公室來監督和協調敏感活動;創建空軍部綜合能力辦公室,領導能力開發和資源優先排序;在空軍裝備司令部(AFMC)內創建一個新的資訊優勢系統中心(Air Dominance Systems Center),以加強對指揮、控制、通信和戰鬥管理,網路和電子戰,資訊系統和企業數位基礎設施的關注;將核武器中心擴大為空軍裝備司令部內的空軍核系統中心(Air Force Nuclear Systems Center),設立二星級將軍作為洲際彈道飛彈專案執行官;創建太空未來司令部(Space Futures Command),負責開發和驗證概念、進行實驗和兵棋推演等等。
美空軍改革突出作戰人員和戰鬥力迅速轉化
新美國安全中心的麥卡德爾指出,從中東轉向中國的戰略轉向,要求美國軍方開發新的、富有創造力的作戰構想,同時通過新的嚴格訓練體系投資于最寶貴的資產—美國軍人。「空軍部門的改革,部分著重於實驗和訓練,是朝著正確方向邁出的一步。」
麥卡德爾建議,美國空軍在訓練制度改革上可借鑒以前的多能型空軍人員計畫(multi-capable airman program);擴大作戰測試(Operational Test)和訓練基礎設施,使空軍能夠在兵棋推演、測試和實驗之間更加無縫銜接,增強聯合和聯盟部隊之間的互通性。
「美國空軍計畫更多地關注大規模演習,特別是在太平洋地區,這是一個積極的進展,既可以達到訓練和實驗目的,同時也向潛在對手表明美國的能力和決心,增強威懾力。」她說。
今年1月,美英澳三國的「紅旗24-1」(Red Flag)軍演模擬協同作戰和空中進攻等內容,參演兵力包括約2000名作戰人員,以及F-22「猛禽」、B-2「幽靈」和「颱風」等100餘架戰機;隨後開展的「竹鷹 24-1」(Bamboo Eagle)演習在空對空和空對地作戰之外,竹鷹還增加了太平洋戰區的反艦、後勤等元素。
米切爾航空航太研究所(The Mitchell Institute for Aerospace Studies)未來概念和能力評估主任、美國空軍退役上校馬克·甘辛格(Mark Gunzinger)對美國之音表示,美國空軍亟需要的組織變革在於,簡化將新技術和武器系統迅速轉化為作戰人員能力的流程。
甘辛格認為,成立綜合能力司令部有助於幫助確定空軍各大一級指揮部(Major Commands)的需求優先順序,而不是按照目前的決策流程,讓許多決策最終都落在空軍總司令部(Headquarters Air Force)。
「空軍的未來需求必須由作戰人員負責確定,而不是五角大樓的工作人員和預算編制者。澄清空軍的行動單位—奧爾文將軍討論的三種作戰聯隊—也是一個重要的進步。這將有助於提高空軍的訓練效果,能夠像作戰一樣訓練,而不是在每次危機開始時仍依賴于臨時組織。」他說。
前美國空軍副參謀長、退役中將大衛·德普圖拉(David Deptula)也在《福布斯》發文指出,成立新的綜合能力司令部也許是最重要的變革措施,有助於確保整個空軍能力發展的連續性和一致性。
「這與當前的能力開發流程不同,目前的流程主要跨多個司令部,每個司令部都有不同的任務目標,不一定滿足更⼤的空軍企業需求。與秘書處的平行工作⼈員部門相匹配–綜合能力辦公室將確保部門級監督和主要發展工作的連續性。」
解放軍旨在西太平洋擊敗美國
美國空軍部長弗蘭克·肯德爾(Frank Kendall) 12日在美國空軍與太空軍協會(Air & Space Forces Association,AFA)的「戰爭研討會」上強調,「我要提及美國所面臨的最步步緊逼的挑戰,中國,中國, 中國。」
「我們沒時間了。我們沒時間了。我們沒時間了。為什麼我這麼說?我並不喜歡聽起來像破唱片。這是因為至少二十年多來,中國一直在建設一支旨在威懾和擊敗美國的軍隊,如果美國干預西太平洋。」
肯德爾說:「有些人有機會聽到今天早些時候的機密威脅簡報。我不需要向你解釋為什麼時間是我最重要的憂慮。戰爭並非不可避免,威懾和綜合威懾目前正在發揮作用。我們的盟友是寶貴的戰略資產,只要齊心協力,就能應對任何挑戰。」
美國情報界估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已下令解放軍在2027年前要具備武統台灣的能力。
全球台灣研究所(GTI)客座研究員詹益庭(Eric Chan)對美國之音表示, 在台海戰爭中,解放軍對美國構成的最大挑戰有兩個:首先是「距離的壓制」,「解放軍的最大優勢是他們將在家門口作戰,易於獲得補給線以及非常密集的防空支援」;第二是美國空軍規模較小且年齡較老。
他表示,為了解決上述問題,美國空軍此次的重新優化旨在實現兩個目標:提高生存能力(survivability)和提高殺傷力(lethality)。
詹益庭說,提高生存能力是敏捷作戰部署(Agile Combat Employment, ACE)的產物。這一概念最早由美國空軍於2017年正式提出,以應對中俄等對手的飛彈系統威脅,即減少一線前沿陣地部署,將主力部署在大機場以及分散的地點以提升空軍戰機的韌性和存活率。
「美國空軍過去以一種旨在應對全球恐怖主義戰爭的力量生成和部署模式進行了敏捷作戰部署。本輪重新優化則是從頭開始建立了一個新模型,基於這樣的新假設,即舊模型中假定的空中優勢和輕鬆通訊將不復存在。」
其次,他表示,增加殺傷力要特別利用美國已有的武器和平台。「新模型旨在更快地產生更多的力量,指揮官即使在被切斷與更高級別指揮和控制聯繫的情況下也要使用這些能力。」
詹益庭指出,如果美國空軍的改革計畫成功實施,主要成果在於美國空軍將能夠迅速應對解放軍空軍和火箭軍的作戰理念—「體系破擊戰」(system destruction warfare,即破壞和癱瘓敵人作戰體系以及整個戰爭體系中的指管中樞、通信節點及要害目標)。
「解放軍花費了幾十年時間和數千億美元來創建這一理念。可靠地應對這一挑戰將是中共侵略(台灣)的主要威懾因素,甚至早於2030年代美國空軍的新能力實現實戰部署之前。」他說。
「史上最老最小」,美空軍改革面臨預算挑戰
「雖然美國空軍仍然是當今世上最強,但它同時也處於自身歷史上最古老、規模最小和戰備最差的狀態。」德普圖拉中將警告說。
成立近77年的美國空軍曾在冷戰時期達到能力巔峰,總共有4468架戰鬥機和331架轟炸機,其中大約八成戰機都能執行任務。今天,美國只有大約2000架戰鬥機和140架轟炸機,約有十分之六適合作戰。在與中國的戰爭中,美國空軍只能發動1987年時期32%的戰鬥機和轟炸機。
相比之下,中國空軍被美國國防部稱為世界第三大空軍,也是太平洋地區規模最大的空軍。五角大樓發佈的中國軍力報告指出,中國擁有超過2250架作戰飛機。中國正在快速推進諸如GJ-11、H-20等隱形攻擊無人機和轟炸機。中國空中威脅的加劇還來自核三位一體,包括中國首架轟-6N(H-6N)具有空對空加油能力的戰略轟炸機。
曾擔任美國國防部負責軍隊轉型和資源配置的副助理部長的甘辛格指出,在台海衝突中,解放軍除了借助地理優勢可擁有更多戰鬥機每日出動次數,還將在中國沿海和海上防空和飛彈防禦掩護下行動。
「相比之下,美國空軍缺乏足夠的遠端力量,無法在台灣海峽戰場上的對抗性區域內投送決定性戰鬥力量。這包括遠端空中優勢和精準打擊力量不足,這也是為什麼肯德爾部長將其列入空軍未來力量設計的七項‘作戰要求’(operational imperative)。」
美國空軍除了需要組織機構的優化,還需加強硬體資源配置。甘辛格建議,目前作戰飛機庫存太小、太老、戰備能力不足,無法應對在印太地區與中國的戰爭,並同時滿足其他全球作戰需求。
「這是由於數十年來美國國防部出於減少國防預算的願望而指導的軍力削減,30多年來空軍預算落後于海軍和陸軍,以及現代化計畫的延遲和取消,比如提前終止B-2和F-22戰機採購。因此,空軍現在必須同時對幾乎每一個主要能力進行現代化和更新,包括美國核三位一體的兩個支柱—洲際彈道飛彈和轟炸機部隊。」
甘辛格擔心, 由於國會劃撥的預算不足,美國空軍缺乏所需的資源來重建戰鬥能力,「這些能力差距也直接轉化為與中國發生衝突的結果—增加的戰鬥損失、延長的戰役時間表以及可能不可逆轉地影響國際秩序。」
涉及美國國防部的臨時支出法案(Continuing Resolution)將於3月8日到期,如果5月1日之前美國國會仍未批准全年2024財年預算,美國政府將面臨國防和非國防支出自動削減1%的危機。
「單靠重組是無法解決空軍的軍力容量和現代化短板的,還需要額外的資源。如果要跟上中國的步伐,美國空軍的預算必須至少按照通脹率逐年增長5%以上。」 甘辛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