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無人機出口管制，管控的是烏克蘭，受益的是俄羅斯？
文/voa孫承
在烏克蘭戰爭仍日漸膠著之際，最近不斷有報導說，中國加強對無人機的出口管制令烏克蘭購買對戰爭至關重要的小型無人機面臨越來越大的挑戰，然而與此同時，俄羅斯則仍然可以大量進口中國相關產品和技術。
與歷史上的任何衝突相比，烏克蘭戰爭被認為堪稱是第一場無人機之戰，烏俄雙方都大量使用無人機，甚至包括民用的小型無人機，而中國在這一市場近乎絕對的霸主地位令其對戰爭的走向具有關鍵的潛在影響力。
《紐約時報》上星期的一篇報導說，中國公司今年上半年直接向烏克蘭運送的無人機總額僅為20多萬美元。而在同一時期，俄羅斯從中國獲得了至少價值1450萬美元的無人機。
對俄羅斯網開一面
該報在對貿易資料進行分析並對十多家烏克蘭無人機製造商、飛行員和培訓師採訪之後指出，近幾個月來，中國公司已經削減了對烏克蘭的無人機和零部件的銷售。
烏克蘭商業情報諮詢公司Molfar本星期公佈的一項研究說，中國主宰國際小型無人機市場的製造商大疆創新（DJI)在宣佈停止在俄羅斯業務一年多後，其產品仍在出售給與莫斯科軍方有聯繫的公司和培訓中心。Molfar與自由歐洲電台/自由電台(RFE/RL)分享的這份研究報告說，他們根據10個中國法人實體的檔追蹤到了購買大疆無人機的俄羅斯進行軍事培訓的實體。
《紐約時報》在今年3月的一篇報導也說，資料顯示中國一年來持續向俄羅斯輸送無人機。報導說，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共有近70家中國出口商向俄羅斯出售了26個不同品牌的中國無人機。
「政客新聞網」歐洲版（politico.eu）報導說，到7月份為止，俄羅斯今年已從中國進口了價值超過一億美元的無人機，是烏克蘭的30倍。此前，日本媒體《日經亞洲》的調查也發現，在2022年12月至2023年4月期間，俄羅斯公司從中國至少進口了37架中國無人機，價值約為10.3萬美元。而且這些無人機的報關紀錄上清楚寫明「特別軍事行動專用」。
基於對戰場上繳獲的俄羅斯武器裝備的研究，烏克蘭的獨立研究機構基輔經濟學院最近的一篇報告說，中國在俄羅斯關鍵零部件進口中的份額近年來顯著上升，去年第四季度，中國作為交貨國的份額達到 53%，而2021年為39%，作為原產國則達到 63%，2021年為48%。
大西洋理事會高級研究員約瑟夫·韋伯斯特（Joseph Webster）說，儘管有非常強有力的證據表明中國向俄羅斯出口無人機的數量正在增加，但是目前人們所瞭解還可能並不是全部。「確定中國向俄羅斯的出口全貌是不容易的，因為這些出口通常通過白俄羅斯、中亞等第三國。」韋伯斯特對美國之音說。
烏克蘭無人機供應受阻
大疆去年4月宣佈暫停在俄羅斯和烏克蘭的所有業務活動，此外，中國還在7月底宣佈從9月1日起，對較高性能無人機及相關設備強化出口管制。中國表示，擴大對無人機的出口管制，不針對任何特定國家和地區。大疆也曾反復表示反對其產品用於軍事用途，也無法限制、追蹤任何人在市場上購買其產品。
《紐約時報》在最近一篇題為「烏克蘭的無人機戰之障礙：中國」的報導中說，烏克蘭每月的需求量可能高達三萬架之多。報導援引多家烏克蘭的無人機公司和飛行員的話說，中國公司已停止供應零部件，烏克蘭正在尋找替代來源。
英國國際研究協會戰爭研究部的聯合創始人和聯合召集人詹姆斯·羅傑斯（James Rogers）說，通過協力廠商供應商，對烏克蘭人來說要難得多。「烏克蘭現在不得不審視其供應鏈，並尋找這些無人機的替代供應商，儘管這些供應商當然無法與龐大的中國工業相提並論。」羅傑斯對美國之音說。「對俄羅斯的供應則似乎並沒有減緩，正如我們所知，中俄合作沒有限制，這似乎適用於無人機的供應，這些供應繼續流向俄羅斯軍隊。」
華盛頓智庫史汀生中心高級研究員凱利·格裡科（Kelly A. Grieco）對美國之音說，中國在過去大約六個月裡試圖對無人機出口加強更多政治約束，不僅僅是整機，也包括了相關零部件。她說：「最近的一些研究表明，這種影響對烏克蘭方面的影響要大得多，而俄羅斯方面的影響較小，俄羅斯仍然能夠在市場上獲得更多的這些消費級無人機，而烏克蘭人則遇到了更大的困難，價格也大幅上漲。」
在指出俄羅斯仍在大量使用中國部件的同時，烏克蘭基輔經濟學院的獨立研究人員也指出，他們在俄羅斯無人機中也發現了大量的西方產品。在對伊朗進口的「見證者」(Shahed)系列無人機的174個外國部件追蹤核實之後，他們發現其多達69%的微電子產品來自美國公司。
美國近年來已在伊朗向俄羅斯出口攻擊無人機問題上實施了一系列嚴厲的制裁，上週三又再次宣佈對協助伊朗攻擊無人機專案的伊朗、中國等國家的實體和個人進行進一步制裁。
分析人士指出，國際供應鏈確實十分複雜，但如果中國真正要禁止無人機用於烏克蘭戰爭的話仍然可以有很多作為。
大西洋理事會的韋伯斯特說，在某種程度上，中國是無法對無人機的最終去向負責，「但與此同時，他們可以而且應該採取更多措施，防止無人機流入俄羅斯。」他說，「這不需要天才來想像，他們肯定知道這些無人機會進入戰鬥區域，並被用於戰鬥目的。」
中國駐美使館和大疆的北美發言人沒有回應美國之音的置評請求。
大疆在烏克蘭戰場上的關鍵角色
在這場二戰以來最大的軍事衝突中各類無人機無處不在，但廉價、小型民用無人機的廣泛使用被認為充分展現了當代戰爭轉型的突出特點，而中國的大疆無人機無疑已成為這一轉型最具代表性的象徵。
「這並不是我們第一次看到小型無人機在戰場上使用，但烏克蘭戰爭的不同之處在於，其規模是前所未有的。」華盛頓智庫史汀生中心格裡科說。「我們所看到的是，我認為戰爭發生了更根本的變化，因為許多這些商業產品今天可以很容易地改成用於軍事用途。」
美國媒體本星期最新的報導顯示，隨著戰爭的延續，中國無人機對烏克蘭來說已經變得越來越重要。《華盛頓郵報》本星期三報導說，中國製造的遙控四旋翼無人機已成為烏軍最主要反坦克武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 News）同一天也援引烏克蘭無人機部隊指揮官的話報導說，他們部隊使用的大部分無人機都來自中國，他們上個一個月內就摧毀價值4000萬美元的俄羅斯軍備。但是，在中國上個月開始實施出口管制後，仍然設法通過中間商和第三國獲得中國無人機，但要等更長時間。
烏軍最青睞的大疆DJI Mavic-3 Pro售價僅為2,200美元。美國前國防部官員賽斯·克羅蒲賽（Seth Cropsey）最近在《華爾街日報》撰文說，烏克蘭軍人更喜歡大疆設備，而不是美國和歐洲的替代品，「後者成本更高，而且往往不太好用和也不太可靠。」
根據民用無人機專家費恩·格林伍德（Faine Greenwood） 的統計，在烏戰463起無人機事件中，大疆產品占到了59%。俄軍前總參謀長尤裡·巴魯耶夫斯基（Yuri Baluyevsky）說，中國商業四旋翼飛行器給傳統身管炮和火箭炮帶來了一場真正的革命，「實際上徹底解決了炮兵偵察、目標指示和火力修正問題。」
美國駐歐洲最高軍事指揮官、北約歐洲最高盟軍司令克里斯多夫·卡沃利(Christopher Cavoli)指出，廉價無人機已在戰場上產生巨大影響，為戰爭增添了新的維度，產生了令對手「癱瘓」的效應。「每當你聽到空氣中發出嗡嗡聲時，你都會感到恐懼。」卡沃利在上星期的一次公開講話中說。
鑒於俄羅斯的強大防空火力等因素，英國智庫皇家聯合服務研究所的分析認為，烏軍每個月損失的無人機多大約1萬架左右。《烏克蘭真理報》最近的一篇報導說，烏克蘭目前40 多家公司（一年前還不到 12 家）生產20多種無人機產品，但產量遠未達到能夠取代大疆創新主導地位的水準。
中國有關無人機技術最新出口管制涵蓋了烏克蘭武器庫中的幾乎所有型號，但是俄羅斯最近的一個分析注意到，中國的清單中似乎沒有功率750W以下的發動機，而大多數俄羅斯無人機功率較低。軍事問題專家葉夫根尼·費多羅夫（Evgeny Fedorov）在俄羅斯《軍事評論》（www.topwar.ru)撰文說，這樣的「視窗」有可能是專門為俄羅斯留的。
他認為，即使俄羅斯對大疆的依賴受到影響，那也是有條件的，農業和工業無人機會首先受到影響，「目前的情況下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中國仍然站在我們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