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專家紛紛質疑美烏礦產協議，強調中國在稀土冶煉領域的主導力
文/觀察者網 熊超然
在川普的步步緊逼之下，美烏已基本敲定關於稀土礦物的最終協議。在各個公開場合，這位美國總統絲毫不掩飾對烏克蘭稀土的「垂涎欲滴」，聲稱這筆交易價值可能高達一萬億美元，將使美國獲得數千億美元的收益，除了稀土更涉及其他一些重要資源。
就在川普「開香檳」慶祝之際，許多人紛紛站出來「潑冷水」。2月28日，《日經亞洲》援引多名業內資深人士的觀點指出，在可預見的未來，開發烏克蘭稀土專案「純屬虛構」，除了此前已有多方質疑烏克蘭稀土的儲量存疑，全球除中國以外的其他地方缺乏稀土冶煉能力也是一大障礙。
報導標題甚至炒作渲染，「中國對關鍵礦產的控制力也會扼殺這一專案」。殊不知，中方此前在包括稀土等領域所作出的一系列管控措施，都是針對美方長期在晶片半導體等多個領域對華無理限制打壓的反制舉措，是為維護國家安全和利益的正當之舉。
報導提到，美國長期想找到替代供應以減少對華稀土依賴，尤其是加工提煉方面，而中國在這方面長期擁有領先地位和主導力，讓其他市場參與者的利潤受到影響。其中一名專家就形容，川普試圖通過開採烏克蘭的自然資源來收回援助是「荒謬的」。
和《日經亞洲》一樣，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28日也在頭版頭條對川普的「礦產美夢」提出質疑，報導認為，從美烏即將達成的礦產協定中所曝光的內容來看，不僅烏克蘭稀土儲量存疑，協定文本的性質也同樣模糊不清。
開採稀土如何冶煉？缺中國難辦
「開採儲量只是問題的一部分，加工和價格則是另一回事。」
《日經亞洲》稱，美國一直以來都在努力開發關鍵礦產的替代供應源，以求減少對中國在稀土行業領域，尤其是加工提煉方面的依賴。報導認為，中國在稀土行業的主導地位使得價格走低，給其他市場的參與者帶來了挑戰，難以吸引開發新採礦項目所需的大量資金。
「從技術、資金到地緣政治層面，開發稀土礦藏都困難重重，因為你要同中國競爭。」英國地質調查局關鍵礦產情報中心主任加文·穆德說：「一旦你開始嘗試開發，中國就會壓低價格。」
報導提到，川普政府眼前或許有「前車之鑒」可循，澳大利亞正在向兩個稀土專案投入超過20億美元的資金，但專家們仍質疑這些項目的可行性。澳大利亞萊納斯（Lynas）稀土公司是中國以外唯一主要的分離稀土供應商，但近幾個月以來，其利潤受到了擠壓。
稀土作為不可再生的稀缺性戰略資源，是17種金屬元素的統稱，素有「工業味精」的美譽，因在能源、軍事高新技術領域的廣泛應用而備受關注。眾所周知，中國是全球最大的稀土生產與儲量國，但許多人有仍經常忽略這一點。
除了開採，稀土也需要經過嚴格的加工才能生產出可用的材料，中國在稀土精煉技術方面也處於領先地位。在過去30年裡，中國在稀土開採和提煉方面始終具有主導力。英國《金融時報》曾援引國際能源署的資料（IEA）指出，中國約占全球稀土開採產量的60%，而加工和精煉量則佔據近90%。
此前，《紐約時報》曾報導認為，川普其實對獲取海外「關鍵礦產」早有預謀，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與中國競爭和對於中方出口管制措施所謂的「擔憂」。報導直言不諱地稱，從海外奪取礦產資源已成為川普的一項核心外交政策目標……並且在盯上烏克蘭的礦產前，他也曾明確提到過希望收購、獲取格陵蘭島和加拿大的礦產資源。
對此，香港《南華早報》提醒道，這或許能減輕美國的部分壓力，但不會意味著中國的出口管制將失去作用，並強調——中國目前擁有全球60％以上的稀土儲量，並完成了全球90％的稀土資源加工。
今年1月16日，中國商務部新聞發言人曾指出，中方高度重視出口管制工作，注重借鑒國際通行做法，持續加強和完善出口管制體系建設，根據實際情況調整完善兩用物項出口管制清單。戰略資源相關物項具有明顯的軍民兩用屬性，中方將充分參照國際慣例，更好履行防擴散等國際義務，並根據自身維護國家安全等需要，適時依法增列有關戰略資源，加強出口管制。
烏克蘭稀土前景，行業普遍「看衰」
對於烏克蘭稀土本身，專家們也都持懷疑態度，他們懷疑烏克蘭是否有可開採的礦藏，因為烏方所一直聲稱的儲量是基於蘇聯時期的勘探。
澳大利亞國立大學經濟地質學教授約翰·馬夫羅根尼（John Mavrogenes）表示，烏克蘭沒有已知的稀土礦床，這種說法是「虛構的」，這種提議是「荒謬的」。「我認為，這些談論稀土的人不明白稀土和其他關鍵礦物之間的區別。」
《日經亞洲》指出，關鍵礦產雖因各國定義而異，但大致上是指對國家安全、經濟安全或技術而言至關重要的材料。俄烏衝突爆發前，烏克蘭的資源產業生產用於金屬合金和顏料的鈦，以及石墨、錳、鈾和包括鐵礦石在內的幾種其他礦產。烏克蘭地質調查局還列出了其開採電池金屬鋰、鎳、鈷以及稀土的潛力。美國地質調查局的全球礦產年度評估，則僅提及了烏克蘭的鈦儲量和石墨。
「烏克蘭擁有多少關鍵礦產，存在很多不確定性。」穆德說：「烏克蘭確實在某些礦化帶、礦藏和領域有所影響，但肯定不在前二或前三名之列。」
烏方自稱，已知在該國有六個礦床存在稀土元素，但其宣傳報導中所提及的潛在「稀土金屬」資源還包括鉭、鈮和鈹，但這些並不屬於稀土元素之列。烏方還提及了1970年發現的諾沃波爾塔夫斯克礦山（ Novopoltavske），這是在蘇聯時期勘探的，並稱其為「世界上最大的礦床之一」，投入3億美元即可開發。
然而，美國智庫根據戰爭研究所的最新消息，該礦山目前處於俄羅斯方面控制的地區。而負責為烏克蘭總統提供分析和預測支援的烏方機構「國家戰略研究所」則估計，俄羅斯已佔領了烏克蘭40%的金屬礦藏。
關鍵礦產諮詢公司Stormcrow的總裁喬恩·海卡維（Jon Hykawy）表示：「就稀土元素而言，在良好的環境下，需要六年才能將所有礦石鑽探完畢，並決定是否值得開採。而在它們所處的環境中，基本上是在戰區，做這些事情的機會為零。」
他還吐槽：「我感到困惑的是，美烏竟然在短短兩周內就達成了一項礦產協定。我甚至無法在一個月內獲得不到1000萬美元的融資協定。這就像川普衣衫不整，拿著一張白紙到處亂跑，大喊‘我們這個時代有了和平’一樣。」
模糊不清的除了稀土儲量，還有礦產協議
美媒也形容了一番烏克蘭當地礦場的蕭條景象，並認為，隆隆炮火摧殘的不僅是烏克蘭這個國家，還有川普心心念念的礦產交易夢想。
川普聲稱，美烏潛在的交易將使美國輕鬆獲得大量稀土礦產，但一些現任和前任美國官員都對他的說法表示懷疑。這些人認為，其中的大部分礦產實際上難以開採，尤其是在俄烏衝突期間。
CNN報導稱，在烏克蘭北部日托米爾州的伊爾尚斯克，一座礦場內巨大的、生銹的機械設備正在緩緩運行，而驅動這些「龐然大物」工作的電力資源，如今每天也只供應三個小時。從這番景象來看，很難看出烏克蘭將如何通過美烏礦產協定償還美國的5000億美元。
「現在我們甚至不知道，明天的工作將如何進行。」烏克蘭企業DF集團的採礦廠主管德米特羅·霍利克（Dmytro Holik）說：「我們每天都能看到烏克蘭的能源系統是如何被破壞的（指俄方發動無人機和飛彈襲擊）。每天，整個地區都因緊急情況而斷電。」
當地時間2月26日，烏克蘭總理什梅加爾通過電視節目透露，烏克蘭與美國已基本敲定關於稀土礦物的最終協議。目前，該協定將被稱為《關於設立烏克蘭重建投資基金的規則和條件的協定》。據烏克蘭媒體報導，協定將由烏副總理兼經濟部長斯維裡登科和美財長貝森特在兩國元首見證下簽署。
根據烏媒公佈的文本，該協定共11點內容。稀土礦物協定主要內容包括如下事項。設立投資基金，烏克蘭與美國「平等」管理烏克蘭重建基金。綁定安全保障，協定納入安全架構，包括「支持烏克蘭加入北約」或替代性保障。基金資金來源，烏克蘭從礦產租金、許可及基礎設施股息中獲得的50%收入將注入基金。美烏共同注資，資金將投入烏克蘭重建、經濟和安全領域。承認烏克蘭對國際安全的貢獻，提及放棄核武（呼應《布達佩斯備忘錄》）。基金管理將由烏克蘭和美國政府共同實施。
不過，CNN則質疑稱，與烏克蘭稀土儲量存疑一樣，這份協定文本的性質也同樣模糊不清。協議中提及，烏克蘭將把其自然資源資產未來收入的50%投入基金，但又表示具體細節「將由雙方參與者商定，並可能在基金協議中進一步說明」。協議還指出，此類未來收入來源不包括烏克蘭現有已納入烏國家預算的財政收入。
而這模糊的一切根源，仍舊是——烏克蘭礦產資源儲量有多大，目前尚不清楚。
澳大利亞地質學家協會成員、地質學博士娜塔莉亞·巴里亞茨卡（Natalia Bariatska）指出：「很難談論這些礦藏的實際價值。我們可以談論地下元素的價值，但必須明白，開採、加工和銷售這些元素需要大量的投資。」
雖然這份框架協議沒有明確說明未來設立的基金將影響哪些資產，但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華爾滋在當地時間2月20日的白宮吹風會上，明確提到了烏克蘭的一家「鋁鑄造廠」。「該鑄造廠已受損，目前產能不足，如果恢復，其產量將滿足美國一整年的鋁進口需求。」
CNN稱，華爾滋和白宮方面都未提及該工廠的具體名稱，但他所指的，很可能是紮波羅熱鋁業聯合工廠。烏克蘭調查人員2015年發佈的一段視頻顯示，這座工廠在10年前已停產，年久失修。自那以來，該公司的員工數量大幅減少，並遭到過飛彈的襲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