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大學生「夜奔」開封 掀全國效仿潮 當局封校嚴控
文/RFA記者乾朗
河南鄭州超過十萬名大學生自發組織的「夜騎開封」活動，引發各地大學生、退伍軍人效仿。這一原本因「灌湯包之旅」而起的夜騎活動，現已演變成跨區域、多階層的青年行動，場面盛大，引發當局的極大關注並封路封校園應對。
鄭州20萬大學生夜騎開封被禁 規模超白紙運動
鄭州「夜騎開封」活動最早於今年6月中，由四名鄭州女大學生髮起。她們為品嘗開封的灌湯包，決定夜間從鄭州騎車前往，並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旅途視頻。視頻迅速走紅，吸引了眾多大學生加入。一時間，鄭州的夜騎隊伍從小規模行動發展為數十萬人的參與盛況。有學生沿途高喊各種與吃灌湯包無關的口號，如「中華民族萬歲，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等。
鄭州一位退休教師賈女士周日（10）晚間接受自由亞洲電臺採訪時說，鄭州到開封的公路上，人山人海：「我估計20萬人也不止，鄭開（鄭州至開封）大道人多到不得了，學生直接從學校走的，共用單車都被騎走了，不讓騎車的就徒步。他們（政府）緊張得很。我覺得大家上街散步，有什麼好緊張的。」
至11月8日淩晨，夜騎活動達到空前規模，來自北京的六百多名學生聚集在鄭州高鐵站，參加前往開封的活動。網路視頻顯示，參與者除大學生外，甚至有退伍軍人群體，他們紛紛舉起旗幟，其中有人喊出「自由」口號。退伍軍人們在騎行中豪言：「火箭軍八年，夜騎開封，沖！」，「五年空軍，退伍不褪色，夜騎開封，走！」夜騎開封儼然成為了一場彰顯青年力量的象徵活動。
山東一位元博主在抖音發視頻說：「學生夜騎現在不僅僅在河南高校嚴查，山西、陝西也有通知了。據我看到的視頻有山東、天津的學生也要行動，現在有打出國旗的。」
全國範圍效仿行動興起
不僅是鄭州，多地大學生紛紛效仿夜騎行動。在北京，有大學生騎行前往天安門，但遭到員警設置路障阻止，於是從北京市內騎到天津；南京數萬名大學生騎行至安徽巢湖，甚至更遠的馬鞍山；成都的大學生則前往都江堰；武漢大學生的目標是東湖淩波門；西安的大學生夜騎至咸陽。對此，有線民稱之為「新一波學潮大串聯」，認為這是中國青年自發探索「結社自由」的嘗試。
當局封校、封路、鎖車緊急應對
面對這一全國性效仿潮流，中國當局表現出高度的警惕和緊張。
賈女士說，從9號開始，鄭州各大學實施封校措施，禁止學生外出：「都讓學生回去，而且回去之後，這一段時間不允許（學生）外出，回學校就出不來了。校園裡面向輔導員等發了許多內部通知，這在網上都能看到，就說你的學生必須回去（學校），如果不回去就要處理，比較嚴厲。」
11月9日，河南當局發佈緊急命令，要求多所高校封閉管理，不准學生離校。同時，各地教育部門紛紛下達禁令，禁止學生參與騎行活動。山西省教育廳緊急通知各校排查是否有學生計畫前往河南，甚至在太原下令禁止學生離開市區。
鄭州另一位教師李娜告訴本台，她對學生們快速自發組織的這次行動感到震驚。她說：「我很震驚。這件事我們先不做政治立場判斷，至少說明大陸年輕人非常渴望參與公共生活；第二，他們組織性很強。他們那種交流在如此控制嚴密的情況下，我都不知道他們怎麼聯繫起來，而且是浩浩蕩蕩，全國學生都回應了。」
在「夜騎開封」的發源地鄭州，上週六，交管部門已經實施交通管制，封閉了一些關鍵道路，阻止騎行隊伍前進。同時，各大共用單車企業如美團、哈囉、青桔等平臺也被要求協助限制超區騎行，觸發語音提醒並強制鎖車。
「夜騎開封」官方定性為「政治運動」
山西等一些高校更是直接以「政治運動」定性夜騎行動，發佈恐嚇性通知，警告學生參與活動可能對未來的前途產生嚴重影響。部分學校的輔導員向學生傳達禁令，試圖通過思想教育讓學生遠離夜騎行動。一位高校工作人員透露，學校方面已開始統計參與人數，並計畫對學生進行批評教育。
李娜說，官方將此次活動定性為「政治運動」，甚至歸咎於「境外勢力」是為強行鎮壓找藉口。她說：「年輕人的組織力量不是第一次顯現，第一次是白紙革命，二是萬聖節，他們似乎有一套特殊的交流方式。」
自由的呐喊與青春的抗爭
山西心理醫師李美瑤對本台說，大學生聚集開封吃灌湯包，是一種釋放精神壓力的方式：「因為心中三年疫情的壓抑始終沒有找到釋放點，我騎一輛車去開封吃一次包子。」
儘管當局加強了對夜騎行動的封禁與控制，但是許多青年人卻在社交平臺上表達了支持和不滿。他們認為夜騎不僅是一場冒險之旅，更是一種青春無悔、勇敢表達自我的象徵。一位線民寫道：「青春無悔，年輕人就該有年輕的樣子！」另一位則評論稱：「管得著嗎？非要把年輕人圈養起來？」
當局對大規模自發聚集格外敏感
河南學者鞏先生認為，當前中國政權在面對任何大規模自發聚集時，都顯得格外敏感和焦慮。他對本台說：「這件事本來是一件娛樂性的活動，幾個青年學生去開封玩，但為什麼立即得到回應，那是因為這些大學生長期以來被社會所隔離和封閉，他們很少有參加公共事務的機會。這次是他們在公共空間自我釋放，自我體現，自我實現價值展現的重要機會。」
鞏先生表示，中國青年群體作為社會未來的推動力，其勇敢的行動往往蘊含著不滿與訴求。而在這個數位化時代，網路上的共鳴和效仿更容易激發大規模的「集體性反應」。因此，這一夜騎潮的興起，也被視為中國青年對結社自由和表達自我的探索和嘗試。
連結:郑州大学生“夜奔”开封 掀全国效仿潮 当局封校严控 — 普通话主页 (rfa.org)
夜騎開封觸動維穩神經，河南高校緊急叫停封校降溫
文/美國之音
河南鄭州近日掀起大學生夜騎自行車前往鄰近城市開封的熱潮。據稱上周參與人數超過20萬，形成車隊連綿數十公里的壯觀景象，被形容為有如兩年前「白紙運動」般聲勢浩大。目前夜騎活動已被全面叫停，河南多所高校也採取封閉管理，引發學生強烈反彈。
河南的夜騎活動11月8日晚間形成高潮。數以萬計大學生包攬市內的共用自行車，向50公里外的歷史名城開封出發。視頻顯示，騎行大軍連綿數十公里，聲勢浩大，所到之處整個路段被佔據，交通全面癱瘓。
這一波 「夜騎開封」活動吸引的不僅是鄭州本地的大學生，還包括從全國各地趕到鄭州的學生，以及來自各行業的年輕人，甚至包括退伍軍人。現場並未出現任何反政府的言行舉動，相反，許多學生手持五星旗並高唱中國國歌，沿途受到開封市民列隊歡迎。有學生則高舉印有「祖國必須統一，也必然統一」的牌子。雖然期間沒有出現抗議場面，但外界形容，學生聚集的規模堪比疫情期間的「白紙運動」。
夜騎學生手拿國旗唱國歌
在鄭州一所高校就讀的陳同學8日晚上目擊了車隊離開當地的情況。他對美國之音形容，表面上，學生旨在表達愛國情懷，但實際上，整個氣氛相當「詭異」。
陳同學說：「的確，很多人都手拿著（中國）國旗唱著國歌，但他們並沒有面帶自豪，反而大多是目無表情，而且8日也不是什麼天大的日子，為啥要有這樣的舉動呢？非常的耐人尋味。按理說，他們到了開封後，必須把車騎回鄭州，可是，我在開封的朋友說，天亮後，開封四處都被共用自行車塞滿了。」
姓邢的河南人對美國之音表示，這次夜騎行動顯然充滿弦外之音，參與的大學生心情極為複雜。
邢先生說：「大多數中國人讀書是為了謀生，是為了能得到一份更好的職業，更好的未來，但是當他們步入社會之後，沒有背景，沒有靠山，沒有金錢，沒有權力。你再有才能也是平庸之輩。平民的老百姓或者底層的子弟就算再有才華也得不到重視。」
河南人邢先生對參加者的魄力和智慧表示佩服。
邢先生說：「這些人太睿智太有智慧了。在外地來看，這些學生拿著所謂的中國國旗還有唱著共產黨的國歌是很愚蠢的行為，但是這樣的話，共產黨就沒有打壓他們的藉口。他們在告訴中共，‘我不是敵對派。你沒有理由打壓我。’這些學生不是把自行車騎過去再騎回來，而是選擇把自行車丟棄在開封。在外界看來，這頂多就是素質問題，但是從背後來看，他們是在表達不滿，在抗議。這種騎行可以當作一種娛樂方式或者體育運動。在社交媒體上可以很好流通，讓更多人可以看到這種行為，不會那麼輕易被‘輿論操盤手’打壓。」
當局迅速封校管制
在「夜騎開封」行動不斷發酵震動河南之際，互聯網上流傳的資訊顯示，當局已緊急下令全面禁止。河南多所高校通知學生限期返校，並相繼公告封校，禁止學生外出。有大學向學生髮通知說，河南省教育廳及校方相信，上周的夜騎行動有大量社會人員參與，也有別有用心的反社會人員或者境外敵對人員加入。亦有消息指，當局把學生的舉動定性為「政治運動」，校方更把夜騎行動和「當年香港的暴動」相提並論。
為了「降溫」，據報河南多家高校已採取封閉式管理，甚至封校等極端措施。網路流傳河南工程學院啟動了臨時出門證制度。所有學生非必要不得離開學校，因緊急特殊原因確需離校的必須經過申請，經批准後持臨時出門證才能離開校園。
美國之音致電河南一所職業學校。對方間接證實學生必須獲得批准才能離開校園。
學校職員說：「家長都有聯繫方式。你讓家長聯繫輔導員。首先確認孩子目前能不能聯繫上。先聯繫上孩子，然後家長如果需要請假就跟輔導員說明情況。家長有什麼需求再跟輔導員回饋。」
美國之音曾嘗試致電河南省教育廳查詢，電話無人接聽。
山東一名姓孫的研究生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批評河南的高校重新實施疫情期間的封閉式管理，認為校方不應走回頭路。
孫先生說：「學校當年對疫情的管理實際上產生了許多後遺症。每個學生出去必須刷臉，作為學生肯定覺得很不自在。我出去校園為何還要受到這種管控？學校的管理很莫名其妙，沒有根據。」
鄭州、開封兩地交警9日發佈通知，以鄭開大道多處路面被共用自行車等物品佔用，需要儘快清理以確保道路通行安全為由，暫時對非機動車道實行禁行措施。
哈囉、青桔、美團三大自行車平臺則聯合發佈公告稱，呼籲使用公用自行車人士「不得超區騎行」，一旦被連續提醒超過三分鐘將被「強制鎖車」，並依規收取調度費。
今年6月，四名女學生為了品嘗灌湯包，從鄭州騎行50多公里到開封，又說了一句話，「青春就這麼一次，肯定要說走就走。」她們把經歷發佈在影音平臺後一炮而紅，鄭州的大學生爭相效仿，每個週末都有人自發組團夜騎共用自行車去開封，然後翌日乘坐巴士或高鐵返回鄭州。
開封當局從中看到了商機，曾宣佈多個景點在晚間對大學生免費開放，吸引了更多年輕人參加。
隨著形勢突變，鄭州不少大學生都改變策略。社交平臺流出的視頻顯示，當局在自行車道豎立「禁止自行車駛入」的路牌。不過，在9日當晚仍有許多大學生改為徒步從鄭州走到開封，有學生花了11個小時才走完全程。
鄭州大學生帶動的跨省市騎行熱潮據說已蔓延至北京、成都，武漢，西安等大城市。根據未經證實的消息，北京周邊的大學生曾嘗試夜騎前往天安門。
夜騎行動觸動當局維穩神經
山東姓孫的研究生表示，騎行熱潮到底會無疾而終，還是會發展為當局不願意看到的政治運動，目前還難以預料。
孫先生說：「目前沒有高壓的環境。當下雖然說我們面臨著就業或其他壓力，但相對於幾年前的疫情，畢竟不可同日而語，但是我們無法把握歷史或社會事件到底如何發生。雖然我們說，它大概率不會發生，但是也有發生意料之外情況的可能性。」
「夜騎開封」被叫停讓人聯想到2022年10月的四通橋事件。網名彭載舟、來自黑龍江的彭立發登上北京市內的四通橋，懸掛 「不要核酸要吃飯，不要封鎖要自由」；「不要謊言要尊嚴，不要文革要改革」；「不要領袖要選票，不做奴才做公民」；以及「罷課罷工，罷免習近平」等多條抗議橫幅。事後他被北京警方帶走，至今下落不明。同年11月下旬，中國多個省市先後爆發抗議清零政策的「白紙運動」。
旅居美國的獨立政治學者吳祚來接受美國之音專訪時表示，夜騎行動的規模和聲勢不斷擴大，觸動了中共的維穩神經。
吳祚來說：「它（當局）認為，現在有更多的人參加進來了，譬如退伍軍人和不明身份的社會人士。它們認為，這將增加這起活動的風險。這本來就是幾個小孩玩的小遊戲，然後變成幾百個人、幾千個人，幾萬人。它就覺得這種動員，這種大規模的聚集有可能引發學潮。」
吳祚來譴責當局拒絕吸取疫情期間實施封控所帶來的教訓。
吳祚來說：「這（夜騎）是非常好的活動。每個人都突破了自我，找到了具體展示青春活力的方式。儘管一開始不是政治運動，甚至現在也不是一個政治性的活動，但是打壓之後，學生一下子就意識到這個社會是如此殘酷，那我們就只能在校園裡成為待宰的羔羊。動不動不讓別人出校門。每個人就都被控制起來了。全方位的控制會激發所有學生的仇恨和憤怒。不應動不動就鎮壓，動不動就不允許出門。你疫情期間這樣幹過，後來白紙運動就起來了。共產黨應該積極改變自己，順應民意，不要動不動就搞鎮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