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多地封控影響約6000萬人,民眾日漸厭倦
文/紐約時報王月眉
在中國成都進入新冠病毒封控狀態的幾小時前,馬修·陳為囤積新鮮食品去了四家菜市場。但似乎整個城市的人都有同樣的想法,等他到了菜市場的時候,大多數貨架都已空空如也,除了辣椒和水果,他說。
馬修·陳30多歲,從事白領工作,他設法買到了夠吃一天的櫻桃小番茄、肉類和綠葉菜,從那以後,他一直網購食品來幫助度過上週五開始的封控。但他擔心網上的供應是否會保持穩定,也擔心他還需要依賴網購多久。
「封城這種事情,就是越往後,問題越大. 時間越久,心理越難以忍受,」他說,並指出,成都市政府沒有告訴人們何時解封。
問題已經出現了。一些居民已在社群媒體上抱怨食品配送延誤時間太長。上週末,負責每天為全市2100萬居民做檢測的成都新冠病毒檢測系統崩潰,導致居民排隊的時間長達好幾個小時。
幾乎每個省份都在過去一週裡錄得感染病例,隨著中國與新一輪新冠病毒疫情作鬥爭,類似的不確定性和焦慮場景正在各地上演。當局的應對措施是封鎖和大規模檢測,這些做法已成為中國「清零」政策的定義。
中國的感染人數仍相對較少,全國週日通報的新感染病例約為1500例。然而,據中國媒體報導,中國各地約有6000萬人處於部分或全面封控狀態,從成都到南方經濟重鎮深圳,再到俄羅斯附近的石油城市大慶。
執行如此廣泛的封控措施所面臨的挑戰是艱巨的,而目前的挑戰可能比新冠病毒大流行以來的任何時候都大。接近三年斷斷續續的封控衝擊了經濟,導致失業率飆升,尤其是在年輕人中。隨著世界其他國家大都放寬了因新冠病毒採取的限制措施,中國在世界上越來越孤立。新變異株的傳染性越來越強。看似永無止境的封控讓更多的普通中國人日益厭倦。
但利害關係也達到了新的高度。執政的中共將在10月16日召開重要的全國代表大會,預計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屆時將獲得第三個任期。「清零」政策已得到習近平本人的認可,他把這個政策描述為中共意志力量的證明,進而延伸到他本人領導力的證明,任何被視為削弱這一主張的地方官員都會面臨嚴重後果。
幾座城市最近採取封控措施的速度之快充分顯示了消除感染是壓倒一切的當務之急,儘管封控已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和社會代價。
成都週日宣布,由於疫情仍然「複雜嚴峻」,將繼續命令居民待在家中,並繼續每天對全體市民進行病毒檢測,這些做法於上週五開始,將持續至少三天。成都政府沒有說封控是否會在三天後結束。
這些限制措施肯定給成都經濟帶來壓力。甚至在封控之前,成都就已禁止了大規模聚集性活動,導致去年銷售額近10億美元的國際車展被取消。
封控發生在上個月的乾旱、創紀錄的高溫天氣和停電限電之後,天氣問題曾導致四川省各地的很多工廠停工。高溫天氣實際上可能加劇了病毒的傳播:據官方媒體報導,幾個主要的聚集性感染與人們去游泳池降溫有關。
對許多人來說,成都的恐慌性搶購凸顯了之前的封控——尤其是今年早些時候上海長達兩個月的艱苦封控——給人們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儘管成都官員試圖讓居民放心,稱食品供應充足,但上海也曾做出類似的保證,結果卻出現了普遍的食品和藥品短缺的報導。
成都官員的行為已經考驗了居民的信任。上週,有關部門下令對一名男子行政拘留15天,當局指控他在社群媒體上散布有關即將實施封城的虛假謠言。兩天後,成都真的實行了封控,社群媒體上爆發了對該男子的支持和對政府的憤怒。
「大家就是怕,怕出現像上海那種情況,」從事白領工作的馬修·陳說。他在成都封控之前來這裡出差,現在被封控困在了成都。
儘管如此,他認為除了忍受外幾乎別無選擇。「我個人是很鄙視,很討厭,很不支持這些政策的,」他說。「只能等。」
不惜一切代價清零的努力也在深圳引發了大範圍封控。深圳是中國最重要的經濟大都市之一,是騰訊和華為等大型技術企業總部的所在地。當地政府在週末下令深圳1800萬居民中的大多數待在家裡,學校推遲開學,大部分公共交通停運,因為在過去一週裡發現了約400個病例。
海南省部分地區以及新疆和西藏地區的封控正在延長,這些度假勝地上月暴發的新冠疫情導致數千名遊客被困酒店,有時還得自己付費。據中國新聞媒體財新報導,週末期間,至少有33座城市處於某種形式的封控措施下。
隨著限制措施擴大到全國各地,公眾的不滿情緒也在蔓延。成都病毒檢測系統的崩潰引發了對責任公司的公憤,網上的評論者指出,在老百姓因封控遭受經濟損失的時候,與新冠病毒封控有關的一些行業正在盈利。在提交的公開文件中,病毒檢測公司報告的收入在飆升。
有近300萬人口的中國東北城市大慶採取封控措施已有約兩週時間,當地官員承諾對社群媒體上廣泛流傳的一條報導進行調查,報導稱一名孕婦因新冠病毒限制措施被拒診後流產。
就連政府似乎也知道人們的耐心正在耗盡。在許多最近採取封控措施的城市,官員們竭盡全力不把這些措施稱為封控。深圳的地方官員只是把週末的要求描述為「全區全員核酸檢測」,然後補充說,居民在做檢測後應該立即回家。成都的公告稱,全體居民應「原則居家」。
在社群媒體平台微博上,「成都封城」的標籤已被審查。
儘管如此,不管官員們使用什麼新術語,這種經歷對來自成都的大學生弗雷婭·楊來說很熟悉。整個春天,她幾乎無法離開在北京的校園。現在,回家過完暑假後,她不能返回學校,錯過了大四的開學時間。
「大家只知道落在自己頭上這個事情是什麼樣的,那就是不能出門,」弗雷婭·楊說。「語言上的這麼一些遊戲,大家都不是特別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