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評論

拜登「民主峰會」真正的意義

文/紐約時報FARAH STOCKMAN

對2020年大選結果感到憤怒的美國人正忙活著衝擊自家的國會大廈,並在亞利桑那州進行無數次重新計票,來自國外的威脅卻並未停歇。相反,它們正在迅速發展。

想像一個敵對國家使用破譯量子電腦的一次攻擊就讓紐約市的電網癱瘓數月。想像網路空間中的盜賊在沒有警告的情況下關閉美國的導彈防禦系統。想像中國獲得了包括國會議員在內的數百萬美國人的私人健康資料或私人電話通訊。

這些並不是某種遙遠的反烏托邦未來才有的瘋狂假設。這些場景現在讓美國國家安全官員夜不能寐。

在華盛頓智庫「新美國」研究未來戰爭的坎迪斯·朗多告訴我:「只需要寥寥幾個有能力的行為者,就可以在網路空間中徹底摧毀我們賴以生存的系統,現在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拜登政府的回應是通過召集民主國家聯盟來應對這些威脅,這些聯盟將共同努力保護我們的經濟、我們的軍隊和我們的技術網路免受中國、俄羅斯和其他地方的不良行為者的侵害。這就是為什麼拜登總統和歐洲各政府領導人組建了美歐聯合貿易和技術委員會,該委員會成立了工作組來開發新技術並防止其落入不法之徒之手。

這就是為什麼拜登要會見鄰近中國的世界強國——澳大利亞、印度和日本——的元首,以確保「技術的設計、開發、治理和使用方式由我們共同的價值觀塑造並尊重普世人權」。這也是為什麼拜登在本週四和週五召集來自世界各地民主國家的100多位領導人參加虛擬民主峰會。

在本周的峰會上,將會聽到許多耳熟的承諾,要剷除腐敗和捍衛人權。還可能會有對蘇丹和緬甸政變的束手無策——這些政變逆轉了這兩個國家脆弱的民主進程,以及對包括薩爾瓦多、匈牙利和烏干達的領導人的譴責——他們以大流行為藉口鎮壓反對派和異見者。

但從本質上講,這次會議不僅僅是保護國內外的民主。這也是關於開放社會將如何在未來保護自己免受事關存亡的技術威脅。隨著中國和俄羅斯等國大力投資人工智慧和量子計算並對資料實施廣泛的國家控制,美國及其盟國需要一個戰略計畫。應採用哪些規則來管理人工智慧、量子計算和太空旅行的應用?我們如何確保這些技術不會成為針對我們的武器?

拜登政府正試圖與歐洲和亞洲的盟友建立在技術、經濟和軍事領域方面的共同戰線,為技術競爭時代做準備,這個時代將與世界上任何地緣政治競爭都大不相同。民主則是將拜登政府的努力串在一起的共同主線。這是我們的聯盟成員的代名詞。

布魯金斯學會專注於貿易的高級研究員約書亞·梅爾策告訴我:「在本屆政府對當下世界的構想中,這些起到了作業系統的作用。」

自從成為候選人以來,拜登就承諾舉辦這次峰會,他用舊的冷戰術語表達了新的威脅——「自由世界」團結起來反對法西斯主義和威權主義。

當然,用這些術語來形容挑戰存在很多風險。首先,令人尷尬的是,需要承認民主聯盟的許多國家近年來都遭到了以民主形式發起的挑戰,首先就是美國自己。世界上幾乎沒有一個角落在民主規範被侵蝕的影響下能獨善其身。波蘭執政黨將矛頭指向了其獨立司法機構,並正在就維護法治的意義與歐盟展開對抗。

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印度被「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降級為「部分自由」,因為異見人士持續被噤聲、印度教民族主義的興起以及對穆斯林公民的襲擊。在菲律賓,總統羅德里戈·杜特地將矛頭指向了揭露腐敗和虛假資訊的記者。印度、波蘭和菲律賓都被邀請參加拜登的民主峰會。他們當然會被邀請。我們的聯盟需要他們。

一旦我們承認沒有民主是完美的,並且所有國家都處於「自由」和「不自由」之間,「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分界線就會變得更加模糊。在一篇少有的專欄文章中,俄羅斯和中國駐華盛頓大使認為,美國無權評判哪些國家是民主國家,哪些不是。他們爭辯說,他們的國家也應該被視為民主國家。畢竟,中國公民可以加入共產黨並參與一些審議。

「中國擁有的是廣泛的、全過程的社會主義民主,」中國大使秦剛和俄羅斯大使阿納托利·安東諾夫在《國家利益》(The National Interest)中寫道。「它反映了人民的意志,符合國家的實際情況,得到了人民的大力支持。」

雖然這些論點並不是特別有說服力,但它們確實提出了一個聽起來很正確的觀點。將世界分成「我們」和「他們」可能會使解決其他生存問題的努力變得複雜,這些問題是自由國家和不自由國家都面臨的:氣候變化、大流行和大規模移民。

如果世界分裂為威權政府和相對開放的社會——在技術、表達和資料上,前者擁有絕對控制,而後者則採取不同做法——技術本身可能會分叉發展。正如世界某些地方的電器需要110伏電壓,有些地方則是220伏一樣,新興技術可能會分化,以難以預測的方式重塑未來的邊界。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例如,在5G互聯網服務上,世界上大部分地區將使用中國的電信設備,而想要保護隱私和資料的國家將使用美國設備。

有人說,世界最終會被劃分為兩種國家,落入中國軌道的國家——那些簽署了中國「一帶一路」計畫建設基礎設施的國家——以及落入美國和歐洲軌道的國家,在「重建更美好的世界」的旗幟下,它們爭先恐後地提出自己的計畫,為發展中國家的基礎設施提供資金。

「它不會像鐵幕那樣涇渭分明,我們也不應該要求它這樣,」前副國家安全顧問馬特·波廷格告訴我。他說,他相信各國將根據所討論的具體技術結成新的、交疊的聯盟,許多國家最終將同時與中國和美國合作。

但是,當前中國經濟與我們自身經濟深度相互依存,全球分裂的想法與這一現實背道而馳。你如何「遏制」一個擁有我們約3.5%國債的國家?一個我們依賴其提供從青黴素到iPhone的所有物品的國家?

把挑戰描述成民主對陣威權主義還有一個問題,即它沒有考慮到,例如,美國科技公司在向中國軍方出售軍事能力方面仍在發揮作用。

「這就是民主峰會在概念上面臨挑戰的地方,」朗多告訴我。「它非常注重民族國家作為主要參與者。但我不認為在當今21世紀的世界秩序中,民族國家是最重要的,甚至是最強大的角色。」

一些科技公司正變得與政府一樣強大。值得注意的是,許多國家——無論專制還是民主——已採取措施控制大型科技公司的權力,儘管這些國家越來越依賴大型科技公司來加強其國家安全。

換句話說,事情很複雜。大多數美國人——包括我在內——沒有技術背景或詞彙來公正地談論這個問題。而「民主」是一個人們能夠認同並將他們團結起來的詞。

朗多告訴我:「拜登總統和他之前的每位總統一樣。他的外交政策需要有一個組織原則,於是他選擇了一個。」

民主並不完美。但就目前而言,它夠用了。

連結:拜登“民主峰会”真正的意义 – 纽约时报中文网 (nytim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