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局勢為何受國際輿論高度關注?
文/法廣
10月1日至4日,解放軍累計出動149架次的軍機進入台灣防空識別區(ADIZ),並曾創下單日出動軍機56架次的歷史紀錄,台海緊張局勢近來持續成為了美歐各國媒體關注的主要話題之一。
儘管白宮多次出面澄清美國對台政策並未改變,但拜登總統卻在近日兩度表示,美國對台灣有着「堅如磐石」的承諾。10月21日,拜登在參加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舉辦的公民大會節目中,被主持人問到若台灣遭中國攻擊時,美國是否會防衛台灣,當時拜登肯定響應,並表示美國對此有所承諾。他還強調,人們不應擔心美國的軍事實力,因為「中國、俄羅斯和世界上其他國家都知道,我們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國家。」拜登談到,「你要擔心的是,他們(中國)是否會從事一些行動,使他們陷入可能犯下嚴重錯誤的處境。」
10月27日,拜登隨即在出席東亞峰會時向與會的亞太18國領導人表示,美國對中國在台灣海峽的「脅迫」行為深感關切,稱這是對地區和平與穩定的威脅。他在這個中國總理李克強和其他地區領導人同樣出席了的視頻會上重申,美國對台灣有着「堅如磐石」的承諾。拜登說,「我們對中國的脅迫行為深感關切」。他稱,這些行動「威脅地區和平與穩定」。就此次會議,白宮的聲明表示,「拜登總統重申了美國對印太地區的持久承諾,並概述了他對該地區的願景,即尋求一個開放、連接、繁榮、有韌性和安全的地區。」
聲明說,「總統還重申了美國對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的承諾,並對該秩序受到的威脅表示關切。他明確表示,美國將繼續與盟友和夥伴站在一起,支持民主、人權、法治和海洋自由。」拜登接連兩次的公開涉台發言引發了媒體和學界的高度關注,因為其觸及了美國長期以來在台灣若受到中國攻擊時,是否進行軍事干預的「戰略模糊」政策。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則在隨後的採訪中強調,對台政策並未發生改變。同樣就台海緊張局勢,曾擔任美國前總統特朗普的國家安全顧問的奧布萊恩近日接受了《日經亞洲》的線上專訪,報導於11月2日面世。
採訪中,奧布萊恩預測稱,中國不會做任何危害將於明年2月份舉行的北京東奧會的事情。但他認為,北京擔心像特朗普或前國務卿蓬佩奧這樣的鷹派人士會在2024年贏得美國總統大選。奧布萊恩說,「奧運會和下屆(美國)總統選舉之間的那個窗口可能是習主席認為他有機會在涉及台灣問題上尋釁(create mischief)的一個窗口。」
1979年成為美國法律的《台灣關係法》規定,「美國的政策是,美國將向台灣提供必要數量的防衛物資及防衛服務,以使台灣能夠維持足夠的自衛能力。」該法律還規定,「美國的政策是,任何以和平手段以外的方式,包括抵制或禁運來決定台灣前途的努力,都是對西太平洋地區的和平與安全的威脅,也是美國的嚴重關切。」就拜登罕見地對台承諾的兩次公開表態,奧布萊恩認為,這位美國總統可能有意擾亂中國,為了讓北京不再認為他就中方對台動武的問題上立場軟弱。
奧布萊恩稱,「(拜登)說一次,可能是口誤。但說了兩次,看來他似乎有個計畫,試圖讓中國領導層產生疑慮。」奧布萊恩提出,拜登政府可能獲知機密情報,擔憂北京對台行動的計畫,進而促成拜登的這些公開發言。他指出,「我認為非常重要的是,盟國,即日本、美國、印度、英國、歐盟,向中國非常清楚地表明,入侵台灣的後果將是非常嚴重的。」他補充說,「不僅在軍事上,而且在經濟上,對中國人民來說也是如此。」奧布萊恩向《日經亞洲》強調,日本有特彆強烈的理由支持台灣海峽的和平與穩定。
奧布萊恩稱,「如果中國和共產黨掌握了台灣,那就把日本與太平洋的其他國家,南部的所有國家:澳大利亞、新西蘭、菲律賓」,以及東盟的其他國家分割開來。他續稱,「日本將被台灣這塊地緣政治的石頭切斷了與所有這些國家的聯繫。」奧布萊恩認為,在這一情況下,台灣將使解放軍在「第一島鏈」之外的太平洋行動中獲得一個強有力的立足點,「第一島鏈」通過日本的沖繩群島延伸到菲律賓,這反過來又會切斷日本的關鍵貿易路線。
採訪中,奧布萊恩還鼓勵企業也為台灣海峽的潛在危機和由此產生的對華制裁作好準備。他說,在中國做生意的中小型公司,「需要制定計畫,a)如何使他們的供應鏈多樣化或如何使他們的客戶群多樣化,以及b)如果出現突發事件會發生什麼。」此外,曾與奧布萊恩在特朗普政府時期共事的美國最高軍官、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克·米利(Mark Milley)11月3日在出席論壇活動時也被主持人就台灣問題加以質詢。
米利上周受邀參加了為期兩天的2021年阿斯本安全論壇。就台海緊張局勢,面對支持人提問「你是否認為中國將在近期內對台灣採取行動?」米利回答說,這取決於對近期一詞的定義。他指出自己對猜測未來持保留態度,「因為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有許多可能發生的情況。」米利補充指,「但我想說,根據我對中國的分析,我認為它不可能在不久的將來發生,即6、12或24個月這樣的(時間)窗口。」
米利表示,「不過,儘管如此,中國人正在明確和毫不含糊地建設(軍事)能力,如果他們選擇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向國家領導人提供這些選擇。」當被問及五角大樓是否有能力保衛台灣時,米利回答說,毫無疑問美軍可以。他談到,「我們絕對有能力在世界範圍內做各種事情,包括如果需要的話。」他強調,「我們絕對有這個能力。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米利稱,如果中國軍隊試圖奪取對台控制權,就美方將如何回應,美國理所當然地堅持「戰略模糊」的政策。他補充說,美國認為海峽兩岸之間的分歧應該在雙方人民的意願基礎上和平解決。「我們只是對一個和平的結果感興趣,」米利說。
會上,米利還談到,在俄羅斯和美國這兩個核超級大國之間競爭了七十年之後,中國在核規模和技術能力方面的迅速擴張,造成了三極競爭的複雜性增加。他說,中國在8月試射了一枚具有核能力的高超音速導彈,該導彈以相對較低的高度和超過五倍音速的速度繞地球一周,其意義幾乎與俄羅斯在1957年令人震驚地發射「斯普特尼克」衛星一樣,後者是有史以來第一顆被送入太空的人造衛星。由於世界上的不穩定因素增加,米利指出,贊成與中國軍方和政府加強溝通。他解釋說,「威懾的一部分,是擁有對你的對手施加代價的能力,並確保你有實際使用它的政治意願,但同時威懾的第三部分真的很重要,是雙方之間清晰、明確的溝通。」
剛結束上任後對印太地區首次訪問的美國海軍部長卡洛斯·德爾·托羅(Carlos Del Toro)繼米利後,4日同樣出席了阿斯本安全論壇。德爾·托羅在活動上回答了現場主持人的多個提問。作為古巴難民出身的德爾·托羅表示,自己不同的家庭背景和對共產主義國家的親身見解使他對理解美中、美俄和美國與其他國家的關係頗具教育意義。就任美國海軍部長近三個月的他,在談論自己的移民背景身份如何影響履行新職位的責任時舉例稱,拜登總統和奧斯汀國防部長明確地將中國視為美國的「步步緊逼的威脅」。
德爾·托羅稱,「生在共產主義國家,確實給你一個不同的角度,你的確會失去所有的自由,並會使你得到這樣的體會,共產主義國家總的來說都有一個主要的目標,即權力的自我保護,以讓他們自己的共產黨持續掌權及控制他們自己的人民。」發言中,德爾·托羅重申,中國是美國「最重要的步步緊逼的威脅」。他強調,「中國希望有朝一日通過和平方式或軍事手段接管台灣的意圖,會對美國的經濟安全造成最嚴重的影響,也會對全球經濟造成不穩定。」說完此話,他再度指出,中國是美國必須注意的「第一威脅」。德爾·托羅補充說,但美國並不會忽視俄羅斯、伊朗、朝鮮和其他許多威脅,以及在全球各地長期存在的恐怖主義等威脅,但「中國毫無疑問是是最重要的。」
德爾·托羅還回答了現場主持人提出的有關海軍造艦的問題,他表達出了對中國海軍快速發展的「擔憂」。他談到,「中國有17個造船廠。去年他們建造了20艘軍艦,今年他們正在建造另外20艘。我擔心我們需要建造更多的船隻。」就美國海軍具體的造艦數量目標,德爾·托羅呼籲加大投資,以「讓我們與《2018財年國防授權法》(提出的目標)相提並論,該法律要求建造355艘軍艦。」他將這一數量的美海軍艦艇描述為「理想目標」。
德爾·托羅續指,「我們需要在通貨膨脹的基礎上增加3%到5%的資源。我們正在(向國會)發出警報。」他稱,相信國會正在認識到中國海上擴張給美國帶來的挑戰,並會批准增加撥款,包括建造更多驅逐艦和改裝當前的朱姆沃爾特級驅逐艦以攜帶高超音速武器,「將對中國在未來5到6年裡具有強大的威懾力」。
針對國際輿論持續不斷地對台海緊張局勢和中國軍力快速強化的關注,台灣國防部長邱國正5日罕見地在《華爾街日報》發表了題為「台灣不會向中國投降」的署名文章。他在文中提及,「台灣海峽正吸引着全球大量的關注,主要是因為國際社會對中國的崛起感到震驚。」他稱,「中國人民解放軍不斷擴大其在印太地區的軍力投射能力,其在東海和南海的活動使許多人感到不安。中國正在通過在台灣海峽周圍的‘灰色地帶’的活動侵擾台灣。」
邱國正稱,「我是中華民國,也就是台灣的捍衛者,也是抵抗解放軍威脅經驗豐富的士兵。1996年台海飛彈危機期間,我擔任師指揮部主任,我從40年前參軍以來,現在的局勢最具挑戰性的時刻,中國從未放棄吞併台灣的野心。」他稱,「準備反擊中國一切可能的軍事行動,已成為國軍的日常訓練。」邱國正表示,「我可以自豪地說,我們的軍隊向來保護國家,我們用最高的忠誠度為國效力,捍衛自由與民主,讓台灣人能夠維持現有的生活與政治制度。」
《華爾街日報》日前報導許多台灣年輕人服完兵役後自認是「草莓兵」,質疑台灣軍備不足。報導採訪一名去年才服完役的26歲蕭男(Xiao,音譯),指出台灣現行僅實施四個月的義務役,許多年輕人服完兵役後自認是「草莓兵」,透露在這4個月期間僅接受相當基礎的訓練,主要的內容是掃落葉、除草、移動輪胎等,僅有射擊培訓與當兵較為相關。此外,也有人分享自己在服役時可以看美國電影、閱讀書籍或畫畫,原因是「沒有其他事做」,但許多人卻不認為這樣不嚴謹的訓練會構成問題,因為大多數人都認為若台灣真的被中國攻擊,「美國會在適當的時間點介入。」
邱國正的文章也是對該報導的間接回應。他指出,「但不能保證和平會永遠持續下去。殘酷的現實是,台灣在資源、人力與軍事技術上,都無法與中國抗衡。」他隨後在文中詳細介紹了就這一現實台灣軍方正在採取的相關應對和軍改措施。文章最後,邱國正表示,「台灣軍方人員知道和平是靠爭取來的。我們不會向中國投降。我們有決心和能力克服挑戰,秉持地區和平與安全的理念,我們決心為中華民國的生存與繁榮,為台灣全體人民的安全與福祉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