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陸配」小學附近做直播遭警方法辦，反「中共監控」還是「草木皆兵」？
文/ BBC中文記者李澄欣
台灣「陸配」（台灣籍人士的中國大陸配偶）再陷風波。
近日有「陸配」女子在台北街頭直播學生日常校園活動， 因涉「妨害秘密」等罪被警方移送法辦，成為全台灣首例。
事件引發直播侵犯隱私的討論，也反映了在兩岸緊張局勢下，在台陸配面臨更嚴格的檢視。
有學者對BBC中文分析，以往類似行為不會移送法辦，更不會是控告「妨害秘密」，當局這次強硬執法，折射出北京長期的「文攻武嚇」與滲透為台灣社會所造成的陰影。
案發經過
其中一名涉案女子為52歲劉姓「陸配」，她被指在台北市民生社區的校園一帶，拿著手機沿路拍攝。
民進黨台北市議員許淑華日前表示，接獲家長投訴，指該女子拍攝小學生及學校周邊環境，並留意畫面中標註「台灣現場直播」，影片中清楚顯示學童臉部，現場家長及志工多次上前勸阻，但拍攝者屢勸不聽，「態度非常囂張」，直到揚言報警，對方才關閉直播。
中央社報導，警方獲報後追查該名女子，她居住於學校附近，5月16日到案說明，她承認拍攝行為，但表示只是透過直播紀錄台灣生活日常及分享風土民情。
警方指由於許淑華已提訴，警方依《刑法妨害秘密罪》及《兒童及少年福利與權益保障法》（兒少權法）罪嫌，將劉姓氏女子移送台北地檢署與市政府偵辦。
台北市社會局表示，將追蹤司法結果後評估，若違反兒少權法第49條，最高可罰款新台幣60萬元。
支持與質疑
事件引起家長不安，擔心小孩隱私遭洩露，網上甚至有留言憂慮直播行為會給兒童帶來被拐賣的風險。台北市議員許淑華也質疑，「這是否是中共監控台灣人民的一種方式？」
但也有網民質疑，台灣社會現在是否「全民草木皆兵？」，「公開場合拍攝如何構成妨害秘密？」、「如果拍攝者是外國人，會被視為犯罪嗎？」。
國立政治大學法律系教授廖元豪對BBC中文表示，以往類似行為從來不會移送法辦，頂多是由不想被拍的當事人要求停止或下架，單純一般拍攝甚至貼文在社交媒體，極少被認定侵害肖像權，更不太可能被認定違反刑法的「妨害秘密」罪。
他補充指，刑法的舉證責任高且程式繁瑣，控方要舉證至無合理懷疑（beyond reasonable doubt），因此「實際上要成立比較困難」。
根據《中華民國刑法》第315-1條，妨害秘密包括「無故利用工具或設備窺視、竊聽他人非公開之活動、言論、談話或身體隱私部位者」，或者「無故以錄音、照相、錄影或電磁紀錄竊錄他人非公開之活動、言論、談話或身體隱私部位者」。
有上述行為之一者，可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30萬元以下罰金。
抖音影片為作戰策劃？
在中國大陸社交平台抖音和小紅書上，能搜尋到類似「台灣小學生上學」的影片，部分留言稱與中國大陸學生相比，台灣小孩「很乖巧安靜」、「很鬆弛」。
但這些片段有的對準校門口拍攝，直接展示學童臉部，涵蓋新北市、新竹縣等地的學校，除了引發隱私爭議，也有聲音質疑「陸配」拍攝台灣街道是否協助北京當局為作戰和佔領策劃。
對此，新加坡國立大學政治學副教授、卡耐基中國項目研究員莊嘉穎對BBC中文指出，台灣許多街道是公開資料，在穀歌地圖上都能看到，「會這樣收集資料，未必需要靠『陸配』或中國籍人士就是」。
但他認為，台灣網民的回應，反映了中國長期「文攻武嚇」和滲透，給台灣社會帶來的陰影和對中國的疑慮，加上近日曾發生澳門陸生赴台觀光期間，舉五星旗快閃拍攝並說「看有多快驅離」等事件，「這些刻意做出挑釁的舉動，在不少台灣人眼中，對他們不尊重，製造對立。」
「陸配」爭議頻發
近期台灣「陸配」捲入多宗爭議。今年3月，「陸配」網紅「亞亞」（本名劉振亞）在抖音等平台發表「武統」言論，遭舉報後被台灣移民署取消其在台依親居留資格，「以維護國家安全及社會安定」，她於3月25日離開台灣。
其後，「陸配」網紅「小微」和「恩綺」也因同樣原因，被要求3月31日前離境。
另一方面，台灣移民署4月起發出逾1.2萬封通知書，要求在台定居的原中國大陸籍人士三個月內補繳「喪失大陸原籍證明」，否則在台戶籍及定居資格將被取消。據陸委會統計，至今逾8000名被通知人尚未補件。
對此，中國大陸國台辦批評台灣政府「傷天害理」，民進黨濫用司法「欺淩『陸配』家庭」。
兩岸自1987年開放民間交流及通婚，據台灣移民署統計，目前約有36萬名「陸配」在台，其中14萬人已取得中華民國身份證、有定居身份。
「陸配」爭議頻繁出現，正值賴清德政府收緊兩岸政策的時期。今年3月，賴清德首次將中國定義為「境外敵對勢力」，並推出被稱為「拒統17條」的國安策略，其中包括恢復軍事法院審判涉間諜案件，加強監控中國利用宗教、教育、文化和商業交流進行的政治幹預及統戰滲透操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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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中國籍配偶開直播拍攝台灣學童遭法辦
文/RFA記者夏小華
台灣多個縣市出現中國籍配偶在小學周邊開直播對孩童拍攝，台北市有議員接獲家長報案，台北市警察局循線追查出劉姓女子，26日表示將依《刑法》妨害秘密罪移送北檢偵辦，並依違反《兒少法》函送社會局裁處，成為中配開直播拍學童被送法辦的首例。
這名52歲的劉姓中國籍配偶對著學童的臉直接拍攝，引起家長反感，她被制止拍攝時還反嗆「管太多」。警方調閱監視器證實確實有一名女子手持自拍棒沿路拍攝，承諾加強校園周邊巡守。
台灣TVBS報導，有學生家長擔憂地說：「中國那邊有販賣器官，或是嬰兒腎的新聞，所以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真的就是直接把兩件事聯想起來，想要鎖定哪個小朋友嗎這種感覺。」
在南台灣高雄也有中國籍女子拿著自拍棒在國小門口來回走動並對小朋友拍攝並直播，引起家長恐慌。該名女子聲稱單純開直播帶貨、分享生活。類以事件引發台灣社會擔心有否其他動機恐衍生國安漏洞。
抖音、小紅書充斥中配拍攝台灣學童視頻 註記「台灣省小學生」
RFA記者在中國社群平台抖音、小紅書搜尋「台灣小學生」，發現大量短視頻拍攝台灣小學生日常，更進到校園拍學生盛飯吃營養午餐、學生穿漢服跳民俗舞蹈，或踢足球、吹口風琴等。學校名稱、校訓「禮義廉恥」都入境。有中配直播主說：「台灣的小學過年過節老師不能收禮，沒有學費、餐費，只有一點書本費，父母也沒有壓力」。
中配拍攝地點遍步全台灣如基隆、台北、新竹、台中、台南、高雄，包括離島的金門。這類視頻很多背景音樂配上台灣歌手羅大佑創作、張艾嘉演唱的《童年》、江蕙的台語歌曲《惜別的海岸》等。
視頻出現統戰語言、離間台日關係
視頻出現「台灣省小學生」、「祖國」等統戰語言。一支視頻題為「台灣小朋友糾錯同學二國旅遊」，一對母女對話，女兒說：「有小朋友說他出國去玩，去深圳、香港」。媽問：「好玩嗎？」女兒說：「媽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說他‘出國’去玩，我跟他說這不叫‘出國’，台灣和深圳和香港都是中國領土，我告訴好朋友們我們都是中國台灣人。影片最後出現「台獨死路一條、統一勢不可擋」的大字。
一支視頻中，幼稚園的娃兒對媽媽說：「老師說大陸對台灣沒有友好」、「不讓我們做想做的事」、「日本才跟台灣友好」。該名中配問：「妳怎麼認為？」，女娃兒點點頭表示認同；該名中配立刻糾正女兒說：「雖然我們住台灣，但我們是中國人，台灣是一省，在中國領土上，我們中國人跟日本一點都不友好，日本人殺了我們很多中國人，老師講的不一定是對的。」
另有視頻可見，中配女兒從校園跑出來，對媽媽尖叫說：「妳知道《哪吒二》能有多火爆，班上一堆同學都知這電影，他們知我看過後羨慕的不得了，想要他們的爸爸媽媽帶他們去大陸看這電影！」
這些中配拍攝的視頻主題，包括介紹台灣小學生不同年級上學、放學時間：「上學鐘聲響了，請各班小朋友收拾書包上走廊排隊，也請導護老師迅速就位」、「星期三上半天課，穿便服，下課不是回家是去安親班、才藝班、輔導班」，「祖國的小朋友都是幾點放學呢？」還有中配在台南直播某小學說：「台灣小學圍牆都這麼矮嗎？」
另一支「台灣省小學生午餐」視頻，中國籍配偶介紹學生上學的配備如書包、餐袋、空餐盒，中午由學校供應營養午餐，1人約58元新台幣，相當於13元人民幣。
一支「兩岸教育有什麼不同」視頻，直播主比較福州和金門的不同，提到數學考卷試題都沒有拼音，幼子在兩地銜接問題，中途插班轉學跟不上只好老老實實重讀。國語課本則都是繁體字，沒有太多古詩詞，書本「竟然從右邊往左邊翻」，文字排牌都「豎著的」。該名中配說：「有點像古代的書，沒想到台灣把咱老祖宗傳統一直傳下」。
台灣網紅：中配蹭流量、賺外塊
長期揭露中國統戰手法的台灣網維「攝徒日記-八炯」27日接受自由亞洲電台採訪認為，這些中配應是發現這類視頻有流量就帶貨，可能中國農村的民眾也喜歡看，放上抖音、快手有市場而去拍攝。加上矮化台灣為中國一省、統戰也會吸引小粉紅觀看，掐一個「愛國飯」。
八炯認為，和國安、滲透比較沒關：「你拍小孩跟滲透有什麼關係，衛星都可利用來拍攝，隨便駭進台灣路口監視器系統，就可以看到這些國小周邊街景，谷歌上也都調得到街顯資料，小孩的資料從戶政系統就可駭的出來，如果利用中配拍學校進行滲透，這種手法很差。」
八炯認為，即便在美國等西方民主國家也不能對著兒童拍攝，台灣警方以兒少法規法辦合理，此事與保護兒童肖像權有關。
滯台中國異議人士龔與劍接受自由亞洲電台採訪也說，在中國大陸的一些抖音、小紅書，流傳原汁原味台灣風土人情、美食、小學生的影片，很有流量，受到關注，吸引陸配群體藉以蹭流量分廣告費掙錢。
中國異見人士：中國對台戰狼外交引發兩岸敵意螺旋升高
龔與劍提到，早在十多年前馬英九執政時期就有，當時兩岸一家親、關係熱絡，這些行為不會引起台灣政府和民間的反感，但近年兩岸之間敵意螺旋上升，加上香港爆發反送中運動，一國兩制蕩然無存，歸根究底習近平政權戰狼外交，動不動文攻武嚇、軍事演習、揚言「血洗台灣」、「留島不留人」，台灣社會抗中保台意識升高，使得這些操著大陸口音的中配這些對孩童拍攝的動作，引發台灣人民的恐慌。
龔與劍說：「因為確實在中國有流傳非常多小孩莫名其妙失蹤後被割了器官，成為人口買賣、器官販賣受害者，非常恐怖，台灣民眾才會把恐懼投射到中配對小孩拍照的事情上。台灣社會有些焦慮，提升國安，保護小孩可以理解。台灣政府用相關法律制裁陸配有法源依據，它不是在限制這些陸配言論自由、新聞自由、創作自由，呼籲陸配在兩岸關係緊張下，要謹言慎行，不要令台灣民眾產生誤會，儘量在台灣顧好生活才是比較好的選擇。
台國安學者：中共慣用人海戰術收集情報 台灣應有防備
台灣的國防安全研究院研究員沈明室27日接受自由亞洲電台採訪指出，之前有三名中配網紅宣揚武統已被遣返回中國，因此，不能只看表面的流量而覺得對國安問題無關緊要，影片統戰效果具有凝聚中國意識、刻意突顯某些台灣人渴望統一、友中的意識型態，進行宣傳。
沈明室說：「從情報角度來講，中共慣用人海戰術蒐集情報，不只軍事、社會、政治、經濟面向的片段，他可利用來作資訊整合。對小學拍攝、蒐集資料可能成為他對台灣評估社會發展、台灣教育情況的重要情報。例如活摘器官的問題，也許拍攝的人不會、不知道 ，但這些訊息影像傳播出去，不排除會否有人以台灣為市場目標，有關單位應先設想。」
沈明室還說，台灣的教育、司法、員警單位將中配法辦，可以發揮嚇阻的效果，就國安來講，大批的中配拍台灣的學校，學校位置、地理環境都入鏡，未來一旦中國採取軍事行動，不無可能學校被利用成為作戰計劃的一部份。例如日本NHK就以專題介紹台灣總統府地形被中國解放軍用來在內蒙古模擬進行作戰計劃。這些中配的視頻都可能被拼湊、整合，成為中共武力犯台有價值的情報，影響國家安全。尤其中共可能以「任務賦予」交待這些人、獎賞他們去拍更多類似的東西。
沈明室認為，地方員警單位不應只用兒少法辦，警政單位也要納入國安保密防諜的層次，注意這些人的行為、掌握其行蹤及拍了那些東西，也許會破獲大宗的間諜案也說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