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會像中國所希望的那樣,成為下一個季辛吉嗎?
文/voa許寧
在積極投身支持美國前總統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的競選活動並成功幫助川普重返白宮後,美國科技實業家埃隆·馬斯克(Elon Musk)的政治影響力高漲。馬斯克與中國政府的關係引發外界對其未來在美中關係中可能發揮的作用的討論,有些甚至猜想他可能會成為中國所希望的下一個「季辛吉」。馬斯克會像美國前國務卿亨利·季辛吉(Henry Kissinger)那樣促進美中關係,特別是美中科技關係的發展嗎?
川普提名馬斯克領導「政府效率部」
即將重返白宮的川普星期二(11月12日)宣佈提名馬斯克和矽谷科技投資者維維克·拉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合作領導一個改善聯邦政府效率的「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
川普的聲明說:「這兩位傑出的美國人將共同為我的行政當局瓦解政府官僚機構,削減多餘的監管,減少浪費的開支,重組聯邦機構鋪平道路–這對於‘拯救美國’運動至關重要。」
馬斯克是川普的最主要的政治捐助者之一。據CNN報導,馬斯克力挺川普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Super PAC)在2024年的競選中投入了超過1.18億美元
但馬斯克不太可能會在川普政府中擔任全職。消息人士此前對CNN表示,由於馬斯克領導的產業眾多,他不太可能想要一個全職的政府職位;另外,其私人商業利益與政府角色之間存在利益衝突,而正式的全職政府官員職位往往受到政府道德規則的約束。
但這並不影響外界對於馬斯克可能成為下一個「季辛吉」的猜測。去年11月去世的美國外交家季辛吉自1971年7月首次訪問北京以來,因推動美中關係正常化,在中國深受讚譽。季辛吉卸下政府官員職務後,持續以非官方外交使節的身份會見中國領導人。去世前幾個月,季辛吉在北京還獲得了中共最高領導人習近平接見。
馬斯克與中國的未來取決於他的政治能力?
季辛吉去世後,美中關係似乎缺少了一個在美中兩國都深得信任的非官方角色。有跡象顯示,中國方面希望馬斯克能夠填補這一空缺。中國媒體和智庫近日也在公開尋找「季辛吉」。
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高級顧問、中國商務和經濟董事專案主任甘思德(Scott Kennedy)對美國財經媒體CNBC表示,「過去幾個月,中國普遍對馬斯克是否可以成為新的季辛吉,幫助促成華盛頓和北京之間的協議感到好奇。」
《華爾街日報》援引戰略諮詢公司歐亞集團創始人伊恩·佈雷默(Ian Bremmer)的話說,中國領導人正在試圖尋找平衡美中關係的可能:「中國高層領導人正在談論埃隆·馬斯克在川普政府中的作用」。
佈雷默甚至斷言:「埃隆決定與川普結盟,這基本上決定了他在中國的未來將取決於他能否在政治上有所作為。」
馬斯克旗下的特斯拉在上海經營著超級工廠。不同於通用、大眾等外國車企在中國必須合資建廠的限制,特斯拉被允許全資建廠。
馬斯克去年訪問中國時,明確在北京對中國官員表示他反對美中技術「脫鉤」。
香港中文大學國際關係教授鄭永年對微信公眾號「大灣區評論」表示:「不要小看馬斯克所代表的(矽谷)群體,用中國的話來說,他們就是「新質生產力」的代表。
一些分析人士認為,如果馬斯克成為一個類似季辛吉那樣的遊走美中之間的非官方使節,這不僅對馬斯克的旗下產業是一個利好消息,也是北京願意接受的安排。
英國皇家國防安全聯合軍種研究所(RUSI)副研究員、中國外交政策專家英莎麗(Sari Arho Havrén)對美國之音說:「馬斯克與川普的密切關係可能有利於特斯拉的創新活動,有利於特斯拉未來在美國的監管和許可程式,使其能夠擴大與競爭對手的差距。這反過來可能也會對特斯拉在中國有所幫助,他將不斷提供中國可能想要的東西,他與美國總統的密切關係肯定會提高他在中國的地位,他很容易被視為北京和川普總統之間的管道和中間人。」
川普或用馬斯克赴北京試水溫?
關稅可能是北京方面希望馬斯克軟化川普對華強硬姿態的議題之一。隨著川普重返白宮,預計,其針對中國的經濟和技術政策將格外聚焦關稅和技術出口管制措施。川普已經表示,要對所有中國進口產品加征60%或更高的關稅。
加拿大多倫多戰略諮詢公司「地緣政治商業(Geopolitical Business)」創辦人阿比舒爾·普拉卡什(Abishur Prakash)認為,雖然馬斯克得到了川普的器重,但馬斯克對川普中國政策的影響力不應太高期望。
原因之一是,不同於季辛吉,馬斯克充當美中之間的「掮客」會因利益衝突面臨許多阻力。
普拉卡什對美國之音說:「如果馬斯克去努力降低(美國)對中國的關稅、打消川普的行動,與此同時,馬斯克在中國的足跡廣泛……這是一個相當大的利益衝突……這不僅會敲響國家安全的警鐘,也將敲響經濟安全的警鐘。」
中國是特斯拉僅次於美國的第二大市場,2023年占全球銷量的33%。但特斯拉在中國的銷售量出現下滑。中國汽車工業協會本月初公佈的資料顯示,特斯拉今年10月份銷售了68280輛中國製造的電動汽車,同比下降5.3%。
不過,普拉卡什推測,川普可能會利用馬斯克與北京的關係,試探中國方面對美國政策的可能反應。
他說:「川普可能會利用馬斯克在北京試水,瞭解中國在川普採取一些新行動之前或之後的情況–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也將是一個非常明智的舉動。」
從電動汽車到星鏈,馬斯克作用舉足輕重
由於馬斯克麾下企業在電動汽車、火箭發射、衛星互聯網等科技行業處於領先地位,他的意見將有可能改變美中兩國通過技術競爭影響全球地緣政治的未來走向。
例如,在如何應對與中國在電動汽車競爭的問題上,目前北美和歐洲國家將關稅作為主要對抗手段–拜登政府已經將針對中國的電動汽車關稅從25%提高到了100%。普拉卡什說,馬斯克可能引領政策,從供應鏈環節提高西方車企的競爭力。
普拉卡什說:「現在西方面臨的一個大問題是,如何以中國無法控制的方式建立安全的電動汽車供應鏈,從鋰到實體電池……與此相關的是中國的國家補貼,這使得中國的電動汽車價格非常低廉。」
「如果馬斯克參與其中,他將在如何建立安全的電動汽車供應鏈方面發揮相當大的作用。」普拉卡什說:「馬斯克可能會為西方應對中國電動汽車提出一條不同的前進道路。」
他說:「他可能會找出美國可以利用的某些地緣政治差距和機會,而不僅僅是關稅。」
與此同時,美中兩國在衛星互聯網技術競爭中,同時希望向世界各國兜售自己的技術。
預計馬斯克旗下的衛星互聯網服務「星鏈」(Starlink)將在美中地緣政治競爭中發揮作用。中國正在挑戰美國星鏈,試圖建立自己的衛星互聯網。
普拉卡什說:「將星鏈推向世界對美國來說將變得非常重要,所以如果川普開始在世界各地簽署新的(貿易)協定,包括為太空互聯網專案提供資金或讓星鏈或其他美國太空互聯網公司參與這些項目,我不會感到驚訝。」
不過,有分析人士認為,馬斯克在涉華問題上的一些曖昧態度和有爭議表態,可能限制其參與美國對華決策的廣度。
其中一個顯著的問題是馬斯克在台灣問題上的立場。《華爾街日報》今年10月報導,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曾在去年年底要求馬斯克不要為台灣啟動星鏈服務。前俄羅斯情報官員說,俄羅斯直接這一要求是為了送給中國領導人習近平一個人情。
馬斯克去年將台灣比作「中國的夏威夷」的言論也引發了軒然大波。此前,他已經在接受《金融時報》採訪時提議讓台灣成為類似香港的特別行政區。
英莎莉對美國之音說,馬斯克捲入美中台三方博弈,利益衝突可見一斑。「尤其是在與太空探索(SpaceX)等技術相關的美國國家安全領域,以及半導體領域,因為馬斯克支持中國吞併台灣–而美國依賴台灣晶片。」她說。
對華「鷹派」紛紛被提名,馬斯克的影響力可能受限
雖然目前不清楚川普重返白宮後多大程度上會重複其第一任期的談判風格,以及美中貿易戰、科技戰是否會升級,但川普勝選後迅速進行的內閣提名過程中,多位對中國持強硬立場的「鷹派」人物入局,令人矚目。馬斯克應該是目前獲得川普提名的人中唯一對中國態度比較溫和的。
11月13日,川普正式宣佈提名代表佛羅里達州的聯邦參議員馬可·魯比奧(Marco Rubio)出任美國國務卿。前一天,美國國會眾議員邁克爾·沃爾茲(Michael Waltz)被正式提名出任國家安全顧問。
魯比奧和沃爾茲都被視為對華強硬派。魯比奧長期在人權、台灣、香港、新疆維吾爾人問題上抨擊中國,推動通過《台灣旅行法》、《香港人權與民主法》、《維吾爾人權政策法》,因此遭到中國政府制裁。
沃爾茲曾呼籲抵制2022年北京冬奧會,主張調查新冠病毒起源,並批評中國政府侵犯維吾爾人人權。
華盛頓智庫加圖研究所(Cato Institute)貿易政策研究員克拉克·帕卡德(Clark Packard)對美國之音說,川普的中國政策,取決於「是更鷹派的聲音是否更占上風,還是那些更想(同中國)達成協議的人」。
觀察人士認為,馬斯克即便對華友好,其影響力也難以觸動川普在關稅和對華科技限制等核心問題上的堅持。
英莎莉說:「很難想像,川普會因為馬斯克而突然放棄在這些領域對抗中國。在政治上,中美之間的局勢可能很容易惡化,這可能會損害馬斯克在中國的業務。」
川普還沒有宣佈美國貿易代表提名人選,但是有報導說,川普有可能邀請在他第一任期內擔任美國貿易代表的羅伯特·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回爐。萊特希澤曾在川普第一任期內幫助實施了關稅政策。
雖然美國科技界普遍反對川普的對華關稅政策,但越來越多的科技企業領袖表示歡迎川普有關降低政府監管的競選承諾,選擇與下屆政府積極接觸。
美國聯邦傳播委員會(FCC)主席前政策顧問、資料問題專家南森·利默(Nathan Leamer)說,包括矽谷在內的越來越多的行業領袖正在認同川普政府的對華強硬立場。
他對美國之音說:「(科技)行業領袖也意識到中國是一個真正的威脅,並正在努力制定美國標準,使他們能夠在國際上競爭。我也預計本屆政府將繼續採取強硬立場,以緩解對中共日益增長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