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眼中,積極擴軍卻逃避歷史的日本意味著什麼?
理查·賈瓦德·黑達里恩(菲律賓德拉薩大學學者)
文/理查·賈瓦德·黑達里恩 譯/觀察者網 由冠群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最近批准了一份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防務檔,為日本設定了新的戰略發展方向,但他隨即表示日本國將繼續走和平發展的道路。 岸田文雄表示,世界正處於歷史的十字路口。 他稱讚最近發佈的「國家安全戰略」是戰後安全政策的重大轉變,有利於日本在地區和全球事務中發揮更積極的作用。
為此,日本政府批准了一項總計43萬億日元(3290億美元)的五年國防開支計劃,預計到2027年,日本年度國防開支佔GDP的比例將翻一番,達到2%。
這一備受爭議的舉動(一些人聲稱這違背了該國的和平憲法)受到了廣泛的歡迎——最近的一項民調顯示公眾的支援率為51%。
在日本國防政策發生調整後,岸田文雄在1月份開始外訪五國,試圖贏得一眾西方盟友的支援。 在訪問華盛頓期間,他明確表示,中國問題是日本新國防戰略的核心問題。 他宣稱,日本、美國和歐洲絕對有必要團結一致,管控我們各自與中國的關係。
岸田的最新舉措絕非突然之舉,而是日本數十年努力的結果,即在外界日益擔心中國崛起且美國是否可靠之時,使日本成為一個能力更強且獨立自主的大國。 然而,鑒於日本的軍國主義歷史,無論日本進行怎樣的軍備建設都必然會引發某些鄰國的戰略性恐慌。
在過去70年裡,日本一直受到和平憲法的束縛,該憲法禁止日本軍力被用於進攻性目的。 特別是憲法第九條還明確規定,日本人民永遠放棄’戰爭權’這一國家主權,不再以武力或武力威脅為手段去解決國際爭端。
然而在冷戰時,日本為預防不測而成立了不得參與海外進攻任務的自衛隊。 為重新贏得鄰國的信任,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經濟迅速恢復后,日本還發起了魅力攻勢。 其結果是亞洲開發銀行在馬尼拉成立,日本發起的一系列雙邊貿易、援助和投資舉措加速了東亞地區的工業化進程。
在「福田主義」指導下,日本在1970年代深化了與東盟的戰略合作,對其提供了更多的外交支援。 在此後幾十年,憑藉其舉世矚目的經濟成就和迷人的大眾文化,以及向貧窮的鄰國提供大規模官方發展援助,日本進一步增強了本國的軟實力。
其結果是日本在許多鄰國特別是東南亞國家眼中,成了一個基本無害的大國(儘管歷史問題仍繼續困擾著日本與中韓兩國的關係)。 然而,三個相互關聯的因素穩步重塑了日本戰後的戰略發展方向。
首先,日本還沒有清算本國的歷史。 日本從來沒有像戰後德國那樣清算過自己的歷史。 德國曾明確為其軍國主義歷史道歉並全面清算了本國的軍國主義歷史。 而許多日本高官卻都參拜過供奉著眾多日本帝國將領和領導人的靖國神社。
其結果是日本滋生出了一種獨特的歷史修正主義,這種修正主義助長了日本人渴望日本更加獨立的情緒。 在逐步改寫日本和平憲法以支援日本實施更積極的外交政策方面,已故首相安倍晉三發揮了關鍵作用。 但安倍上臺和他努力使日本成為「正常國家」的舉動也受到一個重要外部因素的推動,即中國的崛起。
在過去20年裡,中國已經取代日本成為亞洲的頭號強國。 到20世紀末,中國已取代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更重大的變化是地區軍事力量平衡被打破。 儘管日本擁有和平憲法,但它一直保持著一支現代化的、有一定規模的武裝力量。 本世紀初,日本的國防預算比中國高出約60%。 但到了2021年,日本540億美元的國防預算已少於中國。
不斷升級的東海爭端和可能的台海衝突加深了日本的不安全感。 因此,日本最近做出了加大國防開支的決定,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迅速恢復地區力量平衡。
最後,日本的新防務姿態也反映出該國日益擔憂美國的外交政策走向。 儘管日本此前一直擔心美國在戰略層面放棄日本,但特朗普總統實施的美國優先政策才真正暴露出美國對地區盟友所做承諾的脆弱性。
為應對這一形勢,日本與眾多志同道合的國家擴大了雙邊和迷你雙邊防務合作。 這解釋了為什麼日本決定與歐洲夥伴而非美國聯合製造下一代戰鬥機。 由於美國迴避自由貿易機制,日本正依靠其歐洲和印太夥伴來支撐其經濟影響力和促進全球貿易。
然而,日本面臨的最終挑戰是確保其增強防禦能力的舉措不會引發鄰國的激烈反應,破壞其無害大國的形象,並加劇美中在該地區的地緣政治競爭。
就東南亞國家而言,它們熱切期望日本仍然是一個沒有霸權野心的、可靠且有益的夥伴。
(觀察者網由冠群譯自香港《南華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