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介入俄烏衝突背後的霸權企圖
約翰·貝拉米·福斯特(美國社會主義雜誌《每月評論》主編,俄勒岡大學社會學教授)
文/約翰·貝拉米·福斯特 譯/常宜
談到烏克蘭戰爭,首先要認識到這是一場代理人戰爭。歐巴馬政府時期擔任中央情報局局長、國防部長的帕內塔最近承認,烏克蘭戰爭是美國的「代理人戰爭」,這一點很少被承認。明確地說,得到整個北約支持的美國正在與俄羅斯進行一場長期的代理人戰爭,這場戰爭是以烏克蘭為戰場的。正如帕內塔所堅持的那樣,在這一構想中,烏克蘭在外國雇傭軍的支持下作戰,而美國的作用則是越來越快地提供越來越多的武器。
那麼這場代理人戰爭是如何發生的呢?為了更好地理解現狀,我們必須考察一下美國的帝國大戰略。在這裡,我們必須回顧1991年蘇聯解體,甚至更遠的1980年代。這一帝國主義戰略有兩個方面,一個是地緣政治擴張和定位,包括北約的擴大,另一個是美國爭取核優勢。第三個方面涉及經濟,但我們這篇文章不會過多涉及。
美國的地緣政治擴張
1992年2月,蘇聯解體幾個月後,保羅·沃爾福威茨的美國國防政策指南闡明了第一個方面。這一帝國主義戰略採用後延續至今,旨在使美國在地緣政治上進入前蘇聯的領土以及蘇聯的勢力範圍,這是為了防止俄羅斯重新成為一個大國。美國-北約地緣政治擴張的過程從此時開始了,在過去三十年發生的所有美國-北約在亞洲、非洲和歐洲的戰爭中都可以看到這一點。1990年代北約在南斯拉夫的戰爭在這方面顯得尤為重要,即使在南斯拉夫四分五裂的過程之中,美國也促使北約進一步向東擴張,以涵蓋所有前華約國家以及前蘇聯的部分地區。
克林頓在1996年的競選活動中將擴大北約作為其綱領的一部分,美國政府從1997年開始實施這一政策,最終北約增加了15個國家,其規模擴大了一倍。並且,美國政府建立了一個針對俄羅斯的、囊括30個國家的大西洋聯盟,同時使得北約在全球範圍內扮演干預者的角色,比如在南斯拉夫、敘利亞和利比亞。
但北約的目標還有烏克蘭。布熱津斯基是其中最重要的戰略家,曾擔任卡特政府的國家安全顧問,他在1997年的《大棋局》中表示,烏克蘭是「地緣政治支點」,尤其是在西方的地緣政治中;如果它被納入北約、被納入西方國家的控制,這將大大削弱俄羅斯的力量。俄羅斯即使不被肢解,也會被束縛。這一直是美國的目標,美國的戰略規劃者和政府官員以及北約盟國一再表示,他們希望將烏克蘭納入北約。
北約在2008年正式確定了這一目標,而就在幾個月前,也就是2021年11月,美國拜登政府和烏克蘭澤連斯基政府之間就新戰略憲章達成一致,其近期目標是將烏克蘭納入北約組織,而這也是北約長期以來的戰略目標。美國在2021年最後幾個月和2022年初迅速採取行動,促使烏克蘭軍事化並保持這一狀態。
布熱津斯基和其他人提出的想法是:一旦烏克蘭納入北約這一保護體系,俄羅斯就完蛋了。烏克蘭作為北約的第31個國家,與俄羅斯政府非常近,這將使北約與俄羅斯形成一條約1200英里的邊界,這與希特勒軍隊入侵蘇聯的局勢相似。但在這種情況下,俄羅斯是在面對著世界上最大的核聯盟。烏克蘭加入北約將改變整個地緣政治版圖,讓西方控制中國以西的歐亞大陸。
實際上更重要的是:如何實現這一構想。代理人戰爭始于2014年,當時烏克蘭發生了由美國策劃的廣場政變,推翻了民選總統,將許多極端民族主義者納入麾下。然而,政變直接的結果是烏克蘭開始分裂。克裡米亞從1991年到1995年一直是一個獨立的自治國家。1995年,烏克蘭非法撕毀克裡米亞憲法,並違背其意願將其吞併。克裡米亞人並不認為自己是烏克蘭的一部分,他們主要講俄語,與俄羅斯有著深厚的文化聯繫。當政變發生時,烏克蘭極端民族主義者控制著克裡米亞人,而克裡米亞人想要獨立。俄羅斯通過公投給了克裡米亞人選擇,他們可以選擇留在烏克蘭或加入俄羅斯。他們選擇了後者。
在烏克蘭東部,主要是俄羅斯族受到了極端民族主義和烏克蘭政府新納粹部隊的鎮壓。恐俄症、對東部講俄語的人們的極端鎮壓開始了——與亞速營有關的新納粹分子在一棟公共建築中炸死了40人,這就是其中一個臭名昭著的案例。最初,那裡曾經有幾個獨立了的「共和國」。在頓巴斯地區,只有兩個以講俄語的人口為主的「共和國」存留下來:盧甘斯克和頓涅茨克。
因此,在烏克蘭爆發了西部的基輔和東部的頓巴斯之間的內戰。但這也是一場代理人戰爭,美國或者說北約支持基輔,而俄羅斯支持頓巴斯。內戰在政變後就開始了,當時俄語基本上成為了非法語言,以至於某個人在商店裡說俄語就會被罰款。這是對俄羅斯語言和文化的攻擊,是對烏克蘭東部地區人口的暴力鎮壓。
最初,大約有14000人在內戰中喪生。而這些傷亡發生在烏克蘭東部地區,並導致約250萬難民湧入了俄羅斯。2014年和2015年的《明斯克協議》使內戰的這兩個地區停火,這是法國和德國從中調停的結果,並得到了聯合國安理會的支持。在這些協議中,盧甘斯克和頓涅茨克在烏克蘭境內獲得了自治。但基輔卻一次又一次地破壞明斯克協議,繼續攻擊頓巴斯的獨立「共和國」,儘管攻擊規模縮小了,但美國仍繼續提供加強的軍事訓練和武器。
1991年至2021年,美國政府向基輔提供了大量軍事支持。1991年至2014年,美國對基輔的直接軍事援助為38億美元。從2014年到2021年,這一數字為24億美元。美國對基輔的援助金額飛速增加,在拜登政府上任後暴漲。美國對烏克蘭軍事化的速度非常快,英國和加拿大訓練了大約5萬名烏克蘭軍隊士兵,這還不算美國訓練的軍隊士兵,而中情局實際上參與訓練了亞速營成員和右翼准軍事部隊。所有這些措施都是針對俄羅斯的。
俄羅斯人特別擔心核方面的問題,因為北約是一個核聯盟;如果烏克蘭被納入北約,飛彈將被放置在烏克蘭,在俄羅斯政府有時間做出反應之前,核打擊就可能已經發生了。在波蘭和羅馬尼亞,已經有了反彈道飛彈防禦設施,其作為對北約的先發核打擊的反制武器至關重要。然而,重要的是要理解,安置在那裡的宙斯盾飛彈防禦系統也有能力發射進攻性核飛彈。所有這些都是俄羅斯加入烏克蘭內戰的因素。
2022年2月,基輔正在準備一次重大攻勢,13萬軍隊集結於東部和南部的頓巴斯邊界,與美國-北約一起,向頓巴斯開火,美國-北約則繼續提供支持,這越過了俄羅斯政府明確劃出的紅線。作為回應,俄羅斯首先宣佈明斯克協議已經破裂,頓巴斯各「共和國」必須被視為獨立和自治的國家。然後,俄羅斯政府站在頓巴斯一邊介入了烏克蘭內戰,這符合它自己所認為的本國國防利益。
這樣做的結果是,美國-北約和俄羅斯在烏克蘭進行了一場代理人戰爭,這場戰爭從烏克蘭自身的內戰發展而來,而內戰的起源則是美國所策劃的政變。但與其他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的代理人戰爭不同的是,這場戰爭發生在一個龐大的核大國的邊界上,它是由美國政府長期維繫帝國主義戰略引起的,旨在為北約奪取烏克蘭以摧毀俄羅斯的大國地位;並且,如布熱津斯基所說,它還旨在建立美國在全球的霸主地位。
顯然,這場特殊的代理人戰爭具有自古巴飛彈危機以來再未有過的嚴重危險性。在俄羅斯的進攻之後,法國宣佈北約擁有核武器,緊接著在2月27日,俄羅斯人將自己的核武器置於高度戒備狀態。
關於代理人戰爭,需要瞭解的另一點是,俄羅斯人一直在努力避免平民傷亡,並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功。俄羅斯和烏克蘭的人民是緊密聯繫的,俄羅斯政府一直試圖減少平民傷亡。美國軍方和歐洲軍方公佈的數字一直表明,與美國的戰爭標準相比,烏克蘭平民的傷亡是非常少的。這方面的一個證據是:俄羅斯軍隊的軍事傷亡大於烏克蘭人的平民傷亡,這與美國戰爭中的情況相反。如果你知道美國是如何打仗的,比如在伊拉克,美國攻擊電力和供水設施以及其他所有民用基礎設施,理由是這將造成民眾的不滿和對政府的反抗。但以民用基礎設施為目標自然會增加平民的傷亡,在伊拉克,美國入侵造成的平民傷亡達數十萬人。相比之下,俄羅斯並沒有試圖摧毀民用基礎設施,而摧毀民用設施對他們來說是很容易做到的。即使在戰爭期間,他們仍然在向基輔出售天然氣,履行合同。他們也並沒有摧毀烏克蘭的互聯網。
俄羅斯進行軍事干預的主要目的是「解放」頓巴斯,頓巴斯的大部分地區曾經被基輔軍隊佔領。俄羅斯的當務之急是控制主要港口馬里烏波爾,這將保障頓巴斯的物資供給。馬里烏波爾一直被新納粹主義的亞速營所佔領,而亞速營現在控制著該市不到20%的面積,他們躲藏在城市中一些蘇聯時期的碉堡裡面。頓涅茨克人民民兵和俄羅斯人則控制著該市其餘的部分。烏克蘭大約有十萬名准軍事人員,這些准軍事人員中的大多數都在包圍頓巴斯,而包圍頓巴斯的烏軍大概有十三萬人,這十三萬人現在已經被俄羅斯軍方圍困。俄羅斯除了想與當地民兵共同控制頓巴斯地區之外,還試圖促進烏克蘭非軍事化、保持中立地位、不要加入北約。
如果從和平協定的角度來看待局勢(《環球時報》在3月31日已有這一視角的充分的報導),你就可以看清楚這場戰爭到底是怎麼回事。烏克蘭已然暫時同意中立,這一中立立場由加拿大等來自西方的擔保國監督。但談判的癥結在於烏克蘭政府所謂的「主權」,全部都是關於頓巴斯地區和內戰的內容。烏克蘭堅持認為,頓巴斯地區是其主權領土的一部分,而不顧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這兩個分離「共和國」的人民意願。然而,頓巴斯地區的人民和俄羅斯人不能接受這一點。事實上,人民民兵和俄羅斯人仍在努力「解放」這些准軍事部隊所佔領的地區。談判的主要癥結就在於此,而這又回到了烏克蘭內戰的現實。而美國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一直是破壞者。
美國企圖佔據核優勢
在這裡,我們有必要談談美國帝國戰略的第二條主線。到目前為止,我已經討論了地緣政治方面的帝國主義戰略,也就是向過去蘇聯的領土和勢力範圍內擴張,布熱津斯基的相關闡述最為有力。但是,在這種背景之下,美國的帝國主義戰略還有另一個方面需要我們去討論,那就是佔據新的核優勢地位。
如果你讀過布熱津斯基的《大棋局》,你會發現,他關於美國地緣政治戰略的這本書裡一個「核」字都沒有。然而,核力量對於美國對俄羅斯的整體戰略來說,當然是至關重要的。1979年,在卡特政府的領導下,布熱津斯基擔任國家安全顧問,他們決定越過「相互確保毀滅」這一原則,並由美國來推行其自身核優勢的反制戰略,這涉及到在歐洲部署核飛彈。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和反核活動家E.P.湯普森於1981年發表在《抗議與生存》(Protest and Survive)雜誌上的《致美國的信》(A Letter to America)中,實際上引用了布熱津斯基的話,承認美國的戰略已經轉向了反制戰爭之上。
為了解釋這一點,我們有必要再往前追溯一些歷史。20世紀60年代,蘇聯已經實現了與美國的核均勢。美國的軍事機構和安全機構內部針對此問題爭吵不休,因為核均勢意味著兩國「相互確保毀滅」。無論是哪個國家攻擊另一個國家,這兩國都會被徹底摧毀。甘迺迪政府的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開始推廣反制力量的概念,以求繞過「相互確保毀滅」。基本上,有兩種類型的核攻擊:一個是毀滅對手的城市,人口和經濟,這就是「相互確保毀滅」的基礎;另一種則是反制戰爭,旨在先摧毀敵人的核力量,然後再發射核彈頭。當然,我們可以說反制策略就是先發核打擊策略。麥克納馬拉領導下的美國開始探索反制力量的建設。
但後來,麥克納馬拉發現了這種方式的不理智,他決定將「相互確保毀滅」作為美國的威懾政策。這種情況從20世紀60年代一直延續到20世紀70年代的大部分時間。但1979年,布熱津斯基在卡特政府擔任國家安全顧問時,他們決定實施反制策略,決定在歐洲部署潘興2型飛彈和核巡航飛彈。這導致了歐洲核裁軍運動的興起,這是歐洲的一場偉大的和平運動。
美國政府最初在歐洲部署了潘興2型核飛彈以及巡航飛彈,這對歐洲和美國的和平運動來說都是一個巨大問題,核戰爭的危險大大增加。雷根政府大力推廣反制戰略,並增加了具有科幻色彩的戰略防禦計畫(以綽號「星球大戰」而聞名),該計畫設想了一個能完全擊落所有敵方飛彈的系統,但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種幻想。最終,由於歐洲大規模和平運動和美國的核凍結運動,以及蘇聯戈巴契夫的崛起,這一時期的核軍備競賽得以停止。但在蘇聯解體後,美國政府決定繼續推行反制武器戰略,追求核優勢。
在接下來的三十年裡,美國不斷發展反制武器和反制戰略,增強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以至於2006年美國宣佈它已基本取得核優勢,當時美國帝國大戰略的主要中心——對外關係委員會出版的《外交事務》對這一點進行了說明。《外交事務》文章宣稱,鑒於美國瞄準技術和傳感技術的發展,中國對美國的先發核打擊已經沒有核威懾力了,而且即使是俄羅斯人也不能再指望他們的核威懾有效了,美國政府正在推動實現完全的核優勢地位。美國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北約在歐洲的擴張,因為它反核力量戰略的一部分便是讓反核力量武器越來越靠近俄羅斯,使俄羅斯政府被攻擊時措手不及。
俄羅斯是該戰略的主要目標,而中國顯然是俄羅斯之後的下一個目標。但川普上台後決定與俄羅斯緩和關係,專注於對付中國。這讓制約俄羅斯的戰略暫時擱置了一段時間,也動搖了美國-北約帝國大戰略的穩定,因為北約的擴大是核優勢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拜登政府上台後,試圖通過收緊烏克蘭對俄羅斯的束縛來彌補耽誤了的時間。
在美國所有這一切行動之中,俄羅斯人民——這個現在已經成為資本主義國家、並重新獲得大國地位的國家的人民——並沒有被愚弄。他們看懂了現狀。2007年,普京宣佈單極世界是不可能實現的,美國無法獲得核優勢。俄羅斯和中國都開始研發能夠繞過美國反制戰略的武器。美國先發核打擊計畫是,攻擊機——只有美國具備這種能力——攻擊陸基飛彈(無論是在固定的發射井還是移動的陸基飛彈),通過跟蹤潛艇也可以消滅威脅。然後,反彈道飛彈系統的作用是反制其他所有報復性打擊。當然,另一方,即主要核大國中的俄羅斯和中國是知道這一切的,所以他們盡一切可能保護他們的核威懾或反制能力。近年來,俄羅斯和中國已經開發了高超音速飛彈。這些飛彈的移動速度特別快,超過5馬赫,同時又具有機動性,所以反彈道飛彈系統無法阻止它們,這削弱了美國的反擊能力。美國本身還沒有開發出這種類型的高超音速飛彈技術。這種類型的武器被中國稱為「殺手鐧」,意味著它可以被一個小國所運用,用來對抗對手軍事力量的壓倒性優勢。這就增加了俄羅斯和中國的基本威懾力,在受到先發核打擊時,他們能保護其反制能力。這是對抗美國先發核打擊能力的主要因素之一。
這場老鷹抓小雞的核博弈的另一個方面是美國-北約在衛星領域的主導地位。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這一點,現在美國軍事部門的目標定位才能如此精確,可以想像他們可以用較小的彈頭摧毀堅硬的飛彈發射井,因為他們的目標定位是絕對精確的,同時也可以瞄準潛艇。所有這些都與衛星系統有關。人們普遍認為,這使美國有能力用非核武器或更小的核彈頭摧毀堅固的飛彈發射井,或至少擊中指揮和控制中心,因為定位更準確了。因此,俄羅斯和中國軍隊一直非常關注反衛星武器,以期使美國失去衛星定位優勢。
核冬天和大屠殺
雖然核冬天聽起來非常糟糕,但還是有必要談談。如果你閱讀美國軍方(我想俄羅斯軍方也是如此)的解密文件,就會發現他們完全不瞭解關於核戰爭的科學。在關於核軍備和核戰爭的解密檔中,在討論核戰爭之處都沒有提到火風暴。但火風暴實際上是在核攻擊中導致最大數量死亡的原因。在對一個城市的熱核攻擊中,火風暴可以擴散到150平方英里。軍事機構都是為了在核戰爭中作戰並取得勝利,在他們的分析中,甚至在分析「相互確保毀滅」時也沒有考慮到火風暴。但這也有另一個原因,因為火風暴是產生核冬天的原因。
1983年,反制武器被放置在歐洲的時候,蘇聯和美國的大氣科學家合作,創造了第一個核冬天假說模型。蘇聯和美國的許多核心科學家都參與了氣候變化的研究,雖然氣候變化也可以說是溫和版的反向核冬天。這些科學家發現,如果在一場核戰爭中有100個城市爆發大火,其影響將是全球平均氣溫下降,卡爾·薩根當時說的是可能下降「幾十攝氏度」。他們後來在進一步的研究中放棄了這一觀點,並表示下降溫度將高達20攝氏度。但你可以想像這意味著什麼:火風暴會把煙灰和煙霧裹挾上升到平流層。這將阻擋70%的太陽能到達地球,這意味著地球上所有的農作物都將沒法收穫。這將摧毀幾乎所有的植物生命,因此北半球的直接核效應將伴隨著南半球幾乎所有人類的死亡,只有少數人能在這個星球上生存。
核冬天研究受到軍方和美國當局的批評,他們認為這一研究是聳人聽聞。但在21世紀,從2007年開始,核冬天研究被發展、複製和驗證了無數次。這些研究表明,即使在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間的戰爭中使用廣島級別的原子彈,其結果雖然沒有核冬天那麼嚴重,但也足以減少太陽能到達地球的量,並殺死數十億人。相比之下,正如新聞研究所展現的那樣,在一場全球熱核戰爭中,核冬天甚至會像80年代最初的研究所表明的那樣糟糕,甚至更糟。這就是科學。這一假說已經被頂級同行評審的科學出版物所承認,並且研究結果也被反復驗證過了。從科學的角度來看這是非常清楚的:如果真的發生了全球熱核戰爭,它將殺死地球上的所有人口,也許在南半球的某個地方會留下一些人類物種的殘餘,但其結果將是整個行星被毀滅。
起初麥克納馬拉認為反制戰略是一個好主意,因為這是一個「沒有城市」會受影響的戰略。美國可以直接在地球另一邊銷毀核武器,而不讓自己的城市受影響。但這種想法很快就煙消雲散了,沒有人再相信這一點,因為大多數指揮和控制中心都在城市或城市附近。在不攻擊城市的情況下,不可能在一次襲擊中就把核武器全部摧毀。
而且,就核大國而言,對方的核威懾力是不可能被完全摧毀的,而大國核武庫中只需要相對較小的一部分就可以摧毀對方所有的主要城市。如果不意識到這一點,就是在陷入一種危險的幻想,這種幻想增加了導向全球熱核戰爭的可能性,這將毀滅整個人類。這意味著那些深陷於反制理論的主要核分析家們正在走向徹底的瘋狂。核戰爭的策劃者假裝他們能在核戰爭中獲勝。然而,我們現在知道,最起初設想的「相互確保毀滅」戰略並不像今天設想的全球熱核戰爭那樣極端,「相互確保毀滅」意味著雙方數以億計的人口被毀滅。但核冬天實際上意味著地球上所有的人口都將被消滅。
反制戰略的目標在於爭取實現先發制人,一次性完成毀滅打擊,或者說保證核優勢地位,這意味著核軍備競賽會不斷持續,以期擺脫「相互確保毀滅」的戰略,同時這實際上也威脅到整個人類的生存。即使核武器的數量有限,核武器的所謂「現代化」,尤其在美國方面,是為了使反製成為可能,從而實現一次性打擊。這就是為什麼美國政府退出《反導條約》和《中導條約》等條約的原因。因為這些條約都在阻礙反制武器的發展,有礙於美國的核優勢地位。美國政府退出了所有這些條約,但是它願意接受對核武器總數的限制,因為這樣一來,遊戲的玩法就不一樣了。美國現在的戰略重點是反制,而不是反價值(譯者注:在軍事學說中,「反價值」是指向城市和平民等有價值但實際上並非軍事威脅的對手資產的目標,即「進攻城市」的委婉說法。「反力」或「反制」是指向對手軍事力量和設施的目標)。
我們要儘快理解這些現實。但我認為,理解美國或北約帝國大戰略的兩個方面是很重要的,這樣才能理解為什麼俄羅斯當局會認為自己受到了威脅,為什麼它採取了這樣的行動,以及為什麼這場代理人戰爭會對整個世界來說如此危險。我們現在應該明白的是,美國試圖對絕對世界霸權的操縱已經使我們處於全球熱核戰爭和全球毀滅的邊緣。唯一的解決辦法是創造一個大規模的世界和平、生態和社會主義的運動。
(該文為作者于2022年3月31日向三大洲社會研究所諮詢委員會發表的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