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日本外務大臣林芳正（下篇）：推進日美澳印四方合作，實現「自由開放的印太」
文/竹中治堅
外務大臣林芳正專訪。下篇著重談的是對華外交以及有關台灣海峽、尖閣諸島和南海的安全保障問題等。
通過高品質基建活動，加強區域互聯互通
竹中 日本在日美同盟中擺脫「junior partner」角色的一個良方，是積極地為實現「自由開放的印太（Free and Open Indo-Pacific，FOIP）」做出貢獻。在政策上，經濟和安全保障是兩大支柱，而日本長期以來一直強調「加強互聯互通」的重要性，推進了東西經濟走廊、南部經濟走廊、印度新幹線、德里-孟買工業走廊等項目的建設。今後是否還會繼續參與這些項目？
林 關於如何實現FOIP，我們希望繼續積極致力於通過援助基礎設施建設來加強互聯互通，並為相關國家加強海上執法能力提供支援。其中，我們尤為重視兼具「韌性」「包容性」和「永續性」的高品質基建。我認為，不僅是相關國家，我們的這些努力還得到了國際社會的高度評價。
2020年，日本在東南亞發表了《日本-東協互聯互通倡議（Japan-ASEAN Connectivity Initiative）》，除了基礎設施建設外，還將配套實施運營和管理人才培養專案，藉此加強東協地區的互聯互通。在大洋洲，去年12月日美澳三國共同援助東密克羅尼西亞海底光纜項目，以改善密克羅尼西亞聯邦、吉里巴斯和諾魯等島國的通信狀況。我們希望通過這種日積月累的努力，提供高品質基礎設施，為實現FOIP助力。
竹中 請您結合加強海上執法能力，談一談與相關國家在安全保障方面的合作。目前，日本已與澳大利亞簽訂了新的協定（《日澳互惠准入協議（Reciprocal Access Agreement）》），今後將如何深化日美關係之外的日印、日澳關係？
林 印度和澳大利亞兩國與日本都同樣擁有自由、民主、法治等基本價值觀及戰略利益，是我們實現FOIP的重要夥伴。我們與兩國在首腦和外長層級上也建立了密切的合作關係。在安全保障方面，我們與印度通過「2+2（外長和防長會談）」機制多次展開對話，並實施了軍艦船隻的聯合演練。與澳大利亞方面，我們已經舉行了9次「2+2」磋商。1月6日簽署的《日澳互惠准入協定》，將有助於自衛隊與澳大利亞國防軍更好地開展聯合演練和救災活動等，這對我國而言，是劃時代意義的創舉。此外，我們還希望與澳大利亞在太空、網路等新領域，以及經濟安全領域深化合作。我認為，日澳安保合作今後將成為我們與其他國家展開合作的範本。
竹中 我理解中的日美澳印四方安全對話機制（Quad），是旨在實現FOIP的一個對話平台。去年四國首腦還舉行了面對面會談，請您談一談未來將如何推進這一四方對話機制。
林 我們願意積極推進日美澳印四方合作。岸田首相剛一上任，便與美國、澳大利亞和印度領導人舉行了電話會談，確認將繼續加強四方合作，並一致同意每年舉行首腦會議和外長會議。我們希望在疫苗、基礎建設、重要新興技術等務實領域穩健扎實地推進合作。
提及「台灣海峽」的背景與意義
竹中 關於日中關係，在去年舉行的日美首腦會談和外長會談中，都指出了「台灣海峽和平穩定的重要性」。為什麼現在要提出及這個問題呢？
林 （中國大陸與台灣的）兩岸關係，特別是在經濟領域具有緊密的聯繫。另一方面，軍事平衡正發生著確實無疑的變化。包括最近的種種動向在內，我們在密切地注視形勢的發展。國際社會對「台灣海峽和平穩定的重要意義」也有了越來越深的認識。在去年11月舉行的日中外長電話會談中，我也向王毅國務委員兼外長提及了此事。我們將繼續關注兩岸關係的變化，並向包括兩岸相關人士在內的整個國際社會明確地表達我們的立場。
竹中 有關東海和南海的形勢，中國公務船在尖閣諸島周邊海域巡航已成常態，並頻有侵入日本領海的情況。請問您如何看待這種現狀？此外，中國在南海填礁造島，已經建成3座機場，您對此有什麼看法？
林 中國海警船多次侵入尖閣諸島周邊的日本領海，並做出試圖靠近日本漁船的舉動，這是絕不可接受的。中國海警船在尖閣諸島周邊的日本領海內宣示自己的主張，這樣的行為本來就有違國際法。對此，在上次的日中外長電話會談中，我也向王毅國務委員表達了日方的關切。抱著堅決捍衛領土、領海和領空的決心，今後我們仍要繼續堅持自己應有的主張，並以冷靜而堅毅的態度予以應對。
關於南海局勢，我們也一直在密切關注包括軍事化在內的問題。南海問題直接關係到地區的和平與穩定，是包括我國在內的整個國際社會的合理關切。我們強烈反對任何加劇緊張局勢的行為，而且一貫支持在海洋「貫徹法治」。我想強調的，是南海問題當事各方依據國際法努力以和平方式解決爭端的重要性。
CPTTP及其未來展望
竹中 關於《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CPTPP，TPP11），中國大陸於去年9月申請加入，之後台灣也提出了申請。日本將如何處理這個問題？還有英國何時可以加入？另有報導稱，韓國已經啟動了申請加入該協定的準備工作，日本是否會考慮吸納諸如以色列、哥倫比亞等其他OECD成員國？
林 關於中國大陸和台灣申請加入的問題，市場准入（Market Access）條件自不待言，這個TPP11在電商貿易、智慧財產權、政府採購、衛生及植物檢疫措施等方面也都設有相當高的「規則標準」。對於中國大陸的常規貿易做法，存在各種不同意見，我們首先必須審慎觀察中國大陸方面是否做好了足夠的準備，來嚴格遵守這種高標準的規則。這一點對台灣也是同樣的。但對日本而言，台灣還是一個和我國擁有共同的基本價值觀以及緊密的經濟關係的極其重要的夥伴，，在申請加入的過程中，其各種積極努力也都是公開透明的，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歡迎台灣的申請。我們還有必要與其他成員國深入商討。除此之外，我認為我們在做出決定之際，戰略性視角不可或缺，並且還要考慮到國民的理解。
去年6月，英國決定啟動申請加入程式，目前工作組仍在討論相關問題。作為工作組的主席國日本，我們將在保持協定高標準的同時，確實履行自身職責。在吸引新成員方面，我們將積極關注有意願加入的經濟體。目前，我們將首先集中精力於處理先行一步的英國的加入程式。
「尊重人權的外交」是一貫立場
竹中 最後想請教一下關於「尊重人權的外交」這一問題。我覺得這是從岸田政權以來開始強調的，各國也在關注這方面的動向。除了在迄今的首腦會談和外長會談中表明對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人權狀況的關切外，還起用了中谷元擔任主管人權事務的首相助理。外務省也表示將新設主管人權事務的職位。相較於以往，日本的外交政策今後是否會更加重視強調人權和自由主義呢？倘若如此，那麼在對待緬甸等威權主義色彩濃重的亞洲國家時，是否也會發生某些變化？
林 「堅決維護普世價值」是岸田內閣提出的3個覺悟之1。普世價值當然就包含了人權。任命主管人權事務的助理也是執行這一方針的一個舉措。我們並不是因為近年來全世界對人權的關注度升高才推進人權外交。我想說的是，我們歷來認為維護人權是世界各國的基本責任和義務，這種理念並非始於今天。
基於這樣的思考，我們將在雙邊和國際多邊場合針對嚴重侵害人權的行為確實發聲表態。同時，以對話與合作為基礎，與致力於實現民主化和維護人權的國家持續進行雙邊對話及合作，以此促進它們開展自主性的努力。今後我們還將繼續推進這種具有日本特色的人權外交。
（2022年1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