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VBS劉亭廷波蘭採訪後記/4】感受到戰爭，毫無虛假成分

文/劉亭廷

出門前給自己訂的一大功課和目標，就是希望能約訪到高階官員的專訪，從決策者那邊第一手掌握他們對於戰事的觀點。

最感謝各界協助牽線在波蘭順利約訪了波蘭總統府國際政策司司長Piotr Gillert，他主要負責協助制訂總統的國際政策，當然我們也談及了波蘭在戰爭中的角色、俄國的侵略、以及各大國的態度；另外約訪的波蘭外交部發言人Łukasz Jasina, 談及譴責俄羅斯行徑、以及台灣的援助等議題。

感謝他們願意直接接受台灣媒體的採訪，讓我們可以直接提問，再把他們的看法傳遞給我們的觀眾。

Piotr Gillert的背景很有意思，他曾經是波蘭駐中國使館代辦，等於是該使館的二把手。他在北京前前後後生活了15年，說了一口超流利的中文。有趣的是他曾當過記者，見面時，他分享了自己1999年到2004年曾是波蘭媒體駐北京的記者，2000年時，他跟隨外媒記者團到過台灣見證、採訪第一次政黨輪替。他於2010年進入波蘭外交部，而從他的背景和資歷來看，可見他對於亞洲、乃至兩岸事務是相當了解的。

採訪他的那一天是3月21日，白宮才剛公布拜登即將訪問歐洲，最後一站即是波蘭。因此當天的採訪主題，自然從這最新的新聞點開始問起，之後轉向俄烏戰爭、中國政府的角色等問題。

波蘭在這次戰爭的角色是頗被外界關注的。從地理和地緣政治開始說，波蘭緊鄰烏克蘭，除了有邊境的相連，主要是波蘭的北約和歐盟成員國的身分，也讓波蘭成為西方盟友的最前線防線：例如戰爭還沒開始，美方已經加派駐紮美軍軍力、之後也增加部署愛國者飛彈防空系統；戰爭爆發後，盟軍也以波蘭為補給轉運陣地，向烏克蘭輸送武器。

波蘭曾歷經被納粹德國和蘇聯分割的歷史，最近也常被拿出來討論。比起很多其他歐洲國家，波蘭對於國家被侵略、被分裂，他們更明白這切身之痛；再加上擔心俄羅斯持續擴張，因此波蘭在人道和軍事上聲援烏克蘭的聲音從未減少。

但波蘭與中國的關係近年來更是頗微妙。

波蘭總統杜達曾在2月7日與習近平會晤，討論促進雙邊貿易，更是北京冬奧開幕時，唯一前往出席的歐洲領導人（當時其他歐洲領導人因為中國人權問題而抵制出席）。戰爭爆發後，中國態度相當不明確，因此也自然好奇波蘭總統府如何看待中國應該扮演的角色。

Piotr Gillert聽到我的題目，第一反應是說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他回答認為中國自然能扮演重要角色，更指出「中國能作為調解員、和事佬出面」，同時指出「現況依賴中國朝這個方向採取行動，當然這是很複雜的任務，我們能理解，但帶來和平也符合中國的利益」。我個人覺得這個答案的特別之處在於 ，對比很多歐洲國家呼籲或譴責中共應該在這場戰事如何明確表態，波蘭的態度是委婉、卻很堅定。波方沒有明確說中國應該如何，但用了「符合利益」這說法，指出北京政府有責任、有義務更積極讓這場戰爭儘早結束。

首次到波蘭，便進入總統府採訪，老實說踏入該棟建築的當下，心情難掩激動，因為之前做功課發現，歐洲第一步憲法《五三憲法》就是在那裡起草的。我們從側門進入、做完安檢，一位英文說得極好的總統府人員出面接待，簡單寒暄跟我們說實在抱歉，因為總統府正在裝修，要繞遠路，才能抵達受訪者的辦公室，我們便開啟了另類的「總統府觀光」。

我們穿越了超大的長廊、路過總統府內的教堂、經過大大小小的會議室，但每一處的建築風格明顯不同，因此好奇向總統府人員請教波蘭總統府的建造年份，他跟我們說建築建於17世紀(1643年），原本是巴洛克式風格，但歷經大火後毀損，之後以新古典主義風格重建，於1818年完工，更是華沙少數未在二戰中被炸毀的建築。

而我們與波蘭外交部發言人Łukasz Jasina的採訪過程也很有趣。

我在轉機赴波蘭的途中一直與他聯繫，也敲定抵達華沙的第二天採訪他。他與我們約住家樓下採訪，原因是他剛被解除自主健康管理——他原訂要隨外交部長去紐約開會，但因為快篩採陽性、最後無法前往，後來PCR確定陰性，便被解除隔離。

他於2021年9月上任，過去曾擔任評論員和主持人，同樣是記者出生，很熟悉新聞的作業流程，採訪過程很順利，對於各項問題自然信手拈來。

波蘭與中華民國台灣沒有正式的外交關係，但近年來互動交流持續增加，波蘭去年曾送台灣40萬劑AZ疫苗，是繼美國、日本後，第三大援贈國家。不過波蘭對於「一中政策」的態度很明確，因此無論是談到台波關係或是談到台灣捐贈物資等問題，這條紅線波方在採訪中說得很清楚，但也同時強調很感謝台灣社會的幫助。Łukasz Jasina就提到「我們送你們一點點疫苗，現在卻收到這麼棒的回應（指物資捐贈）」，我想這就是所謂「善的循環」吧。

另外，我們在波蘭期間特別走訪了熱舒夫機場。外媒和美軍軍媒從2月份便開始報導和拍攝揭露，北約各國也把波蘭這座機場改為對烏克蘭的後勤運補基地，大家常聽到的刺針、標槍飛彈都是經由這裡轉運至烏克蘭境內。盟軍選擇這裡不外乎就是戰略地理位置，因為很接近E40高速公路，這些軍武則會利用陸路交通的方式，直送至基輔等地。

到了這座原本是民用機場，後來改成了軍民兩用機場，除了看到大批的美軍駐紮，機場周邊也部署滿滿的愛國者飛彈系統。作為在國內跑軍事的記者，這畫面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認得出飛彈系統，（也感謝國內的軍事專家們幫我再三確認），但不習慣的是他們升起就防空戰術位置。在國內的演練，雖然也曾目擊國軍操演，可是在當地能感受的就是戰爭，毫無虛假的成分。

（作者劉亭廷為TVBS記者，本文經作者同意，自臉書貼文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