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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戰爭:普京企圖重繪世界 但結果非他所願

3月10日,在克里米亞辛菲羅波爾一個宣傳普京的巨幅廣告牌上寫道:"俄羅斯不是發動戰爭,而是要結束戰爭"
圖3月10日,在克里米亞辛菲羅波爾一個宣傳普京的巨幅廣告牌上寫道:「俄羅斯不是發動戰爭,而是要結束戰爭」

文/BBC新聞艾倫·利特爾(Allan Little)

普京對烏克蘭發動侵略戰爭改變了世界。 現在,我們生活在一個新的、更加危險的時代——以柏林牆倒塌開始的後冷戰時代已經結束。

親身經歷一個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時刻並實時了解其本質是一件難得的事情。

1989年11月,我站在當時捷克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格白雪覆蓋的瓦茨拉夫廣場上,目睹了一個新世界的誕生。

東歐人民面對共產黨專制統治而奮起反抗。柏林牆被推倒了。分裂的歐洲再次變得完整。

在布拉格,持不同政見劇作家瓦茨拉夫·哈維爾(Vaclav Havel )在二樓的陽台上,向廣場上聚集的40萬民眾發表講話。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時刻,場面令人感到目眩。那天晚上,共產主義政權垮台,幾周之內,哈維爾就成為了一個新的民主國家總統。

即使在當時,我也感覺到我正在目睹世界的轉變——這是一個罕見的時刻,因為你知道,世界正在你的眼前發生巨變。

1989年11月24日,持不同政見的劇作家哈維爾(Vaclav Havel )向廣場上聚集的40萬民眾發表講話。
1989年11月24日,持不同政見的劇作家哈維爾(Vaclav Havel )向廣場上聚集的40萬民眾發表講話。

自法國大革命以來,歐洲歷史上有多少這樣的時刻?我當時想,大概有5個。1989年是第六個。但是,當普京下令俄羅斯軍隊入侵烏克蘭時,那個在驚心動魄時刻誕生於人民革命中的世界就結束了。

德國總理蕭茲(Olaf Scholz )稱這一時刻為一個「歷史轉折點」(zeitenwende),而英國外交大臣特拉斯(Liz Truss )則形容這是一個「根本性的變化」(paradigm shift)。 她說,高枕無憂的時代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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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歷史上的決定性時刻

1789年7月14日巴黎民眾攻佔巴士底獄
1789年7月14日巴黎民眾攻佔巴士底獄
  • 1789: 法國大革命,推翻君主制,建立共和國
  • 1815: 維也納會議重新繪製歐洲版圖,恢復了權力平衡,拿破侖戰爭引發劇變後迎來了數十年的和平
  • 1848: 自由和民主革命浪潮席捲歐洲
  • 1919: 凡爾賽和約。新的獨立主權國家取代了舊的多民族帝國
  • 1945: 雅爾塔會議——大國同意將歐洲劃分為西方和蘇聯的「勢力範圍」。鐵幕降臨歐洲大陸
  • 1989: 蘇聯主導的東歐民主革命推倒了鐵幕。兩年後蘇聯解體。俄羅斯總統普京稱這是「20世紀最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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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最有經驗的戰地記者之一夏昆汀(Quentin Sommerville)最近走過烏克蘭哈爾科夫的斷壁殘垣,談到俄軍的狂轟濫炸時說:「如果你不熟悉這些戰術,那就說明你沒有關注。」

他知道,因為,在敘利亞的俄軍火箭攻擊下,他花了足夠多的時間去關注。但是,民主世界的各國政府——他們對普京政權的性質給予了多少關注呢?

多年來,積累的證據越來越多。

自從普京派遣軍隊進入格魯吉亞並聲稱他支持分離地區以來,已經過去了20年。

後來,普京派間諜進入英國城市,用神經毒劑謀殺流亡的俄羅斯人。

2014年,普京下令入侵烏克蘭東部,吞併了克里米亞半島。

儘管如此,德國和大部分歐盟成員國明知有風險,但仍堅持依賴俄羅斯的天然氣供應。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一年後,歐盟國家又批准建造一條新的天然氣管道——北溪2號工程,旨在增加俄羅斯天然氣供應。

英國外相特拉斯所形容的「高枕無憂」也是在指責她自己的國家。自梅傑(John Major )擔任首相以來,倫敦一直是俄羅斯資金的避風港。俄羅斯寡頭們在這裏投入了數十億美元,洗錢,購買了首都最負盛名的私人豪宅,與英國政界人士交往密切,並向他們的競選基金捐款。很少有人疑問這些俄羅斯人突然獲得的額財富是從哪裏來的。

所以,回答是沒有關注。對於歐洲東部邊境醞釀的威脅的性質,西方民主國家並沒有「關注」。

普京似乎也感到高枕無憂。

位於德國魯布明市( Lubmin )附近的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接收站
位於德國魯布明市( Lubmin )附近的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接收站

首先,普京認為西方陣營正處於長期衰落,被內部分裂和意識形態引發的敵對立場所削弱。他認為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 )當選獲勝和英國脫離歐盟都證明了這一點。波蘭和匈牙利的右翼威權政府的崛起進一步證明自由價值觀和民主制度正在被瓦解。美國從阿富汗撤軍令人感到羞辱,證明了一個衰落的大國正在退出世界舞台。

其次,普京誤解了俄羅斯邊境另一側正在發生的事情。他拒絶相信在前蘇聯共和國——喬治亞(2003年)、烏克蘭(2004-5年)和吉爾吉斯(2005年)——所爆發的一連串民主抗爭事件或是民意的真實表達。因為每一次抗爭都旨在消除腐敗和不受歡迎的親莫斯科政府。克里姆林宮似乎總是認為,這些事件不言而喻都是外國情報機構在背後操縱,尤其是美國人和英國人——西方帝國主義正在向歷史上理應屬於俄羅斯的領土進軍。

第三,普京不了解自己的武裝力量。 現在很明顯,他預計俄軍這次「特殊軍事行動」會在幾天內結束。

俄軍的無能表現令許多西方安全專家感到震驚。這使我回想起前南斯拉夫一場規模更小、更可控但仍然造成巨大破壞的戰爭。

1992年,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者發動了一場戰爭,以扼殺剛誕生的新獨立國家波斯尼亞。他們認為波斯尼亞的民族身份是虛假的,波斯尼亞的國家地位沒有歷史合法性,它實際上是塞爾維亞的一部分。這也正是普京對烏克蘭的看法。

1992年4月6日在薩拉熱窩,一名波斯尼亞特種部隊士兵和平民遭到塞爾維亞狙擊手的攻擊
圖像加註文1992年4月6日在薩拉熱窩,一名波斯尼亞特種部隊士兵和平民遭到塞爾維亞狙擊手的攻擊

像今天的俄羅斯一樣,塞族軍隊擁有壓倒性的火力優勢。但他們遭到當地非塞爾維亞人抵抗時就會停滯不前。他們似乎無法佔領城市——他們不願徒步開展巷戰。波斯尼亞抵抗力量最初的裝備很差——我記得在薩拉熱窩戰壕裏看到3個穿著球鞋的男孩只有一支AK-47衝鋒槍。但是波斯尼亞人開展的首都保衛戰堅持了近4年時間。在保衛首都基輔的烏克蘭年輕志願者當中,展現出了同樣的決心。

因此,塞爾維亞人沒有佔領城市,而是採取圍城戰術——他們包圍城市,進行狂轟濫炸,切斷水氣電供應。

在烏克蘭的馬里烏波爾發生了同樣的形勢。圍城斷水後,不到24小時,每個廁所都變成公共衛生隱患。市民們不得不上街尋找水管並灌滿水桶來沖廁所。電源被切斷,人們只能在家中忍受寒冷。食物逐步耗盡。這就是俄軍對馬里烏波爾、哈爾科夫、基輔採取的戰術嗎? 企圖用饑餓迫使烏克蘭人屈服?

但這種近4年的殘酷現實給波斯尼亞民族留下一個關於抵抗、苦難和英勇鬥爭的創建國家的故事。同樣,烏克蘭人的戰鬥也將進一步加強烏克蘭民族身份認同。烏克蘭講俄語的居民並沒有因為俄軍入侵而感到「被解放」。有證據顯示,他們同樣堅信烏克蘭是一個主權國家。普京的戰爭旨在讓他認為屬於俄羅斯的兩個部分重新統一,但卻產生了相反的效果——加強了大多數烏克蘭人希望掌握自己命運,擺脫俄羅斯統治的意願。

1992年薩拉熱窩圍城戰期間, 居民爭搶配給食品
1992年薩拉熱窩圍城戰期間, 居民爭搶配給食品

1994年,當巴爾幹戰爭仍在肆虐時,東歐其他國家都在展望未來——每個國家都渴望在一個和平共處的獨立主權國家組成的歐洲佔據應有的位置。但他們不能確定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國家是否會被允許加入北約。

當時有一場辯論,獲得自由的東歐國家是否應該組成第三個安全集團,作為北約和俄羅斯之間的緩衝地帶。俄羅斯在1990年代處於虛弱狀態,但是忍受蘇聯佔領長達40年的國家並不相信俄羅斯會長期處於虛弱狀態。最終,這些東歐國家都希望加入北約。

在柯林頓總統(Bill Clinton)的領導下,美國推進了北約的擴張。俄羅斯總統葉利欽(Boris Yeltsin)認為自己是柯林頓的忠實盟友,據說當他在新聞發佈會上發現北約打算在沒有詢問莫斯科的情況下接納新成員時,他感到非常憤怒。

因此,鐵幕的拆除又引發了地緣政治的一個新問題——西方世界將向東延伸多遠?我受BBC委託,進行一次穿越波蘭、白俄羅斯和烏克蘭的公路旅行,以回答「現在西方世界的東部邊界在哪裏?」的問題。

1991年底,我前往白俄羅斯的一個狩獵小屋,俄羅斯聯邦總統葉利欽曾在這裏會晤了烏克蘭和白俄羅斯總統。當時,他們同意承認彼此的蘇聯加盟共和國為獨立的民族國家。然後他們打電話給蘇聯領導人戈巴契夫(Mikhail Gorbachev )告訴他,他所領導的國家——蘇聯——已不復存在。

這是一個充滿危險和機遇的時刻。對於白俄羅斯和烏克蘭來說,這是擺脫莫斯科統治的機會——擺脫以沙皇和蘇維埃為模式的俄羅斯帝國主義統治。

對葉利欽來說,這也為俄羅斯從其帝國主義列強的歷史角色中解放出來提供了機會。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英國和法國都不再是帝國主義列強——就像奧地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所做的那樣。在土耳其,阿塔圖爾克(Kemal Ataturk)在多民族奧斯曼帝國1918年被擊敗肢解後,建立了一個現代歐洲世俗共和國——土耳其民族國家。

1992年俄羅斯總統葉利欽在蘇聯解體後首次訪問美國時,受到總統老布什款待。
1992年俄羅斯總統葉利欽在蘇聯解體後首次訪問美國時,受到總統老布希款待。

葉利欽能否做同樣的事情——在蘇聯帝國的廢墟上建立一個與其主權鄰國和平相處的現代俄羅斯民族國家呢?在1990年代初期,他啟動了他的西化實驗,試圖將一個帝國主義列強轉變為一個民主國家。

但是,在渴望投資機會的西方民主國家的鼓勵下,葉利欽急於將俄羅斯僵化的國有指令經濟轉變為自由市場體系,其結果卻是災難性的。這一改革在俄羅斯產生出黑幫資本主義。 一小撮精英通過掠奪主要行業的資產——尤其是石油和天然氣——變得異常富有。

1998年進行的這一實驗最終脫軌,造成國家經濟崩潰,盧布在一個月內貶值三分之二,通貨膨脹率達到80%。

我和一對中年夫婦在莫斯科一家銀行門前排隊。他們想用美元或英鎊兌換盧布取出他們的錢——只要不是盧布,任何外幣都可以。隊伍排得很長而且移動很慢,隨著盧布不斷貶值,每隔幾分鐘就有一名銀行員工更新顯示的匯率。人們可以看到他們畢生積蓄的價值每分鐘都在縮水。當這對夫婦排隊接近銀行窗口時,安全卷簾突然落下——銀行現金已經全被取光。

1998年9月,在莫斯科一家俄羅斯銀行門前排隊取錢的居民
1998年9月,在莫斯科一家俄羅斯銀行門前排隊取錢的居民

我跑到烏克蘭邊境附近的一個老煤礦區,那裏的礦井幾乎停產。我遇到了一位失業的採礦工程師——他讀過大學,30多歲,有年幼的孩子。他帶我去了他在城外的一所房子,那裏有大約一英畝的土地。他說,「我家一年吃的東西大約有80%都是我在這片土地上種的。其餘的,比如咖啡和糖,我用東西和別人交換。 我已經有一年半沒有使用或看到現金了。」 親眼目睹這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男子為糊口而種地,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說明葉利欽未能改變俄羅斯。

「斯大林用了一代人的時間將一個農民國家變成一個工業超級大國。而葉利欽卻在倒行逆施,」他告訴我。

俄羅斯老百姓感到自己被洗劫一空。規模巨大的西化實驗是一個騙局,它使罪惡的精英們富裕起來,導致其他所有的人陷入貧困。

我們當時從俄羅斯發出的許多報導都要提出一個問題:「現在俄羅斯人深深感受到幻想破滅會造成的什麼政治後果?」

答案是,俄羅斯最終將回歸老路——從民主倒退,回歸威權統治。從民族國家地位倒退,回歸到對其「近鄰國家」(near abroad),也就是前蘇聯加盟共和國,採取更加霸道的帝國主義態度。

美國前國家安全顧問布里辛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有句名言,俄羅斯可以是一個民主國家或是一個帝國,但不能兩者兼而有之。俄羅斯的國徽是一隻雙頭鷹,即看著東方,又看著西方。歷史把俄羅斯拉向兩個相反的方向——一個方向是民主國家,另一個方向是霸權。

在聖彼得堡,你會看到這個雙重性格的另一層意義。它是面向芬蘭灣的一個美麗窗口。這座18世紀的城市,面向西方。城市建築形式深受歐洲啟蒙運動影響。在沙皇統治時期,它是帝國的首都。

1917年俄國爆發革命後,布爾什維克將首都遷回莫斯科,權力核心退回到克里姆林宮高高的鋸齒狀城牆後面。建築風格讓人聯想到防禦、懷疑甚至恐懼。當俄羅斯領導人從這裏向西看時,他們看到的是向西南方延伸數百英里的廣闊平坦的鄉村,沒有自然邊界。

俄羅斯聖彼得堡的宮殿廣場
俄羅斯聖彼得堡的宮殿廣場
莫斯科克里姆林宮的鋸齒狀紅牆
莫斯科克里姆林宮的鋸齒狀紅牆

當我在1990年代後期擔任BBC駐莫斯科記者時,有一位老司機回憶小時候,也就是 1940年代,曾在莫斯科郊區看到納粹德國軍隊。每次他開車送我們去謝列梅捷沃機場時,我們都會經過莫斯科防禦者紀念碑,由三隻巨大的金屬反坦克拒馬組成,也就是俗稱的「捷克刺蝟」。這位司機就會指著紀念碑說:「當年德國軍隊推進,距離莫斯科這麼近。」

拿破侖的軍隊在此前一個世紀走得更遠。這段歷史——這種長期對西部邊境缺乏的安全感——時刻影響著俄羅斯領導人對「近鄰國家」的看法。

在另一次關於「近鄰國家」話題交談中,一位朋友給我念了一首押韻的打油詩。用俄語念,確實很押韻,翻譯成英文就是這個意思:「雞禽不是真正的鳥類;波蘭不是真正的外國。」 俄羅斯對其西部鄰國歸屬權的感覺滲透到了大眾的意識中。

我在莫斯科時從另一位朋友那裏聽到這個小段子。同樣是這位老司機從機場接她,問她去哪兒了。「我在布拉格度過了一個周末,」她說。老司機回答: 「哦,布拉格。那很好。那是我們的。」

但事實並非如此。9年前柏林牆倒塌了,東歐國家不再是「我們的」。

但是烏克蘭除外。普京並不把烏克蘭視為鄰國,而是將其視為俄羅斯邊疆的一部分——他希望將其帶回俄羅斯的懷抱。

普京需要付出多大力量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一個如此團結抵抗的民族怎麼可能被武力制服?幾乎可以肯定,普京已經不自量力。 目前出現的幾個因素讓他大感震驚。

首先是俄羅斯軍隊的狀況。

2月26日,被烏克蘭摧毀的一輛俄羅斯坦克冒出濃煙
2月26日,被烏克蘭摧毀的一輛俄羅斯坦克冒出濃煙

第二個是烏克蘭軍隊的頑強抵抗。普京真的期望講俄語的烏克蘭人民會把俄軍作為解放者來歡迎嗎?他真的相信2014年發生的民眾抗爭——要求用親西方政府取代親莫斯科的政府——都是西方的陰謀嗎?如果他真是這樣認為,那麼這就表明克里姆林宮對其「近鄰國家」了解甚少。

但是,普京最大的誤判是低估了西方的決心。正是因為這一點使2022年成為關鍵的一年——用德國總理肖爾茨的話來說,這是一個「歷史轉折點」。

幾乎在一夜之間,德國改變了對其在世界上的角色的態度。從傳統上講,出於合理的歷史原因,德國不願發揮挑頭作用,而是更喜歡利用其軟實力而不是硬實力。現在全變了。 德國宣佈將國防開支增加一倍,並向烏克蘭運送致命武器。東方政策(Ostpolitik)也一去不復返了——幾十年來,德國一直奉行這一政策,希望通過與蘇俄保持接觸尋求和平,尤其是貿易。

德國和其他民主國家現在將採取行動結束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北溪2號項目(Nord Stream 2 )已暫停——儘管尚未報廢。我們看到全球能源分配圖正在徹底重新繪製,旨在將俄羅斯排除在外。

俄羅斯高度融入全球經濟。但現在已經從世界用來交換商品和服務的支付系統中被排除在外。俄羅斯的工業,包括石油和天然氣,依賴進口的產品和零部件。不過很快,其生產將陷入停頓。僱主將不得不解僱工人,失業率會上升。

沒有人預料到西方會制裁俄羅斯中央銀行。盧布已經貶值,利率翻了一番。此前,從未有其他主要經濟體受到一連串懲罰性的嚴厲制裁。這相當於將俄羅斯從全球經濟中驅逐出去。更多的工人將被解僱。主要行業將難以為繼。失業率將進一步上升。飆升的通貨膨脹將使畢生的儲蓄大大縮水。

我們都會因此受到影響。這可能導致冷戰結束後出現的全球化經濟出現倒退。

美國和歐盟實際上已經劃分了世界。那些繼續與俄羅斯進行貿易的國家和公司會發現自己將受到懲罰——被排除在與富裕世界的貿易之外。

這相當於豎立起一個新的經濟鐵幕,將俄羅斯與西方隔開。

在很大程度,這一形勢上取決於中國如何應對這一新的世界格局。中國和俄羅斯因反對美國的實力而抱團取暖,北京和莫斯科堅信最大的威脅來自一個恢復活力、更加統一的民主世界。

中國不希望看到普京被削弱,或者西方得到鞏固。 然而,這正是烏克蘭戰爭所產生的影響。

2022年2月,普京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北京會晤
2022年2月,普京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北京會晤

一些中國觀察人士認為,北京將試圖挑戰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主導地位,開闢一個獨特的人民幣區域,作為全球經濟中的一個替代空間,免受美國未來對中國採取的任何制裁措施。因此,普京的戰爭可能會重新劃分國際金融版圖。

但最重要的一點是,這是一場世界民主國家與世界專制政權之間的戰爭。

這也是兩種對抗理念之間的戰爭,涉及到國際關係凖則應該如何維護。

牛津大學學者阿什(Timothy Garton Ash)說,這兩種世界觀可以用兩個詞來表達——赫爾辛基與雅爾塔。

1945年在雅爾塔,斯大林、羅斯福和丘吉爾將戰後的歐洲劃分為「勢力範圍」——東歐的大部分地區屬於蘇聯,西方屬於跨大西洋聯盟,該聯盟將著手重建歐洲的民主政體。

相比之下,「赫爾辛基」描述了一個由獨立主權國家組成的歐洲,每個國家都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聯盟。它源於1975年的赫爾辛基協議(Helsinki Final Act),並逐漸演變為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

烏克蘭的捍衛者正在為「赫爾辛基」而戰。普京已派出軍隊強力推行現代版的「雅爾塔」——這將扼殺烏克蘭的獨立,使其處於俄羅斯的統治之下。

阿什認為,西方在捍衛赫爾辛基價值觀方面過於三心二意——它正式承認烏克蘭有權在未來某個日期可以加入北約,但從未打算實現這一目標。

但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表示願意在赫爾辛基原則上做出妥協,同意放棄烏克蘭成為北約成員國的雄心。 面對引發的所有的風險,這可能仍然是烏克蘭為維持其國家地位而付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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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代人是在生存受到核毀滅威脅的恐懼中長大的。烏克蘭戰爭使這種恐懼重新回到了公眾意識中。 普京已經發出威脅,俄羅斯可能使用核武器。

這是自1962年古巴飛彈危機以來最危險的時刻。當時,蘇聯向其盟友古巴運送了核飛彈。美國部署了一支龐大的艦隊,凖備登陸入侵古巴。

但是美國人不知道的是,蘇聯不僅擁有遠程戰略飛彈。他們還有小型的戰術核飛彈——所謂的戰術核武器。 蘇聯的軍事學說將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決定權授予地面指揮官。

如果美國的入侵計劃獲准,將引發美蘇之間的核戰爭。

時任美國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Robert McNamara)直到1991年蘇聯檔案館開放時才知道這一點。只是在那時,他才明白世界距離災難只有一步之遙。

在一部名為《戰爭迷霧:麥克納馬拉的11條人生經驗》(Fog of War: Eleven Lessons from the Life of Robert McNamara)的精彩紀錄片中,他解釋了世界如何避免自我毀滅。是嫻熟的外交,還是明智的領袖? 都不是。

「運氣,」他說, 「我們走運了。」

連結:烏克蘭戰爭:普京企圖重繪世界 但結果非他所願 – BBC News 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