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帆：法國被美國背後捅了一刀，歐洲戰略自主能成嗎？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孔帆

9月16日，澳大利亞宣佈，單方面取消2019年和法國簽署的潛艇建造合同。

消息公佈後，法國朝野震怒，法國外交部長勒德里昂認為這是背後被澳大利亞捅了一刀，只會讓法國更加明確地提出歐洲戰略自主問題的必要性。

法國總統馬克龍自上任以來，就一直為歐洲戰略自主而努力。但是，由於沒有獲得德國總理默克爾的支持，這個計畫始終是雷聲大，雨點小。這一次，法國明顯被拋棄了。而德國在默克爾之後，是否還會出現德法軸心這樣的局面，還很難說。所以，法國外交部長這話，非常沒有底氣。

為什麼說這次法國被拋棄了？

美國、英國和澳大利亞於9月15日宣佈形成一個新的安全和防務夥伴關係。澳大利亞將購買美國核潛艇，同時放棄2016年簽署的法國潛艇的巨額訂單。儘管如此，美國總統拜登向法國保證，美國在該地區仍然指望著巴黎合作。法國是輸家嗎？美國與澳大利亞的解釋能讓法國釋懷嗎？

這意味著，繼四方安全會談（QUAD）之後，又一個跨國印太聯盟成立了。美國總統拜登、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及英國首相強生9月15日共同宣佈，三國將成立新的印太安全聯盟「AUKUS」。該聯盟將允許三國進行更深入的國防合作，而英美兩國的首要任務，便是協助澳大利亞開發核動力潛艇。

拜登表示，三國都認知到確保印太地區長期和平及穩定的重要性，而新聯盟的成立也反映了美國在歐洲的主要盟友將逐漸在印太地區發揮更廣泛的作用。

三國元首皆未提及中國，但一名美國高階官員表示，此舉代表華盛頓及其盟友正尋找方法來反擊中國日益增長的力量和影響力。

中國駐美大使館發言人劉鵬宇針對這個新聯盟表示，各國「不應建立針對或損害協力廠商利益的排他性集團，他們應摒棄冷戰思維和意識形態偏見。」

雖然三國信誓旦旦要確保印太穩定，其實各有目的：

對於澳大利亞而言，其在2016年與法國的常規動力潛艇交易成本已經上升到900億美元，也出現了延誤。現在的核動力潛艇不僅是一個替代方案，而且是一個升級——更長的航程、更長的水中停留時間；

對於英國來說，這則是脫歐後的一個機會，在把自己從歐洲孤立出來後，它現在可以宣告「我們是全球化的英國，我們非常重要，我們以印太地區為重點」；

對於美國，這是在撤離阿富汗之後的一個信號，顯示「我們有聯盟，我們是世界領導者」。當然，這可能也是一個信號：顯示華盛頓在不久的未來會對中國採取更強硬的路線。

第四個角色似乎是這一夥伴關係中的大輸家：法國。法國恐怕不樂見三國在核潛艇項目上的合作。

2016年，澳大利亞曾與法國達成一筆900億澳元（約660億美元）的潛艇交易，本來澳大利亞政府計畫透過由法國海軍集團建造的12艘先進攻擊型潛艇來取代該國老舊的「柯林斯級」潛艇艦隊，然而計畫碰上時程延期、預算增加等因素，使這筆被澳媒稱為「澳大利亞史上最大國防合約」的交易遇到許多障礙。

6月時，法國總統馬克龍曾表示，他對這筆交易有著「全面且完整」的承諾。但當時另一名澳大利亞高階國防官員表示，澳大利亞正在積極考慮其他選擇。

核潛艇合作將正式取代澳大利亞與法國的潛艇交易。法國外交部長勒德里昂與國防部長帕利在一份聯合聲明中說：「在我們于印太地區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時，美國選擇將法國這樣的歐洲盟友從與澳大利亞的結構性夥伴關係中推開。這顯示了一種缺乏一致性的做法，法國只能承認，並感到遺憾。」

勒德里昂還說了重話：法國是印太地區唯一一個擁有近200萬國民和7000多名士兵的歐洲國家，法國會是可靠的合作夥伴；剛剛宣佈的消息令人遺憾，只會讓法國更加明確地提出歐洲戰略自主問題的必要性；沒有其他可靠的方式來捍衛我們在世界上的利益和價值觀，包括在印太地區。

勒德里昂不能不生氣啊。他曾擔任過國防部長，而製造潛艇的基地，就在他的家鄉洛里昂。這次澳大利亞毀約，就是在打他的臉，讓他怎麼去見江東父老？

正是因為法國的「重要性」，同時意識到三國安全協定Aukus可能給與法國的關係帶來的冷衝擊，美國和澳大利亞也給自己留了餘地。

拜登還是企圖讓各方團結起來。他保證，美國希望在印度-太平洋地區「與法國密切合作」。拜登堅持認為，巴黎仍然是「一個關鍵的合作夥伴」。

拜登忽悠法國：這是關乎投資建設我們最大的力量，即我們的聯盟；我們並要更新它，以更好地應對今天和明天的威脅；這是以一種新的方式讓美國連接夥伴和盟友，並擴大我們的合作，同時認識到，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大西洋和太平洋夥伴的利益分開。

拜登還表示：這一努力反映了在太平洋地區發揮非常重要作用的一些主要歐洲國家的趨勢，尤其是法國已經在印度-太平洋地區有了重要的存在，法國是加強該地區繁榮和安全的聯盟中的一個關鍵夥伴，美國期待著在前進的過程中與法國和其他關鍵國家合作。

美國背後捅了法國一刀，就給了一個創可貼。實際上，美國可不想讓法國宣導的歐洲戰略自主成功。

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也重申，澳大利亞仍然將巴黎視為一個非常密切的盟友。莫里森談道：「我想重申，法國仍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合作夥伴。這對法國來說無疑是一個困難和令人失望的決定，希望兩國的友好能繼續下去。作為總理，我的角色是盡我所能，捍衛我們的國家安全利益。我知道法國也會這樣做，最後我們會得到理解。」

目前還不清楚這些話是否足以讓巴黎滿意。不過，或許有其他國家感到驚訝和不高興。為了避免核擴散的指責，美英澳三國領導人堅持表示，這將是核動力潛艇，而不是核武器。但紐西蘭已經宣佈不歡迎他們進入該國的水域。

歐盟一直被美國玩於股掌之上。但是，由於沒有戰略自主，歐盟各國只能忍氣吞聲。現在，雖然美國背後捅了法國一刀，估計法國也只能咽下這口苦水。畢竟，明年法國就要大選了，馬克龍不會輕舉妄動。再說，德國總理人選，現在還是個未知數。歐盟政策走向，最後還是要靠德法。

或許，等明年法國大選塵埃落定，德國總理的外交政策明朗之後，歐洲戰略自主才會真正迎來再次推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