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譚傳毅》去中心化後的美國新媒體

文/譚傳毅

川普政府政府效率部（DOGE）於2025年3月14日簽署行政命令，大幅削減美國國際媒體署（USAGM）及下屬機構包括美國之音（VOA）預算。這個被DOGE批評為浪費資金且過時（經常淪為自言自語廣播）、在網路時代已失去實際影響力、左傾、反川普色彩濃厚的機構預算大幅被裁，令人唏噓不已。

不止是VOA預算被大幅削減，許多已曝光接受美國政府USAID和USAGM資金補助的媒體還包括BBC、紐約時報、路透社、美聯社、Politico、基輔獨立報、自由歐洲電台、自由亞洲電台等。

這些可說都是過去美國政府所「豢養」、企圖影響全球輿論的傳統媒體，被資助的媒體雖然標榜獨立，但其報導傾向值得關注與警惕。以後這些媒體將失去政府補助，未來川普政府將如何推廣美國文化、以「軟實力」縱橫國際輿論市場中呢？

新時代的合資TikTok

川普之所以在總統大選中獲勝，主要原因在於原本支持民主黨的馬斯克倒戈。其實大多數美國媒體例如Meta（原臉書）和X平台（原推特）多支持民主黨，在馬斯克成功的策反運作之下，祖克柏也改投川普，大大增強川普的文宣力量，終於勝選。

川普自己也說，他因從TikTok得到年輕人的支持而獲利良多，他將努力把TikTok變成一家合資（美國）公司。無論未來TikTok股權怎麼組合，我們認為TikTok可能是川普政府取代傳統媒體的新興力量之一，不再是CNN或BBC等傳統媒體。

新興右翼媒體入列白宮

右翼新聞平台包括Breitbart News Network（極右翼媒體）、同一美國新聞網（The same American news website，OAN，傳播選舉陰謀論，近期取代紐約時報成為進入五角大廈記者名單）、Newsmax（保守極右翼媒體）、數位新聞網站Axios、美國新聞網站Blaze等。

不止是X平台或Meta，還有其它許多支援川普的右翼節目主持人，包括Truth Social、“The Joe Rogan Experience”節目主持人羅根（Joe Rogan）、夏皮羅（Ben Shapiro，強調移民問題）、批評民主黨政策的主持人卡爾森（Tucker Carlson）等人。

右翼自媒體包括Rumble平台節目「作戰室」（The Battle Room）、「無情」（Unfiltered）、「親愛的美國」（Dear America）等。

還有其他網紅與播客（Podcast），例如川普本人（TikTok官方帳號）、草根網紅例如柯克（Charlie Kirk）以校園活動動員年輕的保守派選民、MAGA網紅詹森（Benny Johnson）、反對跨性別的斯蒂爾（Serge Steele）等人。

這些都構成了川普「資訊霸權」的核心支柱，不但反映出美國政治傳播的碎片化，碎片化倒是非常符合加密貨幣的基本精神「去中心化」，同時也揭示了資本與權力在數位時代的深度綁定。

未來川-馬陣營將大力整合這些散佈在各領域的右翼新媒體，使其從諸多小眾傳播變成聯合體的大眾傳播，達到顛覆左傾傳統媒體、宰制輿論的目標。從白宮邀請網紅和非傳統媒體記者參加記者招待會就可以看出，白宮為新媒體記者增設了一個位子。

目前我們還不清楚怎麼安排這麼多的新媒體，若根據虛擬貨幣「去中心化」精神，可能先增設一個新媒體的位子，然後像癌細胞擴散一樣，漸漸以親川普的新媒體頂替親民主黨的傳統媒體，也就是媒體界的游擊戰。

去中心化的新媒體

首先被整肅的是《美聯社》（AP）。由於AP拒絕使用川普所規定「美國灣」（Gulf of America）名詞，被白宮無限期禁止進入橢圓形辦公室和空軍一號參與總統活動的報導。

除了AP之外，以下遭白宮限制的媒體包括《路透社》（Reuters）、德國《每日鏡報》（Daily Mirror）、《赫芬頓郵報》（The Huffington Post）等。白宮尚未公佈替代媒體名稱，預料頂替者將會是親川普陣營的新媒體，而且數量將會越來越多。

這些新媒體（新聞平台、節目主持人、自媒體、播客、網紅）最大的特色，就是它們散佈在各個領域，不像傳統媒體一樣集中火力於報章、雜誌、廣播、電視，而且能夠在最快時間之內發佈新聞。例如川普宣佈波音公司將生產下一代戰機F-47消息，就是透過右翼新聞平台Axios率先公佈的。

提到了「散佈」，我們不禁聯想起「去中心化」。關於新聞的發佈與管理都將經由川-馬新聞網路統一進行，除了川-馬，任何人都無法擁有或控制這個網路，但是（親川-馬）人人都可參與。事實上，去中心化網路需要大量用戶進場，才能加快新聞傳播速度與價值。

這個新聞網路就像去中心化的P2P伺服器，是個由新媒體使用端交換新聞的體系；每個使用者就是一個節點、又具有伺服器功能，而不會降低新聞傳播的速度。如果某個節點出現忠誠度問題，整個網路亦將正常工作，不會崩潰。

因此，這個網路需要所有新媒體用戶的共識，也就是親川-馬、共和黨。如何取得用戶的共識呢？答案很簡單：讓所有使用者相信新媒體的價值。

當使用者們看到大批矽谷與網路科技巨頭們加入川-馬陣營，包括祖克柏、亞馬遜公司創始人貝佐斯、谷歌首席執行長皮查伊、Open AI創始人奧特曼、蘋果公司總裁庫克、德豐傑風險投資公司老闆TimDraperl等人，當局者能不入迷？

豢養它們也很簡單：把新聞投餵給它們即可。當這些新媒體已經入局、而且能掌握第一手新聞，能不吸引更多的新媒體加入？它們能不聽命臣服於川-馬、勇於創造與操縱輿論嗎？

新媒體將如何操縱輿論？

VOA預算和人員被大幅削減、傳統媒體補助被裁撤，毫不令人意外，因為川普打算建立親自己的媒體帝國。過去美國政府推廣美國文化、對外輸出美國軟實力，不免要協同情報單位操作，例如和CIA合作。

最近經常傳出川普整肅美國情報單位例如CIA、FBI、國家安全委員會（NSC）的消息，很多人認為川普瘋了，其實不盡然；因為川普需要聽他話、而不是效忠民主黨或「深層政府」（這個名詞過於隱晦、神秘、敏感，本文暫不討論）的情治單位。

作為美國政府對外文宣工具的VOA，最早就是由CIA前身「戰略服務局」（Office of Strategic Services, OSS）管理，冷戰時期成為針對蘇聯意識形態滲透的核心機構。沒有了VOA，我們預期這個空缺將被新媒體填補。

我們認為川普治下的媒體將不會和過去一樣，深度參與資金輸送、新聞操縱、滲透與顛覆外國政權、顏色革命等行動。試想，川普都不想讓軍隊駐防外國，怎麼會讓新媒體介入？最可能的做法就是和親美的外國新媒體合作，讓外國「眾傻」為美國服務，不花一毛錢。

傳統媒體補助被裁撤後，川-馬陣線將更多依賴大數據演演算法和人工智慧技術，例如透過TikTok和X平台等社交媒體，精準投放新聞。這種技術可針對不同地區和人群，客製化需要滲透的新聞或訊息，成本比傳統媒體低得多。

例如在格陵蘭問題上，新媒體可能大力吹捧炒作獨立公投，一旦格陵蘭脫離丹麥獨立，將失去丹麥的健保補助（這是丹麥唯一比美國強的地方），而格陵蘭財政無力負擔，勢必尋求美國的協助。只要惡名昭彰的美國醫療保險體系進入格陵蘭，一切都晚了。

建構去中心化的認知作戰體系

未來美國情治單位可能说服科技巨頭，以資金補助外國的親美新媒體，構建認知作戰「訊息庫」。例如2024年7月26日路透社揭露，美國軍方曾在菲律賓雇傭本土網紅散佈中國疫苗無效的謠言。這種宣傳模式無需官方背書，只需網紅個人的「可信度」，即可達到傳播效果，且難以溯責。

在國內外傳播方面，美國政府可能將強化與科技巨頭與非政府組織的合作，例如原本用於VOA的預算轉投Meta、Google、全球新媒體，要求其建構網紅工廠與經紀。

預期這個網紅工廠可能在全球各地廣設網紅孵化中心或網紅實驗室，大批量生產親美的政治新聞。這些未來網紅將接受培訓，然後以旅遊博主或文化比較的形式，植入政治議題。越多的親川-馬新媒體加入，就越能夠遍地開花。

還有甚者，對於值得炒作的特定議題，將以「敘事強化演算法」，進行流量傾斜。例如網紅們可能以AI技術生成「戰爭下的平民視角」影像，在TikTok等平台進行病毒式傳播；或者駭入通信軟體例如Telegram、Signal等，向特定人群（如伊朗學生、外國移民）推送經過偽裝的政治新聞。

（作者譚傳毅為台灣國際戰略學會研究員，法國博士，國戰會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