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王崑義》不當第一隻被風吹起的豬

文/王崑義（台灣國際戰略學會理事長、教授）

3月13日賴清德總統祭出「國安17條」之後，國內一些過去偏藍、親中的媒體，突然一下子出現180度的大轉向，在頭條與首頁上的稿子，已經很難再看到嚴厲批判綠營的新聞，這種自動限縮輿論尺度的做法，不免讓人懷疑台灣是否出現民主逆流與威權回歸的景象。其實，這也不是台灣獨有的現象，而是全球近來普遍出現的狀態，民主是個好東西，但是對於一些統治者來說，民主卻是他們最不喜歡的統治工具。

當然，要說制度的回潮，在某一個時代，就會有一窩蜂出現的普遍性社會現象。例如，1990年代「蘇東波」之後，許多東歐國家脫離蘇聯獨立，並轉向民主制度，被廣泛稱作「第三波民主化」。這是由美國已故政治學大師杭廷頓在他所著的《第三波：20世紀後期民主化浪潮》一書中，確認了這個概念。

杭廷頓描述過去發生的三波民主化浪潮：19世紀的第一波、二戰後的第二波以及1970年代中期在南歐開始的第三波，隨後波及到拉丁美洲和亞洲的普遍興民主化現象。儘管他的書中沒有討論蘇維埃帝國的垮台，但許多學者已將第三波納入了1989年至1991年的民主化過渡。

其中，1980年代末發生的第三波民主化浪潮發展既深且廣，讓日裔美籍學者福山，不禁喊出「歷史終結」的自由樂觀主義。福山樂觀主義的來源，是他在《歷史的終結？》一書中提出，他認為西方國家自由民主制度的到來，可能是人類社會演化的終點，也是人類政府的最終形式，這個論點被稱為「歷史終結論」。

但是杭廷頓卻沒有被民主化的樂觀主義沖昏頭，他隨即喊出「文明衝突」的悲觀論。杭廷頓是以「文明衝突將是未來衝突的主導模式」作為主要論點，其中尤以「儒回聯合」對抗西方資本主義的衝突，讓他最感到憂心。

然而，杭廷頓建構的「儒回聯合」對抗西方民主的衝突模式並未發生，只有回教世界反叛西方國家在21世紀發生大規模的衝突，其中911事件是最大的標誌性事件，也把美國帶入20年的反恐戰爭時代，而這時中國卻默默發展經濟，不跟美國搞對抗。

雖然「儒回聯合」對抗西方的情況並未發生，但是杭廷頓所建構的這個幽靈卻在美國社會大大的飄散，一些「中國威脅論」一直影響著美國政壇，到川普1.0時代達到高峰。從2017年川普把中國界定是主要的「戰略競爭者」與「修正主義者」之後，「中國威脅論」已經完全取代二戰之後肯楠所建構的圍堵戰略「抗蘇觀」，蘇聯的解體即使有「普丁大帝」出現，美國政客也不再認為俄羅斯有對抗美國的實力，俄烏戰爭俄羅斯3年來打得哩哩拉拉，就可以印證美國不再認為俄羅斯是主要威脅是正確的認知。

所以，川普2.0急於結束俄烏戰爭，並轉向希望跟普丁聯手抗中，就是認定俄羅斯不可能再威脅到美國的安全，所以以前美蘇兩強的時代不再回歸，反而是默默發展國力的中國，才是美國重新找到的敵人，也是美國政客最好宣傳的威脅對象。

在這種氛圍下，不僅美國內部再次出現「反紅色思潮」，即使這種浪潮可能是一種層層堆疊在大樓底下的謊言，但是民主、共和兩黨卻有志一同的把敵人指向中國。這種「反紅色思潮」氛圍的擴散，包括韓國、台灣、菲律賓，只要是親中的政黨、政治人物、媒體，甚至是一般人民，都會被推向反中或反共產主義的一面，親中者被賦予「麥卡錫主義」的原罪，而這項原罪不需要理由，也不用證據，就像民進黨人罵國民黨立委是「中共的走狗」一樣，不需要證據，只要口水式的政治正確，就可以被支持者所接受。

所以，賴清德祭出的「國安17條」或「賴17」，不要問他合不合理，他不過是受到川普強勢回歸之後的反中浪潮所影響，而且這次的新威權浪潮的強度就像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一樣，超越以往抗中、反中的力度，還比蔡英文時代要來得凶狠，這是時代潮流的無奈，不是賴清德有多大的本事能夠製造台灣更強的恐共症。

因此，這一波的民主逆流與威權回潮，是從美國內部外溢出來的效應。川普對外不講求國際道德與正義，對內隨意可以斬斷美國之音、自由亞州電台這些媒體的糧草，一些跟班的國家與領導者當然會有樣學樣，而他們只會跟川普比狠，讓主子安心他們反中的表態，跟威權化的國家建構無關。

但是，這畢竟是一種風向，台灣親中媒體自動限縮與自我過濾新聞，只是不想在狂風吹起的時候，成為第一隻被風吹起的豬，大家留得青山在，不讓賴清德當柴燒，這是經驗，也是台灣在白色恐怖之後，對綠色恐怖所出現的預防性防禦。只要相信賴清德沒有蔣介石掌控國家的巨大力量，就不必擔心綠色恐怖會比白色恐怖還恐怖，所以，在台灣，還是安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