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侯長坤》南升西降?中國與全球南方如何突圍西方秩序
文/侯長坤
目前,中國在戰略上面臨著以美國爲首的西方多方位圍堵,彷彿西方秩序與中國水火不容。然而,宏觀來看,世界秩序正在更替,全球南方的世界新秩序正在崛起,中國或許可以以此突圍。與其從行爲體角度去談「東升西降」,不如從秩序層次去看「南升西降」。
西方秩序的包圍
西方對中國的包圍是一個多方位的,覆蓋台海焦點、區域周邊、全球範圍。在台海焦點,白宮2024年3月11日公佈2025財政年度美國預算案,美國這次特別編列了1億美元,專門提供台灣軍事援助,美國國務院形容這是一筆「歷史性」的投資,副國務卿維爾馬更稱這是預算案首度單獨列出台灣,明確展現美國對台安全援助承諾。
此前,西方國家有30國超過260名議會人士參與的對華政策議會聯盟 (IPAC)宣布,正式啓動一個有關台海安全的「迷霧行動」(Operation MIST-Measure Impact of a Shock in the Taiwan Strait),呼籲全球各國評估台海危機對它們的影響以便爲此做好準備。
在區域周邊,2024年2月,香港南華早報報導稱美國5航母將空前齊聚西太平洋,將遏制中國作為首要之務。同時,美國也號召了區域周邊國家。一是日本,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司令撒母耳•帕帕羅(Samuel Paparo Jr.)海軍上將表示,美日之間的軍事合作關係得以加强。二是菲律賓,菲律賓在過去一年至少與18個國家簽署安全與防禦協議,以對抗中國,美國也承諾對菲重磅投資,以减少菲律賓對中國的經濟依賴。
斯德哥爾摩和平研究所最新報告指出,中國的鄰國擴充軍備,比如,菲律賓的武器進口上升105%,新加坡上升17%,日本在2019-2023年時間段的軍火進口增加了155%,韓國也增加了6.5%,此外,印尼、馬來西亞和新加坡也都訂購了規模顯著的戰鬥機和艦船,大多國家的軍火進口主要來自美國。
同時,美國也在海陸空三軍加緊圍堵步驟。一是美國與台灣在陸軍方面的合作,按美國2023財政年《國防授權法》(NDAA)的規定,美國軍事顧問已經進駐到金門和澎湖的陸軍兩栖指揮中心,定期與台灣的精銳部隊進行戰訓。二是美國與澳大利亞在海軍方面的合作,澳大利亞2024年2月20日宣佈未來10年投入澳幣111億元國防預算,以配合「澳英美三邊安全夥伴關係」的進程,被視為對應中國在海上的軍事力量。三是美國自身空軍方面的重大改革,美國空軍近日宣佈啟動一項新的重組計畫,從而威懾並在必要時擊敗中國。美國空軍部長弗蘭克•肯德爾(Frank Kendall)說,「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我們將改革空軍,幷將其直接指向最具挑戰性的威脅。」
在全球範圍,首先,西方指責中國沒有發揮全球範圍的治理角色,除了指責中國未在俄烏戰爭中制止俄羅斯外,西方同樣認爲中國未在中東範圍發揮積極作用,在美國智庫「卡耐基和平基金會」(the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2024年3月12日舉行的研討會上,納伊夫阿拉伯安全科學大學戰略研究與國家安全主任赫舍姆•阿爾迦納姆(Hesham Alghannam)認為,中東不是中國的根本利益,中國依舊沒有如預期的那樣,在衝突調解中發揮積極作用。
其次,西方希望拉攏部分全球南方國家、孤立中國,2024年3月8日,印度外交部長蘇傑生(S. Jaishankar)於東京出席「日經論壇」對話,論壇期間,一名與會聽眾問及「台灣有事」時印度是否會對中俄實施制裁。同時,西方也認爲中國在「武器化」全球南方,2024年2月21日,在美國智庫大西洋理事會的一場研討會上,常駐北京的大西洋理事會高級研究員邁克爾•舒曼(Michael Schuman)警告說,中國有將「全球南方」、「武器化」的傾向,幷以此爲基礎來對抗美國和西方。
中國依托全球南方秩序進行突圍
面臨西方的圍堵,以印度爲代表的全球南方回應,蘇傑生回答說:「總的來說,制裁問題幷不是印度外交政策的真正方法。制裁在很大程度上根植於西方的工作方式,或者我可以說是七國集團(G7)的工作方式,因爲它們控制著實施制裁的手段。世界最不願看到的就是任何形式的動蕩。如何加強世界的穩定、增長和發展實際上應該是一個共同的目標。」
在中國兩會期間,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在3月7日中外記者會上也表示,中美、中俄之間「不同於冷戰舊時代的大國關係新典範」,「霸權不得人心,分裂沒有前途,大國不應對抗,冷戰不能重來」,中國「不結盟、不對抗、不針對第三方」,也重申中國支持「多邊主義」,並稱「順應世界多極化」的潮流。
全球南方的印度和中國,都在强調非西方的方式,强調非制裁、非霸權、非對抗,這種非西方範式的做法似乎是一種外乎於西方的新秩序。面臨西方的圍堵,按照西方範式中的權力平衡來說,似乎中國注定是要被平衡,否則注定一戰。然而,從全球南方的典範思考,權力平衡本身就是一個僞命題,世界秩序當中本不需要平衡與被平衡的權力關係。
秩序的更替
回溯西方典範的起源,仿佛自三十年戰爭、西伐利亞和約之後,一切在戰爭與和約之中形成的經驗都是理所當然,仿佛世界秩序的起源就定死在了那一刻。然而,曾經的東方秩序、成吉思汗秩序,將西方秩序、西伐利亞秩序往前回溯了幾百年。
根據英國劍橋大學國際關係學教授艾斯•扎拉科爾(Ayse Zarakol)的觀點,成吉思汗帝國及其繼承帝國(又稱後成吉思汗帝國)所建立的世界秩序,涵蓋金帳汗國、察合台汗國、伊兒汗國、元朝,跨越十三到十四世紀,出現成吉思汗世界秩序與後成吉思汗世界秩序。
新生的帖木兒帝國與明朝,以及建立的帖木兒—明朝體系,跨越十四、十五世紀,繼續後成吉思汗秩序。成吉思汗世界秩序融合了伊斯蘭教之後,出現的奧斯曼帝國、薩法維王朝、莫臥兒王朝,又稱後帖木兒帝國,跨越十六世紀,出現成吉思汗全球化世界秩序。
成吉思汗世界秩序繼續對歐亞大陸的影響,涵蓋哈布斯堡王朝、莫斯科公國、明朝,跨越十六、十七世紀,世界秩序繼續全球化的同時碎片化,最終歐洲三十年戰爭開啓西伐利亞時代,出現西方現代國際關係與秩序。
這樣一看,東方秩序、成吉思汗秩序之前,或許還有其他的世界秩序,當今西方秩序也只是歷史中的一環,我們不應當把西方範式中的權力競爭與對抗看作理所當然。美國代表的西方世界秩序如今面臨各種挑戰,同時全球南方的新秩序也在不斷建構與壯大,美國的世界秩序遍及範圍正在逐漸被新秩序取代,民主、自由、霸權所經歷的危機、侵蝕、衰落,也是其歷史的一部分。或許全球南方中的非制裁、非霸權、非對抗正代表著新的世界秩序的崛起,中國支持並依托此秩序,則能够擺脫西方權力陷阱、打破典範、突出重圍。
(作者侯長坤為國立台灣大學政治學系博士候選人,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