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侯長坤》中美在台海的誤解與戰略嚇阻

文/侯長坤

美國指出，本週已就武器控制和防止核武器擴散與中國進行具建設性談話，作為兩國領袖本月可能會面前保持溝通管道暢通的部分努力。

美國官員表示，在華府舉行的武器控制談話由美國國務院助理國務卿史都華（Mallory Stewart）與中國外交部軍控司司長孫曉波帶領。這是歐巴馬政府以來，美中首度舉行這樣的談話。

與此同時，日本媒體共同社週二（11月7日）再次證實，美國總統拜登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將在本月15日在美國舊金山亞太經合組織年會期間舉行會晤。

中美之間關係需要緩和

維護世界和平、維持西太平洋、台海的穩定，是美國的說辭。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平崛起、「一個中國」原則，是中國的論調。這兩種話語或聲明，在國際關係學中都符合正義和秩序。然而，現實情況是，兩者話語所攜帶的信號並不為雙方所接受。美國保證台灣不被攻擊的信號，被中國視為支持「台獨」、挑戰「一個中國」原則；中國堅持「一個中國」原則，則被美國視為對付美國、瓦解對台灣的保衛承諾，被視為進行軍備競賽、嚇阻反制。雙方認定彼此對聲明信號有所操縱，認為對方在說辭之下欲施欺騙。

為什麼在中美之間，「保衛台灣」與「一個中國」會使中美雙方產生相互懷疑，乃至出現相互嚇阻的安全困境，並且這種相互嚇阻難以達到平衡與穩定？中美雙方之間的誤解，使得相互認為對方操縱了信號，致使安全困境、嚇阻不平衡。

從進攻性現實主義視角來看，權力的競逐致使國家行為體發展自身實力（對於中國）、以及進行離岸平衡（對於美國），初見雙方可能會相互嚇阻的動機；戰略學角度來看，安全困境是致使雙方進行相互嚇阻的原因；但中美之間相互嚇阻一直未能達到平衡與穩定，從政治心理學角度來看，可能是信任不能建立所導致。但這種信任不能建立的原因又是什麼，可能需要結合以上知識，從戰略認知的角度進行分析。

戰略認知學討論了行為體如何讓對方形成關於自己的形象，在這些原理中，信任不能建立、相互產生懷疑的原因，主要是因為「認知」與「形象投射」方面出現了問題。假的行為信號被行為體發出，該行為信號被行為體刻意操縱，用於欺騙，這一欺騙過程被其他行為體察覺之後，被定義為欺騙事件。行為信號、信號操縱、欺騙事件三者對之後行為體的行為，即使是真行為與真信號、無刻意操縱的行為、及其產生影響。其結果是，該行為者的行為與信號被懷疑、無操縱也被懷疑成操縱。對於真實行為信號被認定為假的行為信號，即是誤解，由此知覺變成了錯誤知覺。

中美之間不論過去是否存在欺騙，但如今有可能存在誤解。

在中國來看，美國即使有「世界和平」的正當性，但美國在「一個中國」原則、遏制台獨、干涉台海這三件事務及既往記錄上，似乎已經與「世界和平」的正當性相悖，因而「保衛台灣」也只是幌子和欺騙手段。中國可以認為，美國過去的記錄表明不會尊重「一個中國」、對「台獨」的遏制高舉輕放、戰略重心的轉移也只是一時的。因而，美國目前的加強台灣軍備，是在「保衛台灣」、「世界和平」的幌子下，欺騙並威脅中國，有可能會鼓勵「台獨」、傷害中國主權、威脅台海穩定。因此，中國需要自己加強武力嚇阻「台獨」、捍衛主權、捍衛台海穩定。

在美國來看，中國即使有「一個中國」與「和平崛起」的正當性，但中國在民主進程、和平統一方式、區域安全治理三個方面，與美國所認定的路線相悖，因而美國認為「一個中國」也只是幌子和欺騙手段。美國或許認為，中國過去的記錄表明不會發展美國所要的民主、最終武力對待台灣、不利於區域安全。因而，中國目前的加強對台嚇阻，是在「一個中國」、「和平崛起」的幌子下，欺騙並嚇阻美國，有可能會破壞民主陣線的和平、對台動武的前奏、威脅台海穩定。因此，美國需要繼續加強武力嚇阻中國，守護民主陣線、保衛台灣、保衛台海穩定。

即使「保衛台灣」與「世界和平」掛鉤、「一個中國」與「和平崛起」掛鉤，中美之間的嚇阻因為相互的懷疑及戰略不互信，不能達到平衡穩定。例如，中國認為美國的嚇阻助長了「台獨」，因而增加嚇阻；美國認為中國的嚇阻是由於美國嚇阻不足，中國對美國的挑戰；中國認為美國的嚇阻又再一次助長了「台獨」，又繼續增加嚇阻。如此往復，雙方的嚇阻一直螺旋式上升。

就中美雙方的諸多利益及長期而言，誤會與欺騙而產生對於當前的戰略懷疑，是使得長遠合作不能繼續、矛盾激化、關係惡化的重要原因。戰略懷疑會造成以下影響，其一，會導致雙方在相互嚇阻的問題上進一步消耗，直接的損耗雙方利益。

其二，雙方因為相互懷疑，戰略懷疑產生的外溢效應，會使得雙方不能在諸多領域內開展合作，未來可能因為合作而產生的收益不能得到；其三，戰略懷疑所產生的雙方對峙，會造成不穩定性與不確定性，在不穩定與不確定的情形下，雙方更容易產生因懷疑與誤解而造成的衝突，勢必使得雙方利益受損。綜上所述，原本利益的消耗、潛在利益的流失、不穩定性，這些情況都會使得中美雙方的兩敗俱傷。若沒有戰略懷疑，這些情況也不復存在。

總之，中美在台海區域一定程度上因既往記錄或誤解而產生懷疑，相互懷疑對方的正當性與真實目的，隨之產生了相互嚇阻。這種嚇阻的平息，需要消除誤解。面對中美之間的不互信、互疑，一是雙方需要進行溝通，在不損害自身戰略利益的前提下，在需要的方面，例如在台海的嚇阻穩定、達到平衡方面，表明清晰的立場，達到戰略清晰；二是在溝通的基礎上，化解過去的誤解；三是雙方需要冷靜克制，避免在台海產生國際危機，用時間淡化雙方的戰略不信任與戰略懷疑，為戰略互信創造窗口期；四是理解對方的立場與底線，「一個中國」、「和平崛起」與「世界和平」的分量對於雙方來說有多重。

（作者侯長坤為國立台灣大學政治學系博士候選人，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獨家報導》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