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蔡裕明》俄烏彈藥決勝負 美台國防產業鏈變招

文/蔡裕明

從2022年2月俄烏戰爭爆發迄今，美國及其盟國已向烏克蘭提供將近500億美元的裝備。然而，美國與其盟國卻面臨烏克蘭戰場所消耗的彈藥速度，遠超過美國與北約所能生產彈藥與裝備的速度。

除了烏克蘭對於彈藥與軍事裝備需求外，美國在歐洲或亞洲的盟國也迫切需要相關的武器裝備與彈藥，而且烏克蘭戰場上所使用的FGM-148標槍飛彈（FGM-148 Javelin）、FIM-92刺針導彈（FIM-92 Stinger）與導引多管火箭彈（GMLRS）等彈藥，可能需要2到3年才能生產足夠的彈藥。不僅是美國與北約等國家，俄羅斯也面臨到同樣問題，這讓莫斯科需與北韓建立彈藥與武器的軍事合作，補充在烏克蘭戰場上所消耗的彈藥儲備。

華府在提供武器與彈藥給予基輔的同時，還要確保美國與潛在競爭對手中國與俄羅斯的安全挑戰。這也凸顯從美國到俄羅斯在此之前，尚未真正認識到國防產業在反恐戰爭與大國競爭下的差異性，並暴露美國國防工業的脆弱性，甚至未做好面對大國競爭到大國衝突的軍事準備。

雙方的彈藥庫存危機

俄烏戰爭的持續使得美國不斷提供烏克蘭武器裝備，造成美軍的彈藥庫存正在耗盡。同時，美國重要的武器製造商尚未能完全滿足彈藥激增的需求。在歷經20餘年的反恐戰爭以及對於輕小型武器的投資，讓美國的國防產業僅保留履行國防部合約所需的製造能力。然而，這也帶來了一個被忽視的問題，即在持久戰的戰場當中，美國的國防廠商極可能在製造與交付足夠的彈藥之前，即耗盡自身庫存彈藥。

按照媒體所公布數據，俄羅斯平均每天向烏克蘭發射6萬發彈藥，而烏克蘭則發射2萬發（另有數據指出，俄羅斯每日向烏克蘭發射超過2萬4000發彈藥）。

俄烏戰爭暴露從歐洲國家到美國與俄羅斯對於戰爭準備不足的困境。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研究員瓊斯（Seth Jones）指出，「在過去的20多年期間，美國曾經參與伊拉克、阿富汗等地的反叛亂戰爭或反恐戰爭，這是一種兵力密集型戰略型態（troop-intensive strategy）。然而，與此不同的是，俄烏戰爭是一場傳統戰爭，更為依賴重型武器，而且在可能的印太衝突當中將不同於烏克蘭戰場所發生的陸地戰爭，更為需要美國武器儲備」。瓊斯還根據兵棋推演顯示，美國在太平洋衝突中「戰爭爆發不到一周」已耗盡遠程反艦導彈等「關鍵遠程彈藥」。

同樣的，俄羅斯的部隊也面臨到缺少精準導引彈藥（precision-guide munition）的限制。在俄烏戰爭之前，普丁總統與俄軍將領普遍低估烏克蘭實際的軍事實力，乃至於裝備與彈藥普遍不足。當俄軍在放棄北方戰線轉向到烏東戰線時，俄軍的精準導引彈藥已顯不足，使得地面部隊僅能使用非精準導引飛彈、火箭和戰術飛彈攻擊烏國陣地，從而限制俄軍的遠程打擊能力。而近日再度傳出俄羅斯打算向北韓或伊朗購置大量和多種類型的彈藥，這些交易還可能包括提供有助於俄羅斯國防工業基礎的原物料。

然而，烏克蘭和歐盟都未實施任何確切計劃來全面性增加彈藥的生產量。歐盟成員國政府幾乎沒有與生產商簽訂長期合同，而軍火工業則因為觀望態度而不願承擔金融風險。並且，由於烏克蘭從許多國家獲得武器與彈藥，造成彈藥型式與規格之紊亂，從而影響烏軍在前線的表現。

因戰爭所振興的國防工業

在反恐戰爭年代，美軍的武器裝備以和平時期的生產率為基礎，使得國防產業參與者不斷減少，削弱美國的國防產業。一旦爆發戰爭，美軍即會陷入危險的境地。一般而言，美國國防部會跟軍火公司簽署船艦和戰機的多年期合約，但通常不會簽署彈藥的多年期合約。

美國為解決這項問題，今年8月17日美國國會研究服務處（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CRS）探究國會允許國防部利用多年採購（multiyear procurement, MYP）與整體採購契約（block buy contracting, BBC），在有限數量的國防採購計畫中使用的特殊合約機制。這樣的合約機制因保證現金流，工業界可以與供應商合作提前購買零組件，藉此加速國防工業的生產。特別是在彈藥方面，簽署多年期採購合約有助於確保彈藥供應的穩定性，提高美國在衝突乃至於戰爭中的彈藥備戰能力。。

美國國防部表示，從戰爭爆發迄今美國已向烏克蘭提供超過200萬枚155毫米火炮彈藥。在戰爭爆發之初，美國每月生產1萬5000枚彈藥，目前每月可生產3萬枚彈藥，預計的目標是每月生產7萬枚彈藥。

除美國外，德國正試圖縮小目前的彈藥庫存不足問題，並增加彈藥儲備，德國所提供獵豹式（Gepard）防空坦克的彈藥目前已在德國生產（彈藥為瑞士所生產）。根據英國國防部於7月18日所公布《更新版國防指令文件》（Defence Command Paper Refresh，DCP23），英國將投資25億英鎊用於庫存和彈藥，並擴充彈藥的生產產能。

美軍尚未準備好面對台海衝突

美國陸軍五星上將布雷德利（Omar Bradley）曾言，「業餘人士才談戰略，專家講的是後勤補給」，強調後勤補給在戰爭的重要性。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密利（Mark Milley）認為，「俄烏戰爭的教訓之一是傳統武器彈藥的消耗率非常高，我們正在重新審查我們自己的庫存和計劃，以確保我們做對了」。

美軍將根據國防部的戰略計畫與各軍種的軍事行動計畫，擬定可能的衝突場景與應變方案，評估軍事衝突所需的武器與彈藥來進行軍事整備與彈藥庫存。與此同時，美軍的戰略假定會對於衝突的對象與能力、衝突甚至戰爭的同時性、持續時間與影響範圍，進行最壞的擘劃，確保其戰備能力和彈藥供應可以應對各種可能的衝突情境。。

在可能的台海戰爭想定下，美軍的彈藥庫存是否能夠因應與強國的戰事？是否足以面對兩個同時的戰爭？倘若戰事擴大到周邊地區，美軍的彈藥庫存是否足以馳援鄰國？在俄烏戰事當中，烏克蘭幾個月內就消耗1400套刺針飛彈與5000枚標槍反坦克導彈，今年3月基輔方面再向華府要求每日提供500枚的刺針與標槍導彈。換句話而言，美國國防產業所能生產彈藥的速度與數量，趕不上美國的戰略與軍事計畫，美國需要數年時間才能將武器和彈藥庫存恢復到俄烏戰爭之前的水準，美國需要投資在烏克蘭或潛在衝突地區所需的彈藥、無人機、防空導彈和其他武器的生產時，還必須確保能夠隨著需求的變化維持產能。

台灣現已獲得從美國購置刺針飛彈與標槍導彈，這將有效阻敵靠岸甚至登陸。但從俄烏戰爭的教訓來看，這些數量遠不及烏克蘭一日的需求數。為了達到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所提出的「整合嚇阻」（integrated deterrence）戰略，美國現試圖改變在衝突爆發之前提供這些武器系統，而不是在衝突爆發之後提供這些武器系統。

另一方面，美國海軍陸戰隊正在試驗刺針飛彈與標槍飛彈結合小型艦艇進行沿海防禦，美國海軍正在研擬配置刺針飛彈的無人後勤護衛艦的系統。刺針飛彈與標槍導彈皆是單人便攜式且易於行動與操作的武器系統，能夠抵禦遠程導彈的攻擊，而這正是島嶼防衛計畫的特徵。

日本正擬放寬武器出口管制規定，今年5月初25家美國國防承包商派代表來台灣，討論共同生產無人機與各項彈藥事宜，顯見美國對於彈藥的強烈需求，日本或台灣不無參與相關國防產業的可能性。而且倘若日本能夠生產美國軍隊所能夠使用的彈藥，將提高兩國軍隊在危機或戰時互操作性的能力。

美國國防部於6月成立「老虎小組」（tiger team），來檢視美國對外軍售效率不彰問題。這可能修改現有的出口管制政策，或有助於促進美國與台灣或該印太地區其他合作夥伴之間的聯合生產。這種系統聯合生產或可減輕美國國防工業壓力，同時提升區域合作夥伴進行自主武器生產的能力。華府業已認識到，需要危機爆發前就準備好武器與彈藥，美國的印太戰略將更為強調國防產業的合作。

（作者蔡裕明為實踐大學會計暨稅務學系副教授，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