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譚傳毅》吳釗燮根本不知金援外交的眉角

文/譚傳毅

關於我國與宏都拉斯斷交，吳釗燮指出，去年宏方向台灣要求援助總共24.5億美金。以過去台灣協助其他國家的作法，是以計畫為導向，譬如蓋醫院，但不是說要給就給現金，「直接給錢，有點像賄賂」。

無論是計劃性援助或「計劃外」援助，必然涉及金錢，必然會出現一些貓膩。例如，援助金錢流向？金援幣種？以美元援助外國是最傻的做法，因為這是掏空家底的做法，大概只有台灣這麼做；還有許多巧妙的手法，使得金援成為一個穩賺不賠的生意。

什麼是對外援助？

對外援助是一國（已開發國家）對他國（開發中國家）所提供資金和實物上的支援，包括經濟、軍事和技術等。金援方式包括：有償優惠貸款、無息貸款、饋贈。國際間經常進行金援的國家很多，絕大多數是已開發國家，近幾十年中國崛起，不只是在軍事與經濟方面，更是國際金援的大戶，而且會越來越大、越強。

主要的金援國家包括美國、西歐國家（特別是法國和英國）、日本。美國金援往往以安全和戰略觀點，金援附加許多政治條件。西歐國家金援動機更複雜，除了考慮（舊殖民地）安全與戰略，還要兼顧商品進出口的經濟利益。日本則通過國際援助促進本國出口，保障資源供應。

此外還有北歐國家，主要以人道主義援助為大宗。台灣是世界上少見的國外金援國，除了「計劃性援助」，從李登輝之後，對外援助以金援為主，目的是穩固邦交國，不免出現若干脫序的行為。

臭不可聞的金援外交

像台灣這種經濟體量平庸的國家，提到金援外交非常容易找罵挨，常見的駡名就是「政府負債這麼多，為什麼要金援？美國也有類似的問題，例如：紐約地鐵這麼破舊，為什麼還要把錢撒到非洲、中南美洲和阿富汗？多數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為對外金援可以撈到更多的好處，例如全球秩序的維護（霸權）、資源獲得、佔領市場、地緣政治利益等等。

像法國這種舊殖民地多的國家而言，維持法國「大國形象」與市場佔有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於是法國國家戰略的基礎。因此，對於舊殖民地所發生的紛爭必然主動介入、也不會吝於對這些國家的金援。即使是農業援助也僅限於經濟作物，例如花生、可可、煙草、咖啡等輸往西方的作物，不包括能夠餵飽肚皮的作物（稻米、小麥等）。

更糟糕的是，西方國家金援能夠到達受援國家手裡卻非常少，我們無法估計確實金額。以西方國家金援烏克蘭為例，媒體猜測大概只有15%的金額能夠到達第一線戰場，其餘都被西方國家專家以及烏克蘭官員拿走了。

實務上來看，一筆鉅款從已開發國家到達受援國，必須要有對接，例如愛滋病救助。金援國派出的各種項目專家和法律顧問，他們的待遇可完全是按照已開發國家的高級專家薪資計算，薪資至少數萬美元年薪（稅後），研究費、差旅費、收買媒體、食宿（不低於五星酒店）費用另計，再加上各類補助包括助手和實習生等，開銷不可謂不大。

在糧食、醫藥、武器、技術援助方面，都會有「對接」所產生的剝削問題，使得中間人員成為援助產業的肥缺。

最後就算金援到達受援國，由於這些國家官僚往往腐敗，當地官員要安排自己的親信到專案裡面，層層剝削的結果，真正用於援助專案的錢能有1/10就不錯了。

即使無需對接的專案，上下其手的機會也不少。例如過去法國曾經援助1萬噸水泥給某個西非國家，金額450萬法郎，那麼這個西非國家就欠法國450萬法郎。再如，法國以法郎金援某個國家，不久，法郎就會流回國內，而債務卻留給受援國；不然乾脆指定受援國必須向法國某些企業採購物資。

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直接把錢塞給受援國領導人。例如2022年9月22日，前宏都拉斯第一夫人蘿莎（Rosa Bonila）挪用公款被判刑14年，這是她第二次被判刑。之前她被爆出侵佔公款，包括台灣所「捐贈」的25.5萬美元。西方國家直接賄賂受援國領導人的例子更多。

再如2006年，台灣為能和南太平洋島國巴布亞紐幾內亞建交，透過密使新加坡籍吳思材和商人金紀玖，允諾支付對方3000萬美元作為技術援助費。後來，這筆費用被這兩位掮客侵吞。

使用何種貨幣援助才是重點

美國使用美元天經地義，全世界只有美國擁有自主的印鈔權，只要債務上限許可，幾乎可以漫無限制的印鈔。

對於一些中等強國例如法國、英國，以及崛起的中國，使用美元就不太方便了，至少有匯率損失，使用本幣交易最好。在歐元時代之前，法英兩國非常熱衷於對外金援，特別是針對舊殖民地國。

之前我們看到法國以法郎金援舊殖民地國，就是因為法郎的市場不大，極易操縱這些貨幣的流向。想想看，受援國領導人手持大把法郎，就只能向法國採購。當這些法郎流回法國國內之後，受援國的債務仍然存在；這就是為什麼許多西方國家經常打消或減免受援國債務的原因，錢，早就流回來了！

比較「憨直」的台灣把大筆美元援助邦交國，這些美元可是我們辛苦數十年攢下來的，連一點金援的外交技巧都不會，不以台幣交易，更沒有看到什麼台廠因此受惠，只聞到陣陣的腐肉味兒。最近謝長廷曾說，普發的6000元台幣如果用於外交，可以撐很久…，看起來我們的政客除了搞自己人之外，什麼都不會。

最值得關注的是中國大陸。中國大陸可能是繼美國之後，世界上唯二可以「自主」印製鈔票的國家。從2017年開始，人民幣正式脫鉤美元，意思是人民幣匯率不再受美元的控制，而是取決於市場機制、一籃子貨幣、中央政府政策，人民幣最終要成為國際重要的通貨之一，至少份額要超過日圓或英鎊，而與美元、歐元齊平。

想要達到這個目標，人民幣必須能夠大量的在市場上流通，但是中國又是個外匯管制嚴格的國家，怎麼辦呢？很簡單，印鈔票！

最佳的方式就是透過一帶一路大量在國外「包工程」，主要是以基礎建設為主，使用中國資本、中國技術、中國工人。例如在新疆鋪一條高速公路、和在哈薩克建一條高速公路的成本完全一樣；同理，在一帶一路沿線建設的基礎設施例如發電廠、鐵公路、海港空港設施等等，都需要大筆資金，這就為發行人民幣（印鈔）帶來了契機。

2022年，中國央行增發了28兆人民幣，當然，這些增發貨幣沒有流入市場，否則通膨的問題就大了。這些錢跑到了什麼地方？主要有三個方向：科技研發、國內基礎建設、一帶一路建設。合理研判，其中以一帶一路金額最大，不只是工程建設，還包括一帶一路投行的投資，以及沿線使用中國支付系統。

當然，這些資金絕不是美元，而是人民幣。試想，一帶一路工程的金額有多龐大、中國央行就會發行相對應的人民幣，而且這兩條路線（陸路與海路）絕大多數都是美國管不到的地方，美西方國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中國崛起。

最近還有一條新聞，根據《光明日報》的報導，中國進出口銀行已與沙烏地阿拉伯國家銀行達成首筆雙邊人民幣貸款協定，此貸款將優先滿足中沙兩國貿易的資金需求。沙烏地阿拉伯是個富國，根本不差錢，但要和中國做生意，使用人民幣當然更為便捷；這筆貸款就是作為中沙兩國以人民幣結算的啟動資金。

至於金援外國，那只是增發人民幣的小菜一碟。例如根據吳釗燮的說法，宏都拉斯欲與中國建交，開口「勒索」60億美元。

假設吳釗燮說的是真的，我們可以預想：第一，中國大陸將會接受這個「勒索」。第二，中國政府將以等值的人民幣支付，而不是美元。第三，中國政府將義無反顧的進行宏都拉斯所需的基礎建設。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人民幣能夠流出去，而不是流回國內；只有讓人民幣大量流出去，就像沙烏地阿拉伯向中國銀行貸款一樣，這樣才可能讓人民幣變成國際主要的通貨之一。

台灣長期待在「井內」，為了某些意識形態不惜和大陸搞鬥爭，渾然不知我們所遭遇的對手是何等高手。

（作者譚傳毅為台灣國際戰略學會研究員，法國博士，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