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蕭衡鍾》中共跨越海峽中線的威懾手段

文/蕭衡鍾

隨著俄羅斯與烏克蘭衝突局勢的蔓延與擴大，讓「今日烏克蘭、明日台灣」的說法在這幾天成為台灣媒體報導和輿論討論的焦點，對於倘若中國攻打台灣落實「武統」時，美國會否派遣美軍來協助台灣防衛更是主要議題之一，是以拜登政府才會又於這兩天派遣了卸任的國防與安全高階官員到訪台灣，以展現美國對於台灣「堅若磐石」的盟友支持與安全承諾。

但其實，若台灣與美國踩到了中國對於其「核心利益」的底線與紅線時，那麼在中國正式派遣解放軍落實「武統」、以武力手段達成「一個中國」的國家統一之前，將會先做出一個明確舉措來向美國與台灣警示，那就是宣布劃設「台海防空識別區」，屆時再配合海上經濟封鎖，將會對台灣的社會民心與政治經濟造成巨大威懾，其影響將比派遣解放軍攻台來得有效許多，又能免於造成人命傷亡。

海峽中線不存在的政治意涵

海峽上空這條假想界線，並沒有任何法源依據，而是美國為賺取最大的政治利益與戰略利益，而在台海設下這條無形界線，使兩岸長久處於分治的狀態。因此，中國選擇在美中關係與兩岸關係緊張升溫、解放軍空軍頻密繞行台灣防空識別區西南空域與東南空域之際，對外拋出「海峽中線不存在」的重大宣示。

就在2020年由執行「繞台」的解放軍空軍飛行員，於回應台灣空軍驅離廣播時使用無線電稱「沒有海峽中線」一事，是自1955年由美國主導劃定所謂的海峽中線以來，首次遭到中國官方與軍方的正式挑戰，以外交辭令搭配軍事行為的大動作，已讓台灣民眾感受到了具體的威懾力，引發台灣內部廣泛的討論。

值得觀察的是，後續中國方面針對「海峽中線不存在」的輿論及宣傳，未明顯加強力道持續論述，官方亦未將「海峽中線不存在」的說法訴諸相關正式文件，據此，不免令人懷疑北京所謂的「海峽中線不存在」，是否僅是用於輿論攻防層面的政治語言，對象主要是台灣政府以外的人民，而非政府對政府間具體採行的實際作法或程序。

況且，若中國已正式對解放軍下達「海峽中線不存在」的命令，那為何其「繞台」行為似乎大多仍以海峽中線為界呢？這顯然不是中國畏於台灣的軍事實力，因為兩岸的軍力對比已明顯失衡，而是北京仍需要這個所謂的海峽中線來作為台海戰端肇生的防火牆，故「海峽中線」仍是兩岸雙方的某種默契，若要正式將其拋開，應該具備更大的衝突與危機背景，但現在似乎不是最佳時機。

因此，若要解讀中國宣稱「海峽中線不存在」的真實意涵，其目的可能在於形勢上加強共機「繞台」的威懾效果，並在海峽上空取得絕對的主導權，以有效掌握台海制空權等因素。

在海峽中線以西劃設防空識別區可能不會是中國的劃設方案選項，因為這牽涉到中國領導核心必須考量到「一個中國」主權的原則性問題，站在中國的立場來看，若以海峽中線作為劃設防空識別區的界線，等於認同台灣不是中國的領土，除了雙方有「官方」正式的區隔外，亦有表露不需要護衛台灣的意象，其意義遠比現行的海峽中線來更加具體。

相反地，若將整個台灣海峽及台灣本島均含括在台海防空識別區內，中國理所當然就能對外主張海峽為其內海，台灣更為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必須以軍事力量護衛，並劃設防空識別區以拒止來自美國、日本等國的境外勢力。

此外，目前兩岸雙方對防空識別區的定義、識別程序及防空攔截作為均有不同的解釋、定義及程序，如果長久以來未能持有共同「默契」，將提升台海軍事對峙程度與增加擦槍走火的機會。

同時，若雙方對海峽中線的解釋不同，並存有各自主張的模糊空間，且始終無法明確制定各自持有的海峽上空「軍事行為準則」、「接戰程序」或正式簽訂「海空相遇行為準則」及「軍事安全互信機制」，那就無法有效確保台海的穩定安全，而這些問題基本上都已經超出了軍事範疇。

海峽中線已成為台灣人民一條隱形的心理防線，因此，若中國打算強制把台海防空識別區完全覆蓋台灣本島以外的東部、甚至遠及日本的防空識別區，則牽扯的區域安全議題以及政治因素就更加複雜了，不再只是單純的兩岸主權及領土問題，而是整個區域的軍事實力平衡的問題。

構建「去國家化」防空識別長城

美國運用東亞地區的軍事同盟以及海洋天然屏障，構建出遏制中國突破太平洋防線的第一島鏈圍堵圈，而中國為有效將外國勢力拒止在西太平洋以東，並防止境外勢力介入台灣問題等內部事務，而有了「反介入/區域拒止（A2/AD）」策略，美中雙方不斷透過政治、外交與軍事上的手段，構建出相對應的「矛與盾」策略。

因此，可以大膽假設中國的「防空識別長城」可能依循第一島鏈的沿線，依序從對應以美、日為主的東海防空識別區，再建置台海防空識別區以將台灣海峽內海化、以至台灣完全「去國家化」，最後再以西沙群島跟南沙群島往外延伸的南海防空識別區來分階段逐步建置，使其長達3萬2000公里的東部海岸線都能有效受到這道隱形防空預警區屏障的保護。

若從北京的角度來看待有關台海防空識別區的議題，顯然這屬於其「中國內政」的內部問題，且依據的是國內法而非國際法，劃設與否並不需要獲得台灣的同意或先期協商，更不需要經由美、日等第三方的介入來行使相關協議事項。

因此，中國方面現階段尚未宣告劃設台海防空識別區，可能是基於兩岸仍存有「海峽中線」的這個默契，同時對台灣人民保有期待、也避免兩岸走到這一步，因為屆時代表美中在台灣問題上將正式撕破臉。不過，中國的耐心似乎已逐漸被「倚美謀獨」、以民粹操弄「抗中保台」的台灣政府消磨殆盡，這是很危險的。

一旦所謂的海峽中線不復存在，則中國將更有理由需要一個完整的台海防空識別區，以應對來自於西太平洋地區對於其「發展利益」的外部威脅。換言之，中國要完成「防空識別長城」，勢必少不了台海這塊必要的拼圖，至於南海防空識別區與台海防空識別區的劃設順序似乎就不再顯得重要了，以其最後目的來看，這都是必經的過程。

（作者蕭衡鍾為國立聯合大學助理教授，台灣國際戰略學會研究員，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