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旦開匈牙利分校 中國版「特洛伊木馬」？

文/德國之聲

匈牙利政府推出的新法規將擴大官方對大學的控制力。而復旦大學在布達佩斯開設分校的計畫也引發該國政界人士的反彈。反對派陣營甚至形容這是中國的「特洛伊木馬」。

依照匈牙利政府的計畫，該國的大專院校將更現代化、更高效並具有更強大的國際競爭力。大學及許多其他機構將從國有轉為基金會掌控，一條剛通過的新法將賦予其數十億財富。除了來自國家預算的資金外，他們還將獲得房地產和大企業的股份。每家被納入新結構中的高等院校還將從歐盟的新冠重建援助項中受益。這項決定將涉及11所大學以及70%的匈牙利大學生。

但一些知名學府拒絕接受新模式，因為這個基金會結構存在許多爭議問題。反對派批評新模式將無法控制大學開支，並在一份聲明中指責「奧爾班政府因為害怕2022年大選失利，所以向其代理人輸送公共資金」。反對陣營已宣佈將向憲法法院提起訴訟。

匈牙利總理確實毫不掩飾地表示，基金會的監事會成員只會由政治理念相同者擔任。奧爾班上週五在例行廣播採訪中表示，「國際主義者」或「全球主義者」都不會獲得提名，而是由具有「國家視角」的人士長期以「符合國家利益及國家思維」的方式管理大學。

許多匈牙利政府成員已確定將在不同大學的監事會中佔有一席之地。匈牙利司法部長瓦爾加（Judit Varga）將入主密什科爾茨大學管理基金會，外長西雅爾多（Peter Szijjártó）和財長沃爾高（Mihály Varga）則分別加入傑爾大學和歐布達大學的管理基金會。許多其他職位也將由執政黨高層以及親政府的商界人士擔任。匈牙利無意經由投票遴選監事會成員。

此外，匈牙利創新技術部部長派克維奇（László Palkovics）在接受當地網路媒體Index.hu採訪時表示，新法案和對大學及其資產的控制權，只有在三分之二多數人同意的情況下才能被推翻，以利於「金融及法律穩定性」。反對派批評執政黨的做法是「深層政府」。

「對大學進行意識形態控制」

匈牙利科學院前院長巴林卡斯（József Pálinkás）是新法案最強烈的反對者之一。巴林卡斯曾加入奧爾班所屬政黨Fidesz多年，在奧爾班第一次總統任期中甚至曾擔任教育部長。目前他已脫離Fidesz政黨成立新黨。巴林卡斯擔憂，執政黨想利用新法達到更多目的。他對德國之聲表示：「他們想要決定教學及研究內容。他們想對大學進行意識形態控制。」 匈牙利政府未來將能以政治理由開除教授，並依照執政黨的心意調整教職員工。

圍繞復旦匈牙利分校的辯論

幾乎就在大學重組法規通過的同一時期，上海復旦大學及匈牙利政府4月底簽署戰略合作協定，在匈牙利建立復旦大學匈牙利校區，預計2024年竣工。這將是復旦大學迄今唯一的海外分校，也是中國大學在歐盟27個成員國中的首個分校。但這項計畫在匈牙利政界引起反彈，部分人士擔憂，復旦大學分校的計畫不僅將造成經濟重擔，也將構成嚴重國安風險。

據匈牙利媒體Direkt36報導，這個新專案的資金幾乎完全向中國國家開發銀行貸款，而且在缺乏正規招標程式的情況下委託中國建築集團負責興建。報導指出，該分校的建造費用高達15億歐元，甚至超出2019年匈牙利高等教育預算的13億。

與復旦大學簽署戰略合作協定的匈牙利創新技術部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表示，復旦大學在QS世界大學排名中名列34，該校有卓越的研究成果，數十年來也與許多精英大學合作，包括麻省理工大學（MIT）、倫敦經濟學院以及雪梨大學。該部的國際溝通辦公室介紹道，復旦匈牙利大學將為匈牙利、中國以及其他國際學生提供獲取文憑的難得機會，促進與其他匈牙利及歐洲大學的聯合研究及教學專案。根據雙方商定的計畫，布達佩斯分校將設經濟、人文（社會科學及自然科學）、工程和醫學科系，招生6000至8000人，由500名講師授課。「匈牙利將能成為區域的知識中心，該機構還能吸引創造就業機會的中國投資者及企業研發中心到匈牙利。」

奧爾班政府強調，世界排名前段的復旦大學將能將能提高匈牙利的學術品質並使其大學更具競爭力。但批評者質疑，奧爾班在2018年關停的中歐大學（CEU）就是一所全球知名、受美國和歐盟雙重認證的高等院校。

布達佩斯考文紐斯大學助理教授、中歐與東歐亞洲研究中心創辦人馬圖拉（Tamás Matura）對德國之聲表示：「復旦大學確實是全球最優秀的大學之一，可以讓匈牙利在技術等領域取得進步。」但他也擔憂，復旦大學的聲譽及財力將吸引當地頂尖的教授和學生前往，進而削弱匈牙利其他大學的競爭力。與此同時，他也認為拿匈牙利納稅人金錢投入復旦大學分校的做法存在問題。

中國放入歐洲的「特洛伊木馬」？

對於復旦大學將進駐布達佩斯，當地市長也表達了反對及擔憂。布達佩斯市長卡拉松尼（Gergely Karacsony）表示：「他們想要引進一家大學，（復旦大學）的確是一家在國際層面上重要的大學，但其章程要求它代表中國共產黨的世界觀。」 卡拉松尼認為，這項投資將對匈牙利構成「非常嚴重的國家安全風險」。有反對黨政治家甚至形容復旦大學分校是「特洛伊木馬」。匈牙利前教育部長帕林卡斯認為這將是「中國在中歐的堡壘」。

事實上，奧爾班政府過去幾年不斷深化與中國的關係。匈牙利外長不久前剛批評歐盟以大規模侵犯人權為由對中國進行的制裁。在新冠疫情期間，匈牙利也是唯一一採用中國國藥集團（Sinopharm）的歐盟國家。

中國問題專家馬圖拉認為，正因如此北京才會選擇布達佩斯開設新校區：「在柏林或巴黎，復旦大學需要擔心在政治上被拿放大鏡檢視。對中國而言，布達佩斯是政治上較安全的空間。在這裡他們不會受到攻擊，至少在這個政府還掌權的時期是如此。」

佔用大學城項目空間

此外，布達佩斯市長卡拉松尼也批評，這項計畫將佔用原定興建「大學城」的空間及資源。

匈牙利創新技術部則對卡拉松尼的批評做出反擊，稱卡拉松尼對政府提出的質疑令其「無法理解」。該部門表示，「大學城」是政府的主要項目，計畫設立在復旦大學分校的校址旁。「南城門綜合設施將能同時容納復旦大學分校及大學城，這意味著新的高等教育機構不會佔用計畫中的大學城項目空間。」部門發言人還指出，匈牙利政府早在2017年便推出了這個價值6.06億歐元的大學發展戰略，如今也已開始逐步落實。

對於外界擔心中國對匈牙利的政治影響力滲透至學術界，匈牙利創新技術部僅避重就輕地回答：「與中國發展高等教育合作的構思並不新鮮，早在2008-2009年便由費倫茨領導的左翼政府提出，而且將增加匈牙利的中國學生人數設為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