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不自信 才會封殺奧斯卡最佳導演趙婷
2021年4月25日,趙婷在洛杉磯出席奧斯卡頒獎禮。 (AP)
文/多維新聞余一竹
在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之前,趙婷執導的《無依之地》(台灣譯游牧人生)已經分別於2020年9月獲得威尼斯電影節最高榮譽金獅獎,2021年2月獲得金球獎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這兩項榮譽均是創造歷史。當時趙婷的繼母、中國知名藝人宋丹丹公開稱讚趙婷「會激勵無數中國的孩子們」。那時中國輿論普遍稱讚趙婷,媒體多有報導,將她視為「中國驕傲」,是「為國爭光」的典範。
然而,好景不長,隨著中國網民挖出她過去的所謂「辱華」言論後,中國媒體和網路監管部門限制了對她的報導,連原計畫4月23日在中國上映的《無依之地》也被撤檔。今次中國官方對趙婷和《無依之地》的報導限制,據傳與此相關。據《華爾街日報》引述兩位中國官方媒體記者的消息稱,他們接到宣傳部門的指令,不得報導趙婷獲獎的消息,因為「之前的輿論」。
所謂「辱華」言論主要是指趙婷2013年接受美國《電影人》(Filmmaker)雜誌採訪時曾說:「我在中國長大,那是個遍地謊言的國家。我小時候得到的訊息,後來發現都是假的,並讓我變得很叛逆。」 在另一次採訪中,一家澳洲媒體引用趙婷的話說:「終究美國如今是我的國家。」該媒體後來更正,趙婷當時說的是「終究美國不是我的國家」,但這句話仍惹惱了很多中國網路上的民族主義者。當然,初一看,這句話確實不全面、客觀,說明趙婷被自身視野和認知所限。
但是,從趙婷說的原話語境中可知,她只是在追述自己為何選擇到西方學習政治學的心路歷程,她說,「這與自己十幾歲時(teenage)在中國的成長經歷有關,那裡到處是謊言,感覺就好像自己永遠無法從中走出去。我能得到的很多訊息都是不正確的,這讓我對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背景充滿了叛逆情緒。後來我去了英國,又開始重新學習自己國家的歷史。學習政治學是我搞清楚什麼是真實的一種方式。用訊息武裝自己,然後再挑戰它(訊息本身)。」
這段描述是很多人在成長中都會經歷的一個過程,並不侷限某一個國家或社會,這種程度的反思和自我審視,不過是人生成長中獲取自我意識的一個經歷。而「那裡到處都是謊言」固然帶有偏見,過於放大中國社會所存在的一些不全面不客觀的訊息,可以被批評,卻很難說「辱華」。
畢竟,任何社會的多數人,包括今天中國那些挖出趙婷所謂「辱華」言論的網民,難免在生活中或與他人對話中,都可能會有對現實、對政府、對國家一些牢騷甚至偏激言論。但能僅僅因為他們說出這些牢騷甚至偏激言論,就上綱上線到「辱華」程度嗎?倘若如此,誰還敢公開說話?
現在中國社交網路上不太容易搜到與趙婷獲獎相關的訊息,引起了很多使用者的不滿,在他們看來,這種程度的批評都無法容忍,是心胸太過狹窄的表現,更與所謂的「大國自信」不相匹配。中國輿論對於趙婷獲獎的限制報導,低估了人民的辨別能力,輿論監管人員沒必要像驚弓之鳥般對待趙婷過去的偏激言論。一個持續崛起、日漸開放的中國是不可能、也不應該對幾句偏激的言論草木皆兵。否則的話,既損害自身形象,又只會將完全可以團結的物件推倒對立面。
而有些人則直接指出,不能因為有人說過一些批評言論、甚至未必客觀的偏激之語,都給扣上 「辱華」的帽子,中國輿論監管部門不能被民粹裹脅。近年來,過激的民粹的愛國主義思維和情緒,在這幾年中國網路上和社會輿論中氾濫成災,理應引起中國為政者的警惕,輿論監管部門切不可無原則地迎合。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理性的愛國主義是一種團結的力量,但狹隘的、過激的、民粹的愛國主義,卻可能是無法把控的野火,最後燒壞的可能是自己。
無論如何,中國輿論監管部門不應該被民粹民族主義裹脅,不能上綱上線,要懂得有容乃大的樸素道理,粗暴過激地對輿論爭議進行一刀切的封殺之舉,是一種「寧左勿右」的過激行政行為,非但不能抑制雜音,卻會起到欲蓋彌彰的放大作用。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趙婷早年的說法固然帶有偏見,並未客觀反映中國,但中國輿論監管部門還是應該給她正常被報導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