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記者黃雪琴、活動人士王建兵二審繞過律師被秘密宣判，中共到底怕什麼？
文/voa周星晨
星期五（9月13日）中國知名女權活動人士、獨立記者黃雪琴和勞工權益活動人士王建兵被控「煽動顛覆」案二審被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秘密宣判，該案律師指責法庭繞過律師宣判程式違法。分析人士說，中共法院繞過律師秘密宣判黃雪琴和王建兵，顯示了中共的「恐懼」，同時也揭露「中國不是一個法治國家」。
「雪餅」二審判決繞過律師，律師指法院「程式違法」
9月13日黃雪琴的辯護律師之一徐凱發文《緊急呼籲：黃雪琴案二審被違法秘密宣判！》。徐凱寫道：「今天來會見黃雪琴，非常震驚地得知，昨天上午，廣東高院已經向她送達了二審裁判文書，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作為她的辯護人，我非常憤怒。」
他還寫道，同一天下午，他還給承辦法官吳俊打電話，要求二審開庭，法官餅沒有告知，二審判決已經下達，並且已經將結果送達到他的當事人手中。徐凱表示，本案其他三位辯護律師，也都沒有被告知案件已經宣判，也都沒有看到裁判文書。
「這是嚴重的程式違法。《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二條規定：宣告判決，一律公開進行……判決書應當同時送達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對這樣的程式違法行為，我們將堅決予以控告！」徐凱寫道。
9月13日人權團體「釋放雪餅」在社交媒體X上表示，「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9月10日 #秘密宣判 裁定」#黃雪琴 #王建兵 兩人行為構成所謂的「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且均系主犯。……本裁定為終審裁定。」
黃雪琴和王建兵的案件，被外界合稱為「雪餅案」。2024年6月14日，在被拘留近三年後，經過一場閉門審判後，廣州市中級法院一審裁定，黃雪琴和王建兵「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名成立。王建兵被判三年半，黃雪琴被判五年。兩人都否認有任何違法行為，黃雪琴當即表示要上訴。
黃雪琴曾在2023年9月的庭審結束時表示：「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煽動顛覆國家政權，而是希望社會狀況能夠改善，國家能夠變得更好。」
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政治學博士候選人、中國前記者趙思樂一直關注「雪餅案」。她告訴美國之音：「在中國涉及政治的案件的審判基本都是作秀，形同虛設，並沒有達到真正質證、辯護和依照法律和國際慣例進行審判的標準。‘雪餅案’二審秘密宣判其實就是在維穩。」
中國知名人權律師、亨特學院客座教授滕彪就雪餅案接受了美國之音的採訪。他說：「在中國這種專制極權體制下，幾乎沒有什麼人權案件完全遵照程式法的規定走完的。在習近平上台之後，這種人權案件、敏感案件就更經常性的違反法律，甚至完全沒有審判，完全是秘密關押或徹底失蹤，比如高智晟案就是完全沒有任何的程式，他被中共強迫失蹤7年。」
「中共也知道‘雪餅案’是國際社會非常關注的案件，會吸引一些記者、外交官或中國人權捍衛者去圍觀。所以中共故意要製造這樣一個秘密宣判的效果，他們非常恐懼。另外，二審完全繞過律師，完全剝奪辯護權和二審的整個的參與的權利，也揭露了中國不是一個法治國家。」滕彪說。
舊金山灣區本土人權組織人道中國的理事羅勝春告訴美國之音：「竟然繞過律師進行宣判，可見中共的法院有多麼見不得光，就是掩耳盜鈴！許志永和丁家喜二審宣判的時候，雖然法院也刁難律師，但律師還是接到通知了。雪餅案二審宣判居然不通知律師，他們又一次刷新了無恥底線！」
居住在歐洲的「白紙運動」參與者、女權、LGBT活動人士夏巢川遠程接受了美國之音的採訪。夏巢川說：「我今天看到雪琴被秘密宣判的新聞，第一反應是覺得這個事情是非常荒誕、非常可笑的。他們已經害怕到了連宣判這件事情都沒辦法公開的程度，這種遮人耳目的手段對他們來說似乎有用，但是實際上只會讓我們覺得這是一種笑話，他們好像過街老鼠一樣。但不管他們怎麼遮掩，我們還是會知道結果。」
夏巢川回憶說：「今年6月在雪餅案一審判決剛出來的時候，短短幾天之內，全球的女權社團立刻以非常快的速度連接在一起，組織了一次全球性的線下快閃式的抗議，在不同城市的街頭，在一些標誌性的建築面前懸掛了一些很大的橫幅，然後上面寫著釋放黃雪琴、釋放王建兵。」
「中共非常忌憚我們再有這樣聲勢浩大的聲援。所以今天早上我看到這個新聞，我反而會覺得這是我們的一次勝利，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勝利，但是它確實讓我們看到了中共是多麼忌憚我們的發聲和聲援，多麼忌憚我們在海外可以連接在一起。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作為在海外活動的活動者來說，我們的聲援是成功了的。」夏巢川說。
參加人權培訓成重要指控之一
「雪餅」一申判決書明確提到黃雪琴和王建兵曾參與學習非暴力知識和相關人權培訓，這被當局作為重點指控的內容之一，這在以前類似的人權案件中極少出現。
人道中國的理事羅勝春告訴美國之音，參加人權培訓和非暴力知識學習，根本不能是判刑的理由。她說：「這正揭露了中國是一個謊言治國的國家。非暴力不合作在初中教科書裡都有，都可以講，為什麼現在把它當成是罪名？簡直是胡扯。」
中國人權的執行主任周鋒鎖評論說：「‘雪餅’的重判在我看來主要還是因為他們參加了很廣泛的社會議題的討論，他們所有的活動僅僅是言論的範圍，都是應該受到保護的公民權利。這證明中國根本沒有人權。」
周鋒鎖指出，中共暴政以「莫須有」的罪名重判了他們，中共草木皆兵，見到任何可能的危險都進行嚴厲鎮壓。周鋒鎖告訴美國之音：「人權培訓和非暴力不合作培訓只是一種知識訓練而已，沒有就是任何可以定罪的地方。只能說他們恐懼，因為中共政權缺乏合法性，他們對正常民間社會活動，比如對王建兵家裡簡單的家庭聚會都充滿了恐懼，他們怕任何形式的人們組織起來或者不管搞什麼，他們怕人們聚起來。」
中國知名人權律師滕彪表示：「任何人都有學習和言論的權利，這是言論自由的範疇、人權的範疇。中共把人權培訓方面當做敵人，從這個角度來講，剝奪了公民的思想自由和基本人權。」
「白紙運動」的參與者夏巢川也指出：「從‘雪餅案’一審判決書上，當局多次提到他們曾經參加過非暴力培訓可以看出，中共對於我們和海外的連接是非常的忌憚。另外一個就是非暴力運動在各國有非常多的成功案例，讓我們看到自己力量的存在，而且能通過發揮自己的力量去改變社會。」
「黃雪琴的判決，更像是中共來給異議人士和活動者們的一個下馬威，或者通過這種恐嚇的方式讓達到一種寒蟬效應，即僅僅參加一種人權培訓，在家裡面、客廳裡面學習非暴力知識、去連接別人也會被判刑，中共希望我們從此停止這些活動。我覺得這其實只會起到一種相反的效果，讓我們覺得這非常可笑！」夏巢川說。
政治學者趙思樂表示，在‘雪餅案’的判決書上明確的把國際人權培訓也作為它的所謂的最新的一環，中共就是想殺雞儆猴和以儆效尤的作用。
「一個方面它反映了中共在中美脫鉤的背景下，現在對國際人權形象完全不在乎，公然把人權培訓定義為一種敵對勢力。另一個方面這是一個所謂的年輕一代行動者相關的案件，很明顯官方把雪琴作為年輕一代行動者的一個典型去樹立，進行嚴重打擊。中共在警告那些有國際視野和國際交往經歷的年輕人：當你們把早已是國際共識的非暴力、普世價值、人權的理念帶回到中國的時候，就是一種罪行。」趙思樂說。
趙思樂指出，從過往的中國社會運動，以及從一個國際視野來說，就是學習和培訓的定罪，也就是在其他的標準裡面是不可想像的。因此「雪餅案」就可以見證說中國的政治壓迫和估算值空間的緊縮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
「雪餅案」顯示中國溫和派被加重打壓
對「雪餅案」的判決被很多人認為是對中國民間社會的最新打擊，因為黃雪琴和王建兵都被公認為是溫和的女權界和工運界的維權人士。
女權、LGBT活動人士夏巢川表示，在過往的判例裡，中共以前對女權和LGBT活動人士的打壓相對來說沒有那麼嚴重。「但黃雪琴的例子可以算作中共對女權第一次進行這麼嚴重打壓的一個案例。也就是說中共對於整個女權運動還有LGBT的打壓在變得越來越嚴酷，導致我們的生存空間在中國現在也變得越來越小。」夏巢川說。
黃雪琴是中國最早關注女性權益的人士之一，多次參加有關公民權利、有關整個中國社會變革的運動。她顯示作為一個媒體人去介入性別事件和metoo，後來在香港參加了「反送中」運動。夏巢川表示自己也是有同樣的經歷。
「隨著政府對女權和LGBT的議題越來越多的打壓，我發現有些事情是沒辦法繞過去的。我們從最初自己關心的議題開始，一步一步看到整個社會有其他層面的更多元、更交叉性的不公，我們認識到這些不公是需要我們很多人在不同的層面上一起聯合起來才能改變它的。」夏巢川說
中國前記者、政治學者趙思樂說：「據我所知雪琴和建兵的分享會有點像是社群、社區交流和分享的聚會，沒有什麼政治性。但中共現在已經不管是什麼內容，只要你有連接、聯合的傾向，都會受到這個非常致命的徹底打擊。即使是這種志同道合的青年人、同伴之間私底下的聚會也是完全不被允許的。」
「相比之前落，胡溫時期許志永宣導的新公民運動時期大範圍的公民聚餐，在現在在習近平時代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中共的政治的底線是越來越低，而且不可琢磨、不可想像。」趙思樂指出。
連結:独立记者黄雪琴、活动人士王建兵二审绕过律师被秘密宣判，中共到底怕什么？ (voachinese.com)
「雪餅案」二審維持原判 律師譴責秘密宣判黃雪琴二審消息
文/RFA
中國知名女權活動人士黃雪琴和勞工權益工作者王建兵被控「煽動顛覆」案二審秘密宣判，該案律師公開批評法院程式違法。本週五，活動人士就此呼籲各國政府提高對中國人權狀況的關注。
長期關注中國女性權益的調查記者黃雪琴和勞工權益工作者王建兵的案件，被外界合稱為「雪餅案」。9月13日，人權團體「釋放雪餅」在社群平台X（原推特）上表示，「雪餅案」的二審結果已被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違法秘密宣判，高院裁定該案件維持一審判決，並已在週四將判決文書傳達兩位當事人。在宣判前，黃雪琴和王建兵的辯護律師均未收到法院通知文件。
「釋放雪餅」指出，此次秘密審判違反了中國《刑事訴訟法》，嚴重剝奪當事人的辯護權利。對此，其代理律師表示將繼續提出控告。
今年六月，黃雪琴和王建兵被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判刑，黃雪琴被判處五年監禁，王建兵被判三年六個月徒刑。而在此之前，倆人已被當局羈押超過一千天。自倆人被捕以來，「雪餅案」引起了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美國國務院以及多個人權組織都曾發表聲明，呼籲中國當局撤銷對倆人的指控並立即予以釋放。
在「雪餅案」的二審被秘密審判後，黃雪琴的律師徐凱在微信朋友圈上表示，他對這一事件感到震驚和憤怒。徐凱透露，他在週四曾致電負責審理黃雪琴案件的法官，要求開庭審理該案。他表示，辯護律師將提交新的證據，並已申請了三位證人出庭作證。然而，主審法官在通話中竟未告知二審判決已定並已送達判決書。包括徐凱在內，黃雪琴的4位辯護律師都不曾被告知案件進展，也未曾看到判決書。面對如此嚴重的程式違法，黃雪琴的辯護律師表示將繼續抗告。
王建兵的代理律師黃思敏也表示，她已向法院提交了開庭和調取證據的申請，二審法官告訴她會進行考慮。沒想到在沒有通知的情況下，突然就被告知已裁定維持原判，如此作法是明目張膽的違法辦案。
人權律師：秘密審判旨在降低外界關注
針對此一事態，中國人權律師團律師吳紹平在接受本台採訪時表示，這顯示「雪餅案」的判決被政治操控：「他有新的證人、證言，並且也提出了關於證人出庭的申請，法官對這些是明知的。如果出現了這樣讓被告人可能是無罪的新證據的話，法庭是有義務要開庭的。」
吳紹平表示，過去他在與另一位中國人權律師余文生律師共同代理一起在大連發生的法輪功人權案件時，也曾發生過秘密審判的情況。他認為，這顯示北京當局正在」捂被子」，希望外界不要再關注這件事：「‘雪餅案’是基於政治的目的對他們進行打擊報復，所以他們的整個案件就沒有任何合法性基礎，這是羅織罪名的判決。因為這樣，他們（當局）想用捂蓋子、秘密審判的方式，減少外界對此事的關注。」
吳紹平補充說：「中共政權流氓化日益嚴重，法治滑坡，現在很多法官審理案件連走過場的樣子都不裝了，特別是所謂的敏感案件。在習近平治下，法官違法幾乎沒有任何不利後果，甚至可能還有嘉獎，才造成了今天法治淪喪的局面。」
人權專家：北京政治清算優先 性騷擾問題被忽視
本台此前報導，黃雪琴曾任職於《新快報》及《南都週刊》，作為一名調查記者，她常年關注婦女議題。2018年，黃雪琴發佈了中國數百名女性記者在職場被性騷擾的情況。同時，她還披露了北京航空航太大學女學生被知名男教授性騷擾的情況。透過揭發種種性騷擾案件，黃雪琴的報導帶動了中國當時的「米兔」（#MeToo）運動。而王建兵則是長期推動青年教育、農村發展和殘疾人權益專案的工作者。
2021年9月，王建兵和黃雪琴一同遭警方抓捕。中國檢方的起訴書表示，自2019年起，黃雪琴多次在外網發表歪曲、詆毀政府的言論，2020年她還參與非暴力運動網課培訓。而王建兵也同樣接受過該網訓，並透過境外通聯軟體討論社會話題，煽動他人對政權不滿。
針對「雪餅案」二審維持原判一事，美國史坦福大學訪問學者、曾任國際組織人權觀察中國部主任的索菲·理查森（Sophie Richardson）告訴本台記者，這一判決顯示出北京當局更關注政治清算，而無意認真解決性騷擾氾濫的問題。
理查森說：「這一判決表明，北京當局並不打算認真應對或杜絕性騷擾。相反，當局只專注於扭曲司法體系，以壓制它不喜歡的批評或觀點，即便這些觀點在國內法和國際法下都是完全合法的。王建兵和黃雪琴並未違反中國法律，黃雪琴只是揭露了一些民事違法行為，然而中國當局不僅沒有處理這些案件，反而對黃雪琴進行懲罰。」
人權專家：壓迫不會阻礙女權在中國成長
不過，理查森認為，北京當局對黃雪琴的懲罰並不會嚇阻女權主義在中國的發展：「在中國的女權運動長期展現高度的勇氣和韌性，儘管發生了許多駭人的事件，黃雪琴也已經是第二位因參與女權運動被抓捕的人，但相關的工作者還是會繼續勇敢地做他們認為該做的事。」
居住在美國的女權工作者向莉在接受本台採訪時也表示：「中國政府打壓女權活動的做法，是打壓人權活動的一部分。不過，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全世界，女權運動一直都是在打壓中前進的，因此相關打壓不會改變中國女權運動的走向。黃雪琴案已經引發國際女權界的廣泛關注，中共想冷處理是不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