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救房市出奇招 算盤打到農村宅基地上
文/voa陳筠
中國為了救房市，現在把算盤打到農村的宅基地上。多地政府鼓勵農民放棄農村宅基地到城市裡買房，引發網上鋪天蓋地的反對聲浪。中國農民表示，宅基地是農民的根本，絕對不會輕言出讓；一但政策鋪開，農民肯定被迫離鄉，農村將變得更加淒涼，所謂的「新農村建設」又將變得爛尾，最後就是「用另一個爛尾來補這一個爛尾」，毫無意義。
中國安徽鳳陽、江蘇南通、湖北鄂州等地近日出台新的房地產政策，鼓勵農民退出、放棄農村的宅基地，改到城市裡買房。
所謂宅基地是指在中國戶籍制度和土地制度下，農業人口可以用於修建住宅的集體建設用地，無需交納任何土地費用，具有福利性質和社會保障功能。而宅基地上建成的房屋，屬於農民個人財產，但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
安徽鳳陽縣政府表示，從6月20日至今年年底，自願放棄農村宅基地並進城購房的農民，可獲得一次性5萬元人民幣的購房獎勵。
江蘇南通市最新公告的「通10條」房地產新政，包括至明年6月30日期間，在主城區購買新建商品住房的，加大給予購房款總額1.5%的獎補；若自願退出或放棄農村宅基地而進城購房的，給予一定額度的獎補。此前，湖北鄂州也提出過類似的政策，鼓勵農村居民進城購房，按照退出的宅基地面積給予購房補貼。
農民的根
中國四川農民任非（化名）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他所處的農村目前還沒有實施這項政策，但他估計，農民的反應應該很冷淡，因為宅基地是農民的根，一但失去宅基地，就失去了農村的根本，農民就回不去了，回去了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他說，對農村人而言，祖宅是內心安定的港灣，絕對不可能輕言出讓，政府現在的做法等於是把農民的根都拔掉了。
他表示，為了救房市，政府出台了很多政策，但他實在不能理解，有那麼多政策工具可以選，為什麼非要打宅基地的主意不可。因為坦白說，能買房的人都已經買了，政府現在是進一步針對沒有購房需求的人下手。
他說，事實上，留在農村的人算是比較貧窮的人，而且很多都是老人，如果把他們僅有一點價值的宅基地換成5萬塊錢，但這些錢在城市裡購房可能連交個首付都不夠。況且，中國現在的經濟條件不好，城市裡的工作也很難找，農村人拿了5萬塊進城，買不起房，也找不到工作按揭買房，然後老家的宅基地也沒了，可能真的從此居無定所，只能到處流浪，還不如原本住在農村，至少有個安身立命之處，而且死後也有地方安葬。
曾經是農民工的中國維權人士張先生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按照中國現行的法律，農村宅基地如果要轉移的話，必須通過徵收。但政府現在是用「鼓勵」的方式，以5萬元就要農民放棄宅基地，令人擔心是否會變相成為另一種形式的強迫。
農村淒涼
他說，官方為了達成政策目的，接下來可能會採取很多手段，就像當年房地產暴漲的時候，政府未通過合法程式徵收，就半脅迫地主簽了一個自願拆遷協議，雖然表面上說是自願，但實際上是用黑社會的流氓手段派人到家裡脅迫，逼使人不簽也得簽，因此很難保證這項政策不會故伎重演。
張先生表示：「農民、三農問題是基礎設施，國家要去扶持，要去保護的，既然可以逼著農民5萬塊錢退出了，那你想他會不採取很多趁火打劫的手段？肯定要上這些手段對吧，那麼所謂的新農村建設，這個又將流產，又將破產，又將爛尾。」
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在不同場合多次強調，要「把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得更加美麗宜居」，但張先生表示，一旦這項政策鋪開，農民最後被迫背井離鄉，農村只會變得更加淒涼，這是一個可預見的結局。他質疑：「我都不知道一個錯誤去掩蓋另一個錯誤，就是一個爛尾又用成另一個爛尾，這樣搞下去有意義嗎？ 」
張先生指出，為了保障農民宅基地的根本權益，中國農業農村部在2019年時出台了《關於進一步加強農村宅基地管理的通知》，明確提出不得以各種名義違背農民意願，強制流轉宅基地和強迫農民進城「上樓」，不得以退出宅基地作為農民進城落戶的條件。但政府的變相「鼓勵」農民退出宅基地，不僅是對農民私有財產的不尊重，還可能破壞法治。
恐破壞法治
分析人士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中國媒體第一財經在6月25日也發表評論指出，宅基地是保障農民安居樂業和農村社會穩定的重要基礎，也是農村發展的重要資源，需要保持政策上的相對穩定性。而宅基地改革起碼包括三項原則：自願、公平有償、有效利用。
評論說，之所以強調自願，是因為過去有過「強迫」農民「上樓」的現象，造成的不良社會影響不可低估。其解決途徑就是充分尊重農民對宅基地的所有權、資格權、使用權，確保宅基地所有者的知情權和參與權。這裡特別需要強調的是，現在和今後都不能將「鼓勵」變為變相的「強迫」。
網上負評
有中國網友說，無論是2007年底發起家電下鄉，還是2009年初啟動汽車下鄉，每當產能過剩的危機撲面而來，老鄉們總能在關鍵時刻敞開懷抱，打開錢包，帶領我們逢凶化吉，推動經濟巨輪轉危為安。「這一次，又輪到老鄉們力挽狂瀾了嗎？」也有網友說：「農民勤勤懇懇為國家度過一次次危機，不說給好處吧，這還要消滅農村根基！幾萬塊就想把農民唯一財產收走，提出這個辦法的不是蠢就是壞！」、「某些地方急於幫房地產商賣房，變相維護土地財政，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還有網友張貼應當如何應對突遭強制拆遷的法律知識等相關資訊。
惡性循懷
台灣國防安全研究院國家安全研究所所長沈明室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分析，中國要農民放棄宅基地進城購房的政策目標可能有三個：救房市、保障糧食安全，以及消滅貧窮。
他表示，如果農民富有，可以在城市買到好的房子再轉手賣出，或許可以賺更多錢，但現在的問題是城市的房子實在是找不到人買了，所以才找農村的人來買，而且事實上，農民普遍並不富有，他們把宅基地賣掉以後，將來要以何為生，再加上中國現在經濟狀況不佳，很難找工作。
沈明室說：「你現在找農民，那農民在沒錢的情況之下，又讓他脫離他原來賴以生產的這個宅基地，那其實是惡性循環的，那其實就會造成社會的不穩定。」
按照中國官方的說法，退出的宅基地將歸還農村，集體用於複耕複墾。但沈明室質疑，農民都進城去了，要由誰來耕作。
他表示，在2023年初，中共公佈的「中央一號檔」中提及「糧食安全」高達6次，甚至制定了《糧食安全保障法》草案，該法第一條就說明要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可見中共對糧食安全的重視程度。因此，中國現在確實因為缺少機械耕種、農村土地濫墾濫伐，或被圈地成為產業用地，土壤鹼化等因素，而存在糧食安全的問題。如果進口糧食受到戰爭或國際情勢影響，更容易牽動造成糧食短缺。因此，讓這些宅基地變成複耕，看起來理由上是說得通的，但農民都住到城裡面去了以後，複耕要由誰來耕？
政策反覆
沈明室說：「如果說他要在那邊長期種植，那是還得蓋一個簡單的農舍讓他住，所以這裡面你可以看到很多政策反復的地方。」
他並表示，中共過去為了消滅貧窮，提出了所謂的「城鎮化」，希望城鄉一體化發展，讓土地資源獲得最佳的利用，但土地利用要搭配經濟發展，或者城市化以後能夠促進經濟發展。然而，現在在中國的外商都已經撤資，中國本身的商業活力又下滑，整體經濟成長動能也在往下掉，如此想要農村城市化是沒有用的，只不過是把農村的人或者農村的財產轉移到城市，但是城市它也沒辦法繼續生產，或者創造更多經濟利益，所以其實並沒有辦法達到用城鎮化來解決貧窮的問題。
沈明室說，中國在政策推行時，常常是半強迫式的，地方政府為了解決自己財政的問題，有時候就會用欺壓或是欺騙老百姓的方式，去達到他的政策目的，所以講得很好聽是複耕，但是這裡面會不會有土地收回來之後，地方政府人謀不臧，反而讓給房地產開發商或者是圈地做其他產業投資等，都有可能，畢竟過去中國農村就發生過很多這類的事情，最後都是地方政府在從中牟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