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威脅逼至「臨界點」? 菲總統「范式轉變」其實已經在積極推進中
文/voa薛小山
中國和菲律賓近日在南海具有爭議的島礁附近發生的激烈衝突已經促使菲律賓人進行反思。從菲律賓總統、到國會議員到軍方官員都表示，菲律賓必須在南海問題上作出戰略改變。菲律賓官員透露，菲律賓可能會在明年年初推出新的南海戰略，組建更大的區域聯盟和提高聯合巡邏能力。軍事專家說，作為菲律賓的條約盟友，美國也需加強自己在印太地區的軍事資產，以便更好地應對來自中國的挑戰。
中國威脅和挑釁升級令菲總統捍衛主權決心更加堅定
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星期三（12月20日）與菲律賓外交部長恩裡克·馬納羅（Enrique Manalo）進行通話時，對菲律賓發出迄今為止最強烈警告。「中菲關係已站在十字路口，面臨何去何從的選擇，菲方務必要慎重行事。」 他還威脅說：「但如果菲方誤判形勢，一意孤行，甚至與不懷好意的外部勢力相互勾聯，繼續生事生亂，中方必將依法維權，堅決回應。」
但王毅的講話並沒有令菲律賓退縮，相反菲律賓堅定了捍衛自己主權的決心。星期四（12月21日），菲律賓總統小斐迪南·馬可仕（Ferdinand Marcos）在慶祝菲律賓軍隊成立88周年的活動上對部隊講話時表示, 將繼續根據菲律賓憲法和國際法維護菲律賓的權利， 「（最近的事件）令人自豪地表現出菲律賓面對脅迫時的勇氣以及捍衛、維護和堅持我們領土主權的堅定信念。」
此前，12月16日，小馬可仕在接受日本媒體《每日新聞》採訪時表示，中國無視傳統的外交努力。菲律賓在處理南海問題上，需要「範式轉變」（paradigm shift），因為馬尼拉與北京的外交努力「走錯方向」。
「我們必須做一些以前從沒做過的事情，必須提出一個新概念、新原則和新想法，這樣才能前進……讓我們做出顯著改變，必須制定一個範式轉變。」 馬可仕補充說，菲律賓政府將繼續與合作夥伴對話並提出聯合立場（joint position），闡明他們在西菲律賓海（中國稱南海）方面的責任。
12月9日-10日，中國在在南海具有爭議的第二湯瑪斯淺灘(Second Thomas Shoal、中國稱仁愛礁)和斯卡伯勒淺灘（Scarborough Shoal，中國稱黃岩島）附近對菲律賓船隻作出了非常激進的行為，包括對於向馬德雷山」號登陸艦（BBP Sierra Madre）軍艦提供補給的菲律賓船隻進行撞擊和水炮攻擊（令一艘船隻癱瘓）。
駐菲律賓南亞軍事分析家、21世紀亞洲軍備競賽（21st Century Asian Arms Race）網站創始人米格爾·米蘭達（Miguel Miranda）對美國之音表示，中國的行為構成對菲律賓的海上入侵。
「中國不斷干擾和破壞菲律賓海軍對第二湯瑪斯灘的小規模補給任務。這是對非戰鬥人員和菲律賓海岸警衛隊的敵對和暴力行為，而他們正在菲律賓的海域內執行任務。大量證據表明一支龐大的中國艦隊進入到菲律賓海域內。這是一支入侵部隊，把騷擾作為一種硬實力工具。」 米蘭達說。
《美國海軍新聞網》（Naval News）自由撰稿人亞倫-馬修·拉里奧薩（Aaron-Matthew Lariosa）告訴美國之音，2023年，中國和菲律賓在南海特別是在第二湯瑪斯淺灘周圍的衝突大幅增加，中國通過使用撞擊戰術、水炮、遠端聲波裝置和不斷增加船隻數量來升級局勢。12月9-10日的一系列事件是今年最嚴重的，但這也堅定了菲律賓抗擊中國侵略的決心。
他說：「所有這些事件的教訓是，菲律賓面對中國侵略的決心更加堅定。由於今年夏天和秋天發生的事件，菲律賓增加了國防開支，並計畫加快其軍事現代化計畫。菲律賓還加強了與其他國家的防務和安全合作。」
菲律賓的南海新戰略已現雛形
菲律賓已經做出一系列堅定回應和長期性的反制行動。菲律賓國防部長吉爾伯托·特奧多羅（Gilberto Teodoro）星期四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菲律賓分台採訪時表示，馬尼拉正在規劃明年將與包括法國、印度、加拿大和英國在內的其他國家在南海進行聯合巡邏。他還表示，菲律賓與日本明年也可能簽署一項軍事准入協定（RAA）。坎培拉此前已和菲律賓簽署了類似協定。
據《日經亞洲報導》，由日本三菱電機（Mitsubishi Electric）製造的防空雷達系統已於星期三（12月20日）開始運行。該雷達系統距離斯卡伯勒淺灘約300公里，特奧多羅表示將能在555公里的距離上看到入侵菲律賓領空的行為。
另外，菲律賓財政委員會主席、參議員桑尼·安加拉（Sonny Angara）14日表示，根據2024年國家預算撥款，菲律賓將在阿雲津礁（中國稱仁愛礁）建造一座永久性建築物。菲律賓參議院議長胡安·米格爾·祖比裡（Juan Miguel Zubiri）推動增加104.7億比索（約為人民幣13.5億元）的國防預算，其中有61.7億比索(約為人民幣7.9億元）用於菲律賓海軍，28億（約為人民幣3.6億元）用於菲律賓海岸警衛隊。
小馬可仕去年上任後放棄了前任在南海爭議問題上的非對抗性做法，擴大了與美國以及地區盟友的軍事合作，推動提升菲律賓軍隊的現代化能力，發起公佈中國騷擾行為的透明度運動。他也曾屢屢向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拋出橄欖枝，但收效甚微。
小馬可仕今年1月和11月分別在北京和三藩市與習近平會面交談，尋求管控和降級南海衝突，但隨後菲律賓在2月和12月迎來了中國海警的鐳射照射和水炮襲擊。不過，據美國海軍情報局局局長邁克·斯圖德曼（Rear Adm. Mike Studeman）表示，習近平可能正在失去對他的軍隊和武警的灰色地帶行動的控制。
21世紀亞洲軍備競賽網站創始人米蘭達說，其實不用在意菲律賓總統的「范式改變」的說法，事實上新戰略已經在積極的進行之中。「菲律賓政府多年來努力建立聯盟，特別是與「四方安全對話」（QUAD）成員國–美國、印度、澳大利亞和日本的密切合作。所有這些國家都竭盡全力建立新的承諾，以支持菲律賓。如果菲律賓正在制定一項新戰略，那麼這個過程已經在積極進行中。」
他說，未來還需要更多的國際夥伴，更多的透明度，更多的合作。
僅在今年一年，菲律賓軍方與美國軍方以及其他國家的軍方進行了不間斷的演習。米蘭達說，美國的支持承諾和軍事裝備的轉移將鞏固美菲條約同盟。
菲律賓公共安全學院教授、美國海軍陸戰隊大學布魯特·克魯拉克中心（Brute Krulak Center）研究員安帕羅·潘蜜拉·法貝(Amparo Pamela Fabe)對美國之音表示，中國最近的侵略行為正在將菲律賓推向一個真正的臨界點(tipping point)。
「中國似乎對以往所有尋求和平解決的努力都置之不理。中國一系列的‘無端的脅迫行為’（unprovoked acts of coercion）被視為違反國際法，損害海上資產，並將菲律賓船員的生命置於風險之中。」
法貝說，菲律賓官員透露，小馬可仕總統將在明年年初公佈新的南海戰略。她認為菲律賓可能會採取以下五項行動：繼續讓國際和本地媒體定期加入南海的常規海岸巡邏。其次，邀請菲律賓主要盟友，如美國、日本和澳大利亞，加入菲律賓海岸警衛隊進行南海聯合巡邏。第三，在菲律賓領海內主持由東盟成員國參與的非戰鬥聯合巡邏。第四，推動與南海利益一致的國家組成更大的聯盟（larger coalition），共同與中國進行談判。第五，加強菲律賓的威懾能力及其其海上執法人員的能力建設，以便更好地應對海上安全威脅。
今年9月，菲律賓武裝部隊西部軍區司令阿爾貝托·卡洛斯（Alberto Carlos）曾透露，該國正在制定一個「更強有力維護海洋權利」的國家戰略。「僅就軍隊而言，我們的努力包括有效佔領菲律賓已佔領的島嶼，並在我們的地區建立更強大的海軍存在。」卡洛斯說，該戰略將使軍方「瞭解該地區正在發生的事情和確切地點，所有相關船隻、民兵船隻和中國海警在哪裡」。
截至發稿，菲律賓國防部尚未回復美國之音的採訪查詢。
美國亦需明確南海戰略，加強軍援菲律賓
在回應2023年的南海事件時，美國作為條約盟友向菲律賓提供了堅定的政治支持，多次重申美菲相互防禦條約的對於南海的適用性，並在菲律賓船隻補給期間提供了監督和情報支援。
斯坦福大學關注中國海上脅迫戰略灰色地帶專案「Project Myoushu」的負責人、美國退役空軍上校雷蒙德·鮑威爾（Raymond Powell）告訴美國之音，「預計美國會著重增加對菲律賓提供的安全援助（security assistance）。」
不過，有分析人士認為，考慮到2012年菲律賓在斯卡伯勒淺灘（Scarborough Shoal）的標誌性對峙事件中（中國稱為黃岩島事件）得到的虛弱支持，北京有理由懷疑美國是否有決心保衛馬尼拉。
接下來，防止中國實際控制第二湯瑪斯淺灘，以及確保菲律賓對「馬德雷山」號登陸艦（BBP Sierra Madre）的補給將至關重要。三名美國參議員10月25日致信美國總統喬·拜登（Joe Biden），要求國務院和國防部提供可行的軍事和非軍事選項。
美國和平研究所（USIP）中國項目高級顧問成斌（Dean Cheng）撰文建議，美國可以派遣美國海岸警衛隊巡邏船與在菲律賓水域與菲律賓船隻一同行動。此外，美國需要澄清共同防禦條約不僅適用於對菲律賓政府艦船的「武裝攻擊」（armed attack），還適用於任何試圖迫使在菲律賓「行政控制」(administrative control)下的區域發生變化的努力。
美國智庫傳統基金會的「瑪格麗特·柴契爾研究員」 (Margaret Thatcher Fellow)、曾在白宮擔任總統特別助理的史蒂文•格羅夫斯（steven groves）告訴美國之音，美國需要有一個明確的南海戰略：「南海的問題至少已存在十年或更長時間，無論是共和黨還是民主黨政府，一直在進行航行自由行動和其他海軍操作，但美國在那裡沒有一個正式的戰略，而是有點零碎。」
格羅夫斯建議，「中國認可力量。美國海軍應繼續履行任務，首要保護美國在南海的利益，確保軍艦、商貿航運可以在南海暢通無阻。另外，我們還要轉向在該地區受中國欺淩的盟友和夥伴的利益。美國應介入並支持菲律賓等國，阻止中國繼續將南海當作內湖使用。美國要在該地區投放軍事資產，直接支持條約盟友菲律賓。」
被問及美國是否應該在南海有長久駐軍，格羅夫斯表示，「這將是一系列因素的結合，具體取決於美國是否認為南海問題足夠重要。」
他表示，但航行自由行動應該繼續，變得更加頻繁和更加強有力，更直接地指向中國：「沒有必要對此保密，確保中國清楚地知道美國在做什麼，以及為什麼我們不同意中國在南海的虛假主張（fraudulent claims）。」
菲律賓公共安全學院的法貝教授表示，美國可以制定一項新的南海戰略，包括幫助菲律賓獲得更多用於海上執法行動的中小型巡邏艇以及海上直升機、巡邏飛機等空中資產，還有海上執法人員之間使用的的通信設備，給予菲律賓漁民無人機設備以及有關與地方當局協調和分享資訊方面的的專業培訓。
「如果這個願望清單得以實現，將在加強菲律賓威懾能力方面產生明顯的影響。」法貝說。
駐菲律賓南亞軍事分析家米蘭達表示，「直言不諱地說，美國需要與中國進行軍備競賽，並加強其在亞太地區的（軍事）存在。現在已無回避這一責任的餘地。」
近期，美國不斷加強投射在中國周圍的前沿力量和分散設施部署。美國喀爾文森號航空母艦（USS Carl Vinson, CVN-70）時隔六年於12月17日再次訪問新加坡港口。據《日經亞洲》本周報導，美國在考慮在日本沖繩嘉手納空軍基地（Kadena Air Base）永久部署戰機，並且正加緊建設曾在二戰時期發揮重要作用的馬利安納群島天寧島（Tinian）北部基地與國際機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