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中國威脅和台灣戰爭可能性，美軍「重返叢林」
文/紐約時報DAMIEN CAVE, MARK ABRAMSON
這些美國士兵們逐個從一個泥濘的山坡滑下來，踏入夏威夷叢林深處的一條河裡。他們朝著對岸搖搖晃晃地破流而行，槍放在背包上，試圖不發出任何聲響。
這趟充滿了汗水和淤泥臭味、速度緩慢的行進讓人想起了越南，也是美軍一旦在太平洋任何地方與中國發生戰鬥時可能面臨的情況。
「我們必須成為駐地專業人士，」克里斯托弗·強生上校說，他與一名下級軍官互相挽著胳膊渡過了河。「消防員不是在火災發生時才搞清楚如何使用消防車的，對吧？」
軍事戰略家們喜歡說，叢林是中立的，既不幫朋友也不幫敵人，但對美國陸軍唯一一所叢林學校上個月的79名學員中的大多數人來說，「J班」顯然是全新的經歷，與他們在老家或被部署到伊拉克和阿富汗時的經歷完全不同，這解釋了他們為什麼要在叢林裡訓練的原因：為了威懾中國，為了與太平洋地區的夥伴有效地合作，美國地面部隊需要有更多的叢林專業知識。
美國海軍陸戰隊已將其相當部分的兵力派往日本沖繩的悶熱多雨地帶，同時也在與赤道附近的合作夥伴們一起訓練。對美國陸軍來說，夏威夷已成為太平洋地區的代表。指揮官們正在讓更多的士兵接受叢林訓練，第25步兵師已擴大了其遠征學校的教學範圍，並在領導一項新的太平洋輪換訓練項目，今年11月，該項目曾將5300名士兵彙集在一起，參加與其他軍種和國家進行的模擬戰鬥。
叢林訓練的增加源於歐巴馬總統執政期間開始的「轉向亞洲」戰略，凸顯了美國軍隊試圖在戰略上優先考慮中國，同時試圖從中東數十年的戰爭中脫身時面對的挑戰，儘管中東的衝突正在將美國再次拉入。
對夏威夷來說，雖然「轉向亞洲」的速度緩慢，但已在不可否認地發生：政府的記錄顯示已建設了新的指揮中心、碼頭、跑道和軍營，訓練的節奏加快，沙灘上空出現了更多的飛機，珍珠港的軍艦出入次數增加。
當地居民對這些逐步擴大的活動表現出矛盾的情緒。但一些軍事官員擔心，他們尚未讓美國軍隊，尤其是陸軍的45.2萬名士兵為該地區可能出現的情況做好充分準備。
台灣海峽的緊張局勢不斷加劇，中國向這個民主自治的島嶼附近派出了更多的戰鬥機，它的首府就坐落在一個叢林覆蓋的山區。中國的海警船上週在南中國海撞擊菲律賓船隻，美國對保衛菲律賓有條約上的承諾，並正在那裡植被茂密、有眼鏡王蛇出沒的地區擴建軍事基地。
美國陸軍太平洋地區司令查爾斯·弗林上將說，中國「幾十年來一直走在逐年增加的隱襲、不負責任的道路上」。他說，「全體陸軍」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優先考慮相關的太平洋實踐。
「這更講求實效，」他在檀香山的陸軍新總部接受採訪時說。「夏威夷為我們進行訓練、做好準備提供了一個有重大價值的平台，」他補充道。
『學會忍受它』
在「閃電官校」(Lightning Academy)叢林學校開學的第一天，第25步兵師的在編歷史學家亞當·埃利亞在一個室外教室的牆上貼了一套演示圖片。
他演示的圖片包括第25步兵師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在瓜達爾卡納爾島作戰的模糊照片，該師對島上日軍的快速攻擊為其贏得了「熱帶閃電」的稱號。他強調說，那段歷史提供了有關叢林戰的幾條經驗教訓：氣候和地形導致了效率降低，將部隊分割成小隊，導致通訊困難，還增加了引發疾病的可能性。
「這不是敵人，」埃利亞說。「要學會忍受它。」
課堂上的士兵們點著頭。這個開學時有90個人的班已經淘汰了11名學員，有的是被游泳測試淘汰的，有的是因為沒能在 40分鐘內完成一段在潮濕的丘陵地區的跑步。剩下的學員大多來自25師，在那裡分別承擔不同的職責，但他們迷彩服上的軍銜標識已被寫著數字的小布塊遮蓋。
今年8月上任的25師師長馬庫斯·埃文斯少將曾在美國特種作戰司令部工作，他說，叢林學校的目的是培養「領導力、體力和精神上的堅韌，最後是與同儕一起工作的能力」。
新的叢林學校始於十年前。美軍在巴拿馬的叢林學校已在20世紀90年代關閉。新課程開始的時候，曾更多的是讓士兵對那種環境有所感受。但被派往汶萊和巴西等地其他項目的教官很快就制定了一套要求更高的訓練規則。
叢林學校上個月的學員們上了如何對背包進行防水處理的課後，還要上如何設埋伏的課，他們在這兩堂課之間的休息時間努力練習一個使用繩索和滑輪的測試，那是他們畢業必須通過的測試。用地圖和指南針來確定位置和方向也已成為必修課。
在五角大廈不停地推動新技術的時候，仍有必要讓學員學會不依賴電子設備的方法。陸軍指揮官們指出，在潮濕的急流峽谷裡，由於缺少電力和清潔水，人工智慧和無人機無法堅守陣地或管理補給。
對許多美國士兵來說，對叢林——包括美洲豹和壕溝足——有所了解，意味著讓他們無法迴避美國技術實力的極限，也使他們產生了更大程度的謙遜。
淌水過河時，就連能幹的軍官也可能被水流沖走，需要幫助。有一次，多雲的天空在日落時變得漆黑時，一名士兵的M4機槍掉進了渾濁的河水裡，減慢了所有人行進的速度，直到槍被找回。
「不要低估水的力量，」肯德爾·埃爾姆斯少尉說，這名身材瘦削的中西部人正在河邊晾濕衣服。「永遠不要低估大自然。」
緊迫感
夏威夷是美國的第50個州。雖然美軍推翻當地君主制是一個多世紀前的事情，但夏威夷的風景線上仍布滿了帶有軍事性質的痕跡。人們都知道沉在珍珠港的航空母艦，但不知道夏威夷有近9萬公頃的土地由軍方管理，其中的7萬多公頃控制在陸軍手裡。
美國著眼於中國的軍事布局不斷在尋找新的形式。
在距離檀香山60公里左右的歐胡島靠近海岸的一角，小山坡頂上有兩個巨大的白色球體。那是美國太空部隊與遙遠的衛星存在連接的標誌。
從那裡沿著路走幾百米，能看到被欄杆擋住進入馬庫阿山谷的道路，那個山谷是個訓練場，茂密的綠蔭下隱藏著老式的軍械。在居民遊說反對後，五角大廈已同意永遠不在那裡再進行實彈射擊訓練，但一直拒絕將土地還給當地政府。
對埃文斯和弗林等指揮官來說，現在不是放棄任何可能有用的東西的時候。隨著美軍的各個軍種與菲律賓等區域夥伴進行更多的合作（菲律賓明年將舉行一場大型訓練演習，其中包括大量叢林活動），軍方有一種深刻的緊迫感。
弗林說，他希望國民警衛隊和預備役部隊來夏威夷訓練。
埃文斯說，他想對25師根據該地區充滿挑戰的地理進行調整。
「我們的行動指揮所必須變得更小，它們必須變得更靈活，」埃文斯說。
他列出了另外兩個需要發展的方面：在一個激烈角逐的環境下保護供應，以及與其他國家的軍隊進行更有效的合作。
這三方面的能力對台灣可能發生的戰爭至關重要，中國政府威脅武力收復台灣，而夏威夷則已成為檢驗這三方面能力的試驗場。美國陸軍的太平洋聯合多國戰備中心最近的輪換包括與少數國家進行的、從夏威夷到帛琉逐島展開的與某個大國的模擬戰。
但就在軍方的看法發生變化時，是否需要採取更多行動的問題仍然存在。
陸軍將領們仍在努力提高對太平洋地區的重視程度。閃電官校今年預計只有約600名學員畢業，而且，今天的這些叢林勇士們還缺少至少另一種受到尊重的跡象。
根據現行規定，只有那些畢業後分配到美國印太司令部工作的人才能佩戴他們完成課程後獲得的叢林臂章。
如果他們被分配到五角大廈工作，就必須摘下他們的叢林臂章，就好像是他們學到的專門技能不再相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