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潛艇飛速發展 美國潛艇到底還有多少優勢？
文/VOA薛小山
美國《華爾街日報》近日報導稱，美國潛艇全面碾壓中國的時代即將結束，美國應對潛在台海衝突的計畫也將因此遭受重大影響。美國軍事專家指出，美國在潛艇方面的絕對統治地位可能已經結束，但中國潛艇的總體品質和人員操作水準仍然落後於美國。在台海的可能衝突中，美國和印太盟友的聯合水下作戰能力預計在2030年代將繼續領先中國。不過，他們同時說，美國亟需大力投注資金到潛艇工業，提升潛艇建造速度、維護能力以及技術創新，擴大對華優勢。
中國潛艇技術和規模取得顯著進展
《華爾街日報》11月20日報導說，衛星影像顯示，今年初有一艘中國核動力攻擊潛艇下水，該潛艇用泵噴推進系統取代了螺旋槳推，這是美國最新型潛艇上使用的降噪技術首次出現在中國潛艇上。
此外，中國已在南中國海和中國沿海打造被稱為「水下長城」的水下感測器網路，還派出更多巡邏機和直升機從海上浮標收集聲納資訊，從而更好地發現敵方潛艇。
除了降噪技術的改進，中國潛艇的一些隱身設計正在步入世界領先地位。美國潛艇專家H.I.薩頓（H. I. Sutton）11月24日在「海軍新聞」發文指出，中國的039型常規潛艇配備了獨特的傾斜操舵。「我們現在有把握說，這是聲納隱身技術的一部分。其他國家也在追求這一總體技術，但中國是首個實現這種技術的國家。」
薩頓在文章裡還提到，「中國正以令人印象深刻的速度建造潛艇，並且在建造潛艇的能力上讓其他任何國家無法匹敵。」
另外，中國還迅速擴大水面艦隊規模。就艦艇數量而言，中國艦隊已超美國。
美國仍擁有世上最好的潛艇
《華爾街日報》的報導指出，中國潛艇的飛速發展，將使美軍挫敗中國攻台的任務更加複雜化。分析人士認為，中國的核動力攻擊潛艇可能會被派往台灣以東，負責獵殺美國及其盟友的潛艇。
美國智庫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高級研究員邁克爾·歐漢龍(Michael O’Hanlon)告訴美國之音，美中在台海的潛在衝突很多可能在水下進行。中國試圖擊沉船隻的努力可能主要在水下進行，而美國阻止中國使用潛艇攻擊船隻的努力可能也通過美國的潛艇來完成。
他說，美國的潛艇將在任何形式的台海衝突中發揮極其重要的作用，包括攻擊中國的兩栖艦艇和突破中國對台灣的封鎖。「這些潛艇是核動力的，可以遠離美國的海岸運作，不會受到地理劣勢的太大影響。即使美國的飛機領先於中國並且有隱形飛機，很多飛機也沒有足夠的航程能夠在西太平洋很好地運作。」
面對中國潛艇的飛速發展，歐漢龍說，應該可以說美國潛艇擁有絕對統治地位的時代已經終結。 「因為中國的潛艇長期以來一直能夠對美國和其他國家的海軍或商船造成傷害。……在接下來的10到20年裡，美國將不得不努力保持領先地位。」
不過,美國智庫西格摩研究所(Sagamore Institute)資深研究員、退役海軍上校傑裡‧亨德里克斯（Jerry Hendrix）認為，在接下來的20到25年內, 中國潛艇很難在整體品質上追平美國。
他告訴美國之音：「美國的潛艇仍然更安靜。在水中, 聲音能量的三分貝之差就可能相當顯著。美國的感測器更好, 能夠探測到潛艇的能力更強， 在對方探測到我們之前就能夠聽到中國的潛艇。而且，美國（潛艇）的武器在射程和效力方面比中國更致命。」
亨德里克斯介紹說，美國的潛艇自1950年代開始佔據主導地位，美國海軍當時是全世界第一支部署核動力潛艇的海軍。此後， 美國在五六十年代對潛艇進行了迅速的研究和開發，在七八十年代通過洛杉磯級核潛艇完善了靜音性，然後在九十年代建造了三艘海狼級核潛艇, 包括海狼號(USS Seawolf)、康乃狄克號(USS Connecticut)和吉米·卡特號(USS Jimmy Carter)。
亨德里克斯指出，「即使在服役近20年後，上述三艘潛艇被普遍認為是世界上最好的潛艇。」
美國目前計畫將維吉尼亞級核潛艇取代海狼級和洛杉磯級潛艇，成為美國下一代潛艇主力，其靜音能力有了較大提升並且擁有近海作戰優勢。亨德里克斯表示，維吉尼亞級核潛艇的建造成本更便宜，「但維吉尼亞級仍然是一流的，可能是當今世界上最好的快攻潛艇。」
亨德里克斯認為，優秀的靜音性能一直是美國潛艇如此致命和有效的關鍵因素。不過，他擔心中國和俄羅斯分享這方面的技術和技巧。他認為中國潛艇靜音技術的改善很可能來自俄羅斯的分享以及對於美國的技術偷竊。
「俄羅斯在潛艇靜音方面進行了重大投資，如果中俄開始相互分享這些技術和技巧，那對於美國海軍將是一個嚴重的挑戰。……中國長期以來在竊取美國的技術、專利、思想，然後進行逆向工程和製造，試圖改善其工業基礎，我毫不懷疑在潛艇生產方面也是如此。」
但是他又說，美國的研發和創新從未放鬆, 尤其是在潛艇領域。這是中國必須面對的困難之一。
前美國海軍情報官員、米切爾航空航太研究所（Mitchell Institute for Aerospace Studies）高級研究員邁克爾·達姆（J. Michael Dahm）也認為，美國在潛艇領域相對於中國的主導地位沒有結束。「我預計美國和盟友在2030年代將繼續對中國保持水下優勢。」他告訴美國之音。
達姆認為，美國海軍仍然保持水下作戰的技術優勢，目前沒有跡象表明中國的潛艇已經達到能夠在水下進行反潛戰所需的安靜程度和聲納技術水準。
「解放軍在反潛戰（ASW）方面取得的進展主要體現在其反潛機上，比如固定翼反潛巡邏機KQ-200或新型反潛直升機Z-20F，以及解放軍海軍使用拖曳聲納陣列的水面戰艦。然而，由於聲音在水下傳播的方式，深潛的潛艇才是追蹤其他潛艇的最佳平台。但中國的潛艇可能還需要一代技術的時間才能進行水下反潛戰。 」
美軍潛艇人員操作水準等也超越中國
達姆說，在水下領域，除了技術領先外，美國海軍擁有幾十年的運營經驗，培養出了世界上最高訓練水準的潛艇力量。而中國的新潛艇和新技術的引進，意味著經驗不足的解放軍潛艇人員可能會面臨在複雜和危險的水下環境中，操作和維護這些潛艇的挑戰。
前台灣戰爭學院榮譽講座廖宏祥(Holmes Liao)對美國之音表示，當美國海軍和解放軍海軍的武器平台在數量和品質上相當時，人員素質等其他軟性參數可能會發揮關鍵作用, 中國在這一方面顯著落後。
他說, 反潛戰（ASW）是一個複雜的領域，情報、監視、偵察、作戰規劃、躲避戰術等都可以共同促成反潛戰的成功：「這意味著武器系統遠非唯一的決定因素。培訓、條令、經驗、士氣以及戰略和戰術領導力，將對於海洋主導地位起到同樣關鍵的作用。但解放軍在潛艇和反潛戰的這一方面尚未展現其能力，因為它是一個相對新的參與者。」
2003年，中國361號潛艇在進行訓練時由於指揮操縱不當造成機械故障，艇上70名官兵全部遇難。今年10月，英國《每日郵報》引述英國國防部情報稱，中國一艘核潛艇今年夏天受困於自己為誘捕英美船隻布下的陷阱，55名船員全部死于潛艇氧氣系統故障, 不過此事尚未得到北京方面的證實。
美國堅實的盟友網路
相對於中國，美國還有另外一個更明顯的優勢，即美國的堅實的盟友網路。美國盟友和夥伴的聯合水下作戰能力，對於中國構成了顯著優勢。
米切爾航空航太研究所的達姆指出，美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英國和其他盟國的潛艇艦隊目前總數超過100艘，超過了中國預計的潛艇庫存，並且具有極高的戰鬥力。
他說：「日本海上自衛隊的反潛能力在世界範圍內是最好的，而且日本最熟悉解放軍海軍在東中國海的操作區域。一旦與中國爆發熱戰，美國保持其強大的聯盟對抗解放軍海軍的挑戰，將是明智之舉。與東亞及其他地區盟友和夥伴進行持續的培訓和演習，可能將確保美國在未來數年內保持水下優勢。」
美國海軍在太平洋區域部署了20多艘攻擊型核潛艇。隨著澳英美三方安全夥伴關係AUKUS的推進，美國將在2030年初向澳大利亞出售3至5艘維吉尼亞級攻擊核潛艇，英國和美國最早將在2027年在澳大利亞西部珀斯附近派駐一支潛艇輪值部隊。
中國近年來也開始了「潛艇外交」，意圖提升區域影響力, 為解放軍擴大海外後勤設施，提升在遠離中國海岸的地區作戰的能力。
中國不僅加強俄羅斯、巴基斯坦等國的聯合反潛演習，並且不斷將本土製造的潛艇輸出到鄰國。巴基斯坦在2015年向中國購買了總值超過30億美元的8艘元級潛艇。泰國在2017年向中國購買了一艘元級潛艇。中國在2016年向孟加拉交付了兩艘明級潛艇，2021年向緬甸交付了一艘。
專注研究國防採購和軍工複合體的地緣戰略委員會(Council on Geostrategy)副研究員、英國議會高級職員艾瑪·索爾茲伯里(Emma Salisbury)告訴美國之音,雖然北京通過潛艇外交與印太小國加深了聯繫，但這些關係更多地帶有附庸國的色彩，而不是真正的友誼。
「中國或許能夠在未來將一些海軍力量部署到更遠的地方，但這些東道國不會成為中國的強大的朋友，不同于日本和韓國等國家和美國之間的關係。基於共同威脅和共同價值觀的夥伴關係，比基於脅迫和經濟激勵的關係更有價值、更持久， 美國擁有後者，而中國仍受限於前者。」她說。
因應中國威脅，美國需振興潛艇工業
雖然如此，專家們擔心，鑒於中國潛艇的快速發展和擴張，從長遠來看，美國潛艇艦隊面臨數量不足、維護水準薄弱和戰備狀態下滑的挑戰。
中國擁有的60艘潛艇中僅有6艘核動力攻擊潛艇。美國目前雖然擁有67艘核動力潛艇，包括49艘核動力攻擊潛艇，但《華爾街日報》的報導說，隨著老舊潛艇退役，美國攻擊潛艇數量將在2030年下滑到46艘。而五角大樓預計，到2035年中國潛艇數量將從目前的60艘增加至80艘。另外，報導指出，美國的潛艇大約40%都處於維護和修理中，導致最多可部署的潛艇約為30艘，僅達到作戰指揮官要求的一半。
冷戰結束後，美國的潛艇工業和勞動力迅速萎縮，目前每年僅能建造1.2艘維吉尼亞級攻擊潛艇，到2028年才可能提升到每年兩艘的速度。《華爾街日報》報導說，美國必須加速建造才能在2049年維持66艘核動力攻擊潛艇。
但中國的情況不一樣。中國在葫蘆島、武漢和上海的三個潛艇造船廠近年來都經歷了技術和基礎設施的升級，在習近平的時代享受到強大的政治和經濟資本支持。美國海軍部長卡洛斯·德爾·托羅（Carlos Del Toro）今年2月表示，中國有13個造船廠，一些單個造船廠的建造能力可能超過所有美國造船廠的總和。
不過，拜登政府正在迎頭趕上，要求在2024財年額外提供34億美元的緊急補充資金，以支援美國的潛艇工業。不過，西格摩研究所的亨德里克斯認為這只是一個開始，還遠遠不夠。
他說：「美國需要以數百億美元投資造船工業基礎，投資製造和修理工業基礎。三十億美元對於美國的需要做的事來說，僅僅是杯水車薪。」 他認為，中國在造船領域和製造業上享有真正的數量和品質優勢。儘管中國的潛艇品質較低，但建造數量可能是美國的兩到三倍，在特定的時間點，數量本身就是品質。
亨德里克斯建議，美國目前的兩個潛艇造船廠必須擴大建造能力，從每年建造兩到三艘，提升到每年建造四到六艘快攻潛艇的速度；提高潛艇維護能力，保持美國潛艇處於頂級狀態，以便能夠隨時部署作戰；加大投資空中反潛力量，購買更多的P-8反潛巡邏機、遠端反潛巡邏機和帶有懸掛式聲納的直升機。
他說, 美國需要從潛艇工業開始，提高國防投入以應對和中俄的新冷戰，重建二戰時期的民主兵工廠（arsenal of democracy)。
米切爾航空航太研究所的達姆建議，美國應該利用其技術優勢，在水下作戰以及新興的海床戰爭學科中保持對解放軍的領先地位。「美國應該加速建造具有先進能力的潛艇，達到每年兩艘的速度。美國海軍應繼續開發無人潛航器（UUVs）和無人水面艇（USVs），以自主運行或者與有人駕駛的潛艇協同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