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巴軍事情報合作抬頭，解放軍或將在入侵台灣時從後院攻擊美國？
文/VOA薛小山
近日中國在古巴設立軍事設施的計畫以及存在多年的竊聽站被披露後引發軒然大波。軍事分析人士認為，中國可能將古巴變為情報樞紐，而且在更廣泛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的經濟、情報和軍事活動正在顯著威脅美國的利益和領導力, 解放軍甚至可能在台海衝突中利用拉美國家的地理優勢和基礎設施來干擾美軍行動和打擊美國本土，美國應該在外交手段之外作出強有力的回應。
華爾街日報6月19日引述現任和前任美國官員消息指出，中國正和古巴政府進行談判，尋求在當地建立一個新的聯合軍事訓練設施。這可能導致中國在距離佛羅里達海岸僅100英里的該處設施駐軍，擴大針對美國的情報收集活動，包括電子竊聽。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20日表示不瞭解這個情況。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Antony Blinken) 周日（6月25日）表示，美國已經明確向北京和哈瓦那表達對此事的關切，並且在阻止中國在海外建立軍事基地的努力中取得了一些成功。
中國在古巴的設施如果成功建立，將會給美國國土安全帶來嚴峻的軍事和戰略後果。《中國即將崩潰》一書作者、美國專欄作家章家敦(Gordon Chang) 23日發文警告，由於古巴的緣故，一場亞洲戰爭將在美國本土及其附近和上空進行，或許會涉及核武器。比如，中國可能會在古巴部署攜帶核彈頭的彈道導彈，在台海衝突中通過核威脅來阻止其他國家向台灣提供援助。
「中國有這麼多額外的發射井，為什麼解放軍還需要在古巴部署導彈呢？因為考慮到更短的飛行時間，意味著更短的預警時間。此外，美國的導彈防禦系統和雷達目前主要針對來自北極上空、來自北方的攻擊。古巴為中國發起來自南部的襲擊提供了場所。」
中國在古巴的情報活動由來已久
佛羅里達州正成為美國主要的科技和金融服務中心，也是重要軍事指揮中心和基地的所在地，比如關塔那摩灣軍事和拘留中心、聯合情報行動協調中心、聯邦調查局邁阿密外地辦事處、美國南方司令部等等。古巴附近還有位於坦帕的美國中央司令部，以及位於巴哈馬群島的大西洋水下測試鑒定中心(AUTEC)，後者是美國在大西洋重要的水聲檢測機構，用於潛艇雜訊測量、新型水中兵器試驗及反潛戰研究等。
華爾街日報援引美國官員的消息稱，中古雙方已經在古巴聯合運行四個竊聽站，這個竊聽網路在2019年前後經歷了一次重大升級。英國倫敦城市大學的電子與無線電工程學教授大衛·史塔波斯(David Stupples)告訴美國之音，哪怕中國未必能夠在古巴大規模駐軍，但是可以有效收集美國的軍事情報，同時偷竊商業科技公司的智慧財產權。
「在美國東海岸，有許多主要潛艇基地。如果在古巴建立信號情報站，中國也許能從當地廣播中獲取情報，包括軍隊或公司的無線電，這些無線電可能經過或者不經過衛星。（美國在）世界各地的衛星和潛艇的通信都必須返回美國，而它們的下行鏈路將進入美國東海岸，特別是佛羅里達州。如果中國在古巴設立一個收集站，可能會收到一些從潛艇返回的良好的信號情報。」
冷戰期間，前蘇聯在哈瓦那郊外的盧德(Lourdes)運營著其最大的海外信號情報站，曾經收容大量來自蘇聯和其他東歐集團的情報人員，直到2001年之後關閉。2014年，有報導稱俄羅斯將重新開放盧德網站，俄羅斯政府隨後對此予以否認。但2016年俄羅斯一名高級國防官員表示，俄羅斯正在考慮重啟古巴的軍事基地。
美國陸軍戰爭學院(U.S. Army War College)拉美研究教授埃文·艾理斯(Evan Ellis)告訴美國之音，中國和古巴之間的情報共用可能已長達二十多年，中國早在 1999年或2000年可能就被允許使用三個蘇聯時代的監控設施，分別位於盧德、貝茹卡爾(Bejucal)和聖地牙哥(Santiago de Cuba)，這些合作被廣泛報導但是尚未被官方證實。
「 （新的基地）這意味著中國近距離的軍事態勢，還會為中國在古巴建立半永久的（軍事）存在創造機會，提高兩國軍事合作和協調的水準。 」
史塔波斯2018年曾在「美國老烏鴉協會」（AOC）舉辦的一場講座中指出，從歷史上看，中國為獲取美國信號情報(SIGINT)面臨的挑戰一直是缺乏直接進入的衛星下行鏈路，而古巴在1990年代後期可能已經向中國提供進入貝茹卡爾的主要信號情報站點的許可權，該網站由古巴軍事情報局管理。「叛逃者聲稱哈瓦那還通過其位於華盛頓的利益部門和聯合國的外交設施運營秘密信號情報站點。」他說。
他對美國之音表示，中國可能是在2010年、特別是2015年之後才真正開始加大在古巴建設信號情報站的努力。中國通過智慧財產權盜竊和發展衛星網路，在過去十年實現了信號情報(SIGINT)能力的跨越式進步，通過這種方式收集到的信息量可能僅次於美國。
「直到2000年，美國一直主導著太空，大部分運行的智慧衛星都屬於美國和俄羅斯。中國可能在過去十年裡取得了真正的發展。中國如饑似渴地需要情報，解放軍拼命投資情報，收集來自世界各地的情報然後將其彙集到中國。中國要瞭解世界各個角落的經濟、社會和軍事情況，這就是他們的目標。在過去十年裡，中國發射了大約300顆各種類型的智慧衛星。」
史塔波斯分析說，如果中國通過衛星來收集信號情報，美國會看到明顯的天線場、天線盤和高架塔上的衛星，但是過去五年來，這些跡象沒有大幅增加。他推測中國可能同時通過當地私營公司和技術人員進行網路監控，繞開古巴政府的監管。
「中國在美國也有建築設施，中國大使館可以做到這一點，遍及美國各地的中國組織都可以收集網路資訊。但中國可以通過古巴來中轉，古巴可以成為（情報）樞紐。我確實相信中國正在古巴建立複雜的情報系統。中國的野心非常明確，在大多數拉美國家都建立了社區，還有非洲國家，現在可能輪到古巴，為了在西半球收集情報的目的。」
中國在西半球不斷擴大的基礎設施建設和軍民兩用業務能力，也為掩護其官方軍事行動提供了潛在的人員和技術支援。美國國會眾議院美國與中共戰略競爭特設委員會主席加拉格爾(Mike Gallagher)6月20日致函美國國家情報總監海恩斯(Avril Haines)和商務部長雷蒙多(Gina Raimondo)，質疑在古巴擁有常規業務的華為、中興等公司助力了中國的監聽計畫，要求明確管控向中國通信設備公司出口美國技術的美國政策。
瞄準美國後院，中國為侵略台灣做準備？
中國在古巴新建軍事設施的企圖，遭到美國議員強烈抵制。據美國媒體Scripps News報導，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新澤西州民主黨人梅嫩德斯(Robert Menendez)和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德州共和黨人麥考爾(Mike McCaul)呼籲中央情報局局長伯恩斯和國務卿布林肯在7月14日之前向其通報中國在古巴的活動，包括收集情報的性質和目標,與古巴政權的軍事夥伴關係，以及對美國國家利益的影響和反制措施。
除了商業和政治互動，中國與拉美國家正在建立更強健的軍事關係，包括加強武器銷售、軍事交流和培訓項目和軍方領導人互訪。比如，古巴多次接待中國解放軍的港口訪問，中國還向古巴提供技術援助並説明其升級防空系統、採購先進的通信設備。在美國政府從2006年開始禁止向委內瑞拉出售商業武器後，委內瑞拉仍然是該地區中國軍事裝備的最大買家。阿根廷、玻利維亞、厄瓜多爾和秘魯也購買了價值數百萬美元的中國軍用飛機、地面車輛、防空雷達和突擊步槍。
中國在拉丁美洲擁有或經營40個海港，並且推動在烏斯懷亞附近建立一個海軍基地。這將極大地改善其進入南極洲的機會。在巴拿馬，中國資助的公司正在參與或競標多個專案，美國南方司令部(USSOUTHCOM)司令理查森(Laura Richardson)曾在國會作證時警告，如果發生衝突或危機，中國在巴拿馬運河沿岸建造的基礎設施很容易被用於軍事目的。
此外，中國還積極向西半球各國提供監視和衛星設備，拉丁美洲至少設立了11個與中國相關的太空設施，包括玻利維亞最大的兩顆地面衛星，可以為北京配備後端接入設備。
中國在美國後院的擴張為其經濟和政治野心以及獲得關鍵金屬和資源提供了支援。值得注意的是，該地區還有可能在台海衝突中扮演一定的角色。艾理斯教授在今年初發佈的文章和研究報告中指出，中國加強介入加勒比海地區的戰略背景之一在於，目前世界上繼續在外交上承認台灣的14個國家中有5個位於該地區，包括海地、貝里斯、聖文森特、格林納丁斯、聖露西亞、聖基茨和尼維斯。
艾理斯認為，除了擾亂美軍行動，中國甚至可能利用美國後院來投射武力襲擊美國本土、中斷支持美國國防的關鍵供應鏈和物流、製造糧食危機等等。「包括在解放軍部署潛在軍力的地點，使用特種作戰小組或其他人員打擊針對美國的目標，擾亂美國的軍力部署或支援，進行基於人的間諜活動。”
「中國總體上希望在自身安全的基礎上實現經濟利益，我不認為中國有一個接管世界的秘密總體計畫。但從經驗上看，解放軍正在為戰爭做準備，解放軍不會允許美國像在伊拉克跟薩達姆作戰一樣，不會只是等待美國派遣其航母、核潛艇來投射力量對抗中國，他們將尋求在世界各地以經濟和其他方式發動這場戰爭。」他說。
美國可以做什麼？
中國在古巴的行動也引發外界對於解放軍擴張全球軍事基地的擔憂，目前中國官方唯一公開的海外軍事基地位於非洲的吉布地。華爾街日報的報導稱，最令美國擔憂的是，中國位於古巴的設施是中國「141工程」的一部分，後者是解放軍擴大在全球軍事基地以及後勤保障網路的計畫。華盛頓郵報4月26日援引五角大樓洩密檔報導，中共希望通過該工程在2030年前建成至少5個海外軍事基地和10個後勤保障基地。
當被問及美國是否會阻止中國在古巴建立軍事基地，布林肯6月25日對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表示，在過去幾年裡，美國一直在尋找中國試圖在哪些國家建立立足點，並且與這些國家進行外交接觸。
對於美國考慮採取的反制手段，截至發稿，美國國防部尚未回復美國之音的採訪請求。
加拉格爾議員告訴美國之音，如果華爾街日報的最新報導屬實，這再次顯示為什麼拜登政府僅僅為了獲得習近平的外交接見而擱置防禦行動和資訊披露是不明智的。「中共是唯一尋求顛覆和平現狀的政黨，將無休止的對話置於競爭性政策之上反而會招致侵略。」他說。
佛州共和黨眾議員馬特‧蓋茨(Matt Gaetz) 21日表示，中共正把古巴變成一個靠近佛羅里達海岸的靜止的航空母艦，拜登總統應該動用武力摧毀中共在古巴的軍事資產。
但艾理斯說：「使用軍事力量將會非常適得其反，就美國在該地區的影響力、關係和聲譽而言，並且會造成大量人員傷亡。我們還有禁運、制裁等涉及向其他盟友傳遞資訊的方法，即使這樣做不會完全消除中國目前在古巴的軍事能力。美國要證明我們不會只是若無其事地遺忘、原諒、向前看，在軍事行動之外，美國需要展示出非常強有力的手段。」
美國對古巴從1962年開始實施經濟、商業和金融封鎖, 持續至今。拉丁美洲地緣政治分析師布沙爾(Joseph Bouchard)6月26日在《外交家》撰文建議美國加強在古巴和中國的反情報行動以及資訊收集行動，削弱其情報收集能力，還可以考慮關閉或搬遷美國在古巴的軍事和外交設施，實行進一步的制裁和禁運。
倫敦城市大學的史塔波斯建議，美國需要更多地保護境內的通信，確保無線電通訊不會溢出，不被古巴的設施接收到。「中國現在只是收集情報，當然，如果中美之間發生衝突，他們可能會在古巴（對美國）發動進攻性電子戰。」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