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重拳整治「自媒體」 從業人士：怕外界外界瞭解真實的中國
文/voa陳筠
中共2023年網路「清朗」行動出重拳整治所謂的「自媒體」造假造謠，聲稱這是為了要「推動形成良好的網路生態」，然而許多撼動社會的重大事件都是從自媒體爆料而來。中國的自媒體人對美國之音說，自媒體的謠言永遠沒有官媒多，自媒體帶給社會的是一種完全不同於官媒的視角與見解，官方之所以想要嚴懲自媒體，是因為害怕外界看見真實的中國。
3月28日，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2023年「清朗」系列專項行動新聞發佈會。中國國家網信辦副主任牛一兵在發佈會上介紹，此次專項行動重拳整治「自媒體」造謠傳謠、惡意炒作、假冒仿冒、違規營利等突出問題，希望在「猛藥去屙」的基礎上，努力剷除自媒體亂象。
然而，諷刺的是，不管是徐州鐵鍊女事件，還是紀錄上海封城的「四月之聲」短片，又或是北京四通橋事件、「白紙運動」或「白髮運動」等，都是經由自媒體傳出後才被外界知曉，所以自媒體究竟是在製造假資訊，還是揭開了外界難以窺探的真實中國？
在四川經營部落格（博客）的自媒體工作者張先生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在很多重大事件中，自媒體爆的料其實都是真實的資訊，相反地，中共對自媒體的批評其實是有其「歷史」的。他說，中共在建國初期，為了要消滅資本主義，就把資本家講得很壞很腐敗；1979年在其宣稱的對越南自衛反擊戰時，為了出兵越南，也把越南講成是一個侵略擴張者；即使到了近代的八九學運，中共也把抗爭的學生說成是受到了反動勢力的鼓動…總之，中共宣稱的很多事情跟實際上都是不符的。
他表示，中共整治自媒體的目的，是為了「不想讓大家看到一個更真實的中國」，比如三月中旬，B站（嗶哩嗶哩）一名「Up主」（博主）上傳了一支「隨機找老年人購物，我來買單」的5分鐘視頻，隨機採訪了一名成都78歲的老人，但老人即使年事已高仍需外出打工，因為他每個月的農保僅107元人民幣。該視頻播出不久後，帳號即被封禁，原因是它不小心真實呈現出了中國老人的生活窘況。
張先生說，自媒體的出現打破了官媒過去在社會上掌握發言權的壟斷地位，現今人們獲得資訊的來源再也不會只依靠官媒，自媒體已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觀看時事、瞭解熱點、追查真相的主要管道。
官媒謠言更多？
他說，官媒天天新聞聯播，永遠保持政治正確的內容。但是，獨立的自媒體有別於傳統媒體，靠的是一己的良知、良心，為個人價值觀判斷發聲，提供給社會的是一種完全不同於官媒的見解。他認為，自媒體沒有官媒那種與生具來的責任，「它就是一種看見、發現」，所以即使自媒體的內容沒有那麼準確，也是可以被接受的。
「在我看來，自媒體的謠言永遠沒有官媒多」，張先生說。他表示，中國官媒幾十年來掌握了話語權，從建國開始到文化大革命，特別是1957-1958年的大躍進時期，官媒謠言達到最高峰，出現了一些所謂的「畝產一萬斤」、「畝產十萬斤」等浮誇不實的言論。
但也有一些中國的自媒體工作者贊同中國官方的清朗行動。在河南主持一個油管頻道的謝先生就對美國之音說，自媒體為了博眼球，總是以「新、奇、特」為目標，內容要新奇，角度要刁鑽，表演要誇張，針對議題往往要從各種偏激極端的角度去做解讀，才能吸引眼球，造成互聯網生態魚龍混雜，確實有必要治理。
魚龍混雜
但謝先生也肯定民間自媒體在許多大事件中，補足了官方媒體的「缺位」。他說，自媒體透過每一次的資訊傳遞，由下一個人對上一則資訊進行糾偏或補充，從而讓線民拼湊出一個相對完整與真實客觀的資訊，「但也有一些在大事發生的時候把整個輿論場攪渾，這也是客觀存在的。」
他認為，總的來說，中國政府對自媒體的整頓是希望自媒體生態環境能夠越來越好，而不是為了打壓網路言論自由。
中國網信辦在日前的記者會上公佈去年清朗行動的成效，表示2022年組織開展了13項「清朗」專項行動，清理了違法和不良資訊5430餘萬條，處置帳號680余萬個，下架APP、小程式2890餘款，解散關閉群組、貼吧26萬個，關閉網站7300多家，「有力維護線民合法權益」，並稱今年的清朗行動「將認真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以推動形成良好網路生態為工作目標。」
根據中國媒體報導，中國政府管理自媒體的方法包括督促平台健全自媒體帳號管理體系、強化自媒體帳號專業資質認證制度、指導網站平台建立健全自媒體粉絲數量管理與營利行為監管等制度機制等。
在油管經營「桑普頻道」的香港政治評論員桑普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中共要嚴加取締自媒體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對於原有的那一些所謂的內容農場的一個規訓，另外一個是對於一些自由聲音、自由報導的一個打壓，我覺得兩個都有。」
規訓內容農場
桑普表示，在中國可以被允許發聲的自媒體其實有很多官方的操控在裡面，這些自媒體專門充當中共的白手套，配合中共的大外宣政策，製造一些民族主義的亢奮術語來發大財，比如有人放出「鄭州淹大水跟美國的氣象武器有關」等假資訊，發揮替中共進行認知作戰的作用，而中共也允許自媒體利用政策宣傳「漲粉」（增加粉絲），但中共又可以把散佈假資訊的責任甩鍋給自媒體。
桑普說，另一種自媒體是中共給了政策以後，「會自己找事情來做」，比如中國著名的金融投資兼國際政經大V「黃生看金融」，在新冠疫情期間大肆渲染西方國家暗無天日，而中國又是取得多麼偉大的成就時，同時私下販售金融投資商品，最終倒台，這也是中共想要規管的物件。
中國特色自媒體
桑普說：「從一開始，中國的自媒體就是‘中國特色自媒體’，所以第一個他要針對的是對於一些‘吃共產黨的飯，不要砸共產黨的鍋’的行為 。」也就是說，自媒體賺的錢一定要跟黨的宗旨綁在一起，不能逾矩，這也是清朗行動的內涵裡有一句「將自媒體營利收益與資訊內容合規情況深度綁定」的真義。
在加拿大主持油管「薇雨看世間」的自頻道博主陳薇羽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中共這次的清朗行動主要針對三大群體，第一個是黨政軍機關、事業單位以及官方媒體的特定帳號，因為過去曾經發生過官方帳號發了一些奇怪的圖片或是言論，來影射、諷刺中國領導人習近平。
她表示，按理說，中共體制內的帳號應該是最被信任、不會出問題的，但現在竟然連這種帳號也要開始認證、監管，「說明中共體制內已經出現很大的一種裂痕，至少是可以說是思想不統一，所以我認為他這個實際上是對中共內部言論的一種收緊。」
自媒體要為黨所用
陳薇羽說，第二類要被監管的對象是水軍帳號。水軍其實就是所謂的「五毛帳號」，他們其實都是中國官方豢養來幫忙傳播資訊的，現在中共卻回過頭來要打擊整治他們，這說明了水軍這種網路資訊傳播的載體，不僅僅是為中共當局服務，其實也被廣泛應用在娛樂界、商業領域，甚至是中共高層的政治博弈裡面。
她說：「所以，中共他對這種水軍帳號的打擊呢，他並不是想要消滅這種水軍的存在，我認為他是想要消滅不能為他所用的水軍，尤其就是那些跟習近平當局唱反調的這種水軍帳號吧。」
陳薇羽說，第三類要整治的就是民間的自媒體，這裡面有一部分是批量生產、擺拍造假、賺取流量的，另一部分則是一般民眾發的維權上訪、暴力執法等爆料資訊，後者的帳號很容易被關閉，發佈資訊的人也很容易被抓，但實際上中共很難禁止這一類的自媒體，因為當一個人沒有管道去說話、為自己申訴不公時，最後只能自己發視頻為自己發聲，中共想擋也擋不住，自媒體已經成為現代人反抗暴政的最好工具。
分析人士說，中共除了想透過控制自媒體來傳遞政策，達到對人民洗腦的目的外，更重要的是封鎖言論，避免自媒體傳播一些聚會抗議的資訊，造成星火燎原，變成中共統治的危機。
陳薇羽認為，中共最需要整治造假的物件其實是它自己，因為她現在回過頭去看她小時候讀的教科書，比如雷鋒、董存瑞炸碉堡、黃繼光去堵槍眼，或者黃世仁、南霸天是惡霸地主等，這些其實都是中共捏造出來、給中國人洗腦用的，更不用提抗戰的歷史完全顛倒黑白，將當年國民政府主席蔣介石帶領國民黨抗日的一些成果都移花接木到共產黨頭上。由此可見，只有為中共塗脂抹粉的歷史，才是他們認為的正確史觀，自媒體自然也是如此，只有幫忙傳播中共想聽的言論，才有存在意義。
陳薇羽比喻，這就好比上游的水一直在放毒，下游當然沒有乾淨的水可喝，如果不從源頭解決問題，光靠堵上別人的嘴，又有什麼用呢，毒水還是在那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