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白紙運動」: 數位監控與反監控激烈博弈
文/rfa
連日來，反對當局疫情封控的「白紙運動」在很多中國城市蔓延。雖然當局持續監控網路輿論，但相關資訊還是如潮水般傳送到了海內外的社媒平台上。
連日來，反對當局疫情封控的「白紙運動」在很多中國城市蔓延。雖然當局持續監控網路輿論，但相關資訊還是如潮水般傳送到了海內外的社媒平台上。一場前所未有的監控與反監控博弈，正在網路上展開。
由新疆火災引發的「白紙運動」連日來成為海內外輿論焦點。與此同時，從中國國內的微信、抖音等輿論平台，到海外的推特（Twitter）、電報（Telegram）及Instagram， 一場前所未有的監控與反監控、封鎖與反封鎖的資訊戰，也在網路平台上打響。
《華爾街日報》週四（1日）更指出，被北京當局在國內遮罩的推特，已成為把中國各地抗議活動的視頻和圖像傳播到全世界的一個重要陣地。
從本週一開始，上海、北京等地的公安就在重要場所、路口、地鐵車廂內等地翻查路人的手機，要求刪除抗議視頻和海外社媒平台和翻牆軟體等。還有網友爆料，中國網信辦日前發出通知，要求深入清理整治涉及「翻牆」的工具，如翻牆路由器、VPN、加速器、VPS、境外蘋果帳號等。
美國華盛頓民間組織「公民力量」創辦人楊建利告訴本台，這次「白紙運動」雖然主要發生線上下並以大規模聚集展現出它的力量，「但是如果沒有網路工具的協助，大家也做不到這一點。」
他舉例說，這次運動中的一些共同口號，以「白紙」為抗議的標識，以及各地民眾互相鼓勵協調，都是透過網路的説明。此外，如果沒有抗議者把現場錄影迅速傳到海外，不斷傳播後再返回中國，這次運動不可能有如此的規模與影響。
推特成中國抗議活動重要陣地
《華爾街日報》此前也披露，中國國內民眾使用虛擬私人網路(VPN)訪問推特發私信，並向一些被廣泛關注的博主投稿爆料，以此把國內資訊傳向全球。
本台日前獨家專訪的推特用戶「李老師不是你老師」就是其中之一。全球很多大媒體幾乎都採用了他轉發的資訊。但同時，他也受到大量水軍攻擊，甚至有自稱「國安」的人對他進行死亡威脅。
報導還指出，最近如用推特搜索一些抗議活動的相關詞，結果卻出現充斥色情或其他內容的垃圾資訊。發佈這些資訊的似乎是機器人帳號。而北京一直把推特作為其外宣戰場。中國有關部門一直密切關注在推特上批評中國政府的人，有時會因其在推特上的活動而逮捕他們。
中國網警使用最先進監控 追蹤活動人士
《紐約時報》12月1日的報導說，過去幾天裡，「白紙運動」的遊行和集會視頻繼續出現在聊天應用程式和短視頻分享應用程式等中國網站上。專家認為，視訊短片的絕對數量很可能已經壓垮了中國負責監管互聯網的自動化軟體和審查大軍。
不過，中國網路員警也在加緊行動，使用最先進的監控來追蹤活動人士。法新社援引一名中國人權律師的話說，北京、上海和廣州的警方似乎使用了非常高科技的手段，比如北京員警使用從現場掃描器捕獲的電話位置資料，或使用乘坐計程車前往發生抗議活動地區的人掃描的健康碼等資訊進行監控。而在其他城市，警方似乎在依賴監控錄影和面部識別。目前，已有很多參與抗議或經過抗議地區的民眾被警方拘留。
有廣東抗議者還對法新社表示，在前往抗議途中, 他們向警方登記身份證件後，他們在加密的電報應用程式上的帳戶即遭到駭客攻擊。北京抗議者在被拘留期間，其電報帳戶卻處於活動狀態，表明警方可能一直在訪問這些帳戶。
就在中國打壓監控網路的同時，週四（1日），一個名為「匿名（Anonymous）」的國際駭客組織宣佈聲援「白紙運動」，對多個中國政府網站發動了攻擊。該組織還駭入中國警方的監視器，公佈了上海國安局長黃寶坤等人的身份證信息。
對此，楊建利認為，「這次的較量是一種資訊自由、網路自由和網路技術的較量，再次提醒我們幫助中國民眾來解決翻牆、上網，自由聯絡的重要性。」
首次翻牆者暴增 「白紙運動」成啟蒙運動
原中國微博審查員劉力朋告訴本台，中國網信辦日前發出要求深入清理整治涉及「翻牆」工具的通知，這顯示官方對於控制網路資訊非常恐慌。
他特別發現，這次「白紙運動」中很多平時不翻牆的網民都開始翻牆：「我在推特上看到非常多第一次翻牆出來的網民，他們幾乎什麼都不懂，但只要看到中國政治相關的，他們就去關注一下。牆外這些中文政治（新聞）流量都是暴增的一個趨勢。」
旅美時事評論人士唐靖遠則認為，「白紙運動」已成為中國民眾的一場啟蒙運動，一方面，它讓很多參與者從思想觀念上轉變過來，比如不少人都開始對香港參與反送中的抗爭者道歉：「另一方面，就是在官方嚴厲的打壓之下，白紙運動從明面上走上街頭聚集的形式，開始轉入一些地下的這種抗爭，同時開始出現了有組織性的趨勢和傾向。」
資訊倒灌導致一級應急回應 「牆」失效了？
另據海外網路媒體「中國數位時代」的消息，中國網信系統日前召開全國會議，宣佈啟動「一級互聯網應急回應，最高級別對待」。主要負責人親自上手，加強審核；還稱，對於線下「滋擾資訊，境外資訊倒灌」要最快發現、最快處置、最快報告。
劉力朋說，「有很多網民翻牆出來，他們看完以後把它們（資訊）又傳回牆內去，這樣就倒灌了，牆就漏了。」他表示，以前很多中國網民不翻牆是覺得沒必要，而現在大家都想要翻牆了，網信辦以往的控制手段就不管用了。
連結：中国”白纸运动”: 数字监控与反监控激烈博弈 — 普通话主页 (rfa.org)
白紙運動背後：中國網民和審查員的「貓鼠遊戲」
文/美國之音
上週六晚間，數百人在上海抗議的視頻出現在微信上，人們要求解除封控，呼籲自由。這些視頻只會存在短短幾分鐘，很快就被審查機制刪除。
艾略特·王(Elliot Wang)今年26歲，居住在北京，他說自己非常驚訝。
艾略特要求使用自己的英文名字，以防被政府報復。他告訴美聯社：「我開始不停刷新，在內容被刪除前保存視頻和截屏。我很多朋友都分享了上海抗議的視頻，我也分享了，但是它們很快都被刪除。」
艾略特能看到這次不同尋常的抗議的事實，恰恰凸顯了數百萬中國網民和政府審查機制之間的「貓鼠遊戲」。
中國當局牢牢把控著這個國家的網路，他們利用一個精密複雜、多個層面的審查機制，封阻幾乎所有外國新聞和社交媒體，遮罩被認為是政治敏感或有損中共統治的話題及關鍵字。關於抗議的視頻和呼聲往往被立即刪除。
但是在11月24日烏魯木齊的火災之後，抗議圖片開始在微信上流傳，這個在中國被廣泛使用的社交媒體平台有著10億多用戶。許多人懷疑封控措施導致居民無法逃脫，政府否認這種說法。
佐治亞大學公共與國際事務學院國際事務系任副教授韓榮斌(Han Rongbin)表示，眾多憤怒的中國網民在網上表達他們的不滿，他們還是用各種方式繞過審查，這一度曾讓中國政府的審查人員疲于應付。
他告訴美聯社：「審查員需要時間研究發生了什麼，應該把什麼加到審查內容中去，這是政府試圖有效實行審查的學習過程。」
2020年新冠疫情「吹哨人」李文亮醫生之死也引發了廣泛的民憤和針對審查機制的不滿。網民們在數小時內得以發佈批評內容，之後審查員才刪除了這些帖子。
在審查員刪除關於烏魯木齊火災的帖子時，中國網民往往用幽默和比喻來傳播關鍵資訊。
前微博審查員劉力朋(Liu Lipeng)指出：「中國網民一直都很有創意，因為每一個得到成功應有的想法接下來都會被審查員發現。」劉力朋目前已成為一名批評內容審查的人士。
他說，中國網民開始發佈白紙的圖片，試圖無聲地提醒人們自己想要說而又不能說的話。
其他人則發出諷刺性的訊息，比如「好好好嗯嗯嗯對對對是是是」，或者是用漢語普通話諧音的「蝦苔」來指代要求習近平「下台」，還會用「香蕉皮」，因為在中文拼音裡這三個字的首字母和「習近平」三個字的首字母一樣。
然而，就在幾天之內，審查員們已經開始限制有關白紙的圖片。曾就職於數家北京的網路公司的政策分析員張川介(Chauncey Jung)說，審查人員使用了各種工具。
他說，多數內容審查並不是政府進行的，而是外包給了社交媒體平台公司的內容審核機制，他們用手動結合人工智慧(AI)的方式進行審核。有的被審查內容並沒有被刪除，但是只有作者可見，或者被從搜索結果中剔除。在某些情況下，包含敏感詞彙的內容在審核之後也許也可以發佈。
週四在微博上搜索「白紙」，多數結果是對抗議持批評態度的，看不到白紙或者舉著白紙的人群的圖片。
人們可以使用隱藏互聯網足跡的虛擬私人網路絡(VPN)來訪問全球互聯網，但這些系統在中國是非法的，許多中國網民只能登陸國內互聯網。 艾略特說他不用VPN。
他說：「我可以說我們這一代的大陸人都很激動。但是我們也很失望，因為我們什麼也做不了。…他們總是在審查，刪除，甚至用假帳戶來讚揚員警。」
中國的審查機制運取得了足夠的效果，使許多網民根本看不到那些敏感內容。上週末中國全國範圍內爆發抗議，北京居民卡門·歐(Carmen Ou)開始都沒有注意到。
她後來用VPN上了Instagram才知道了抗議的事。
她說：「我試著看微信朋友圈，但是沒有任何關於抗議的內容。如果不是有VPN可以上 Instagram，我也許都不知道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
韓榮斌表示，審查「不一定非要完美才能有效果」。
他說：「審查的作用可能是防止足夠多的民眾獲得關鍵的資訊，避免他們被動員起來。」
中國遏制網上異議傳播的不透明做法也讓人難以將政府宣傳活動與普通垃圾訊息分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