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衛與北京曖昧 武漢病毒溯源深不可測？

文/王超超

美國之音報導，來歷不明的新冠肺炎迅速蔓延引發的武漢封城一周年之際，世衛專家組抵達武漢，準備就新冠病毒的來源展開調查。圍繞這次經過一波三折之後姍姍來遲的國際調查行動，中國當局和世界衛生組織（WHO）在疫情之初備受詬病的應對表現以及WHO與北京之間複雜而微妙的關係再次進入世界輿論的聚光燈下。

這場大瘟疫在世界100多個國家造成嚴重公共衛生災難後，COVID-19病毒的來源和疫情之初的早期應對一直是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美國、澳大利亞等國家一直要求世衛組織派專家到實地調查新冠病毒的起源，美國還主動提出派出流行病學家和病毒專家到中國協助調查，但北京方面以種種理由拒絕、拖延。

武漢肺炎疫情爆發已經一年多，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範圍內報告的病例正在接近一億大關，死亡病例超過二百萬，其中美國受害最嚴重，累計確診逾兩千五百萬，死亡42萬多，疫情對於美國政治、經濟和社會等多方面產生了巨大衝擊和深遠影響。正因如此，美國官方和民間極為關切疫情的由來和疫情失控的原因。

蓬佩奧臨別分享情報 指向武漢病毒所

前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在卸任前一天接受媒體採訪時說，他不確定新冠狀病毒大流行是否始於武漢一家實驗室的意外洩漏，但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目前所有的證據表明新冠病毒疫情起源於中國。

上星期五，時任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在一份聲明中提到武漢病毒研究所數名研究人員在2019年秋天，即首宗確診病例之前出現了和新冠肺炎及季節性疾病一致的症狀。

蓬佩奧說，武漢病毒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石正麗曾公開表示該研究所員工和學生在相關病毒方面「零感染」，而新訊息則令人質疑其說辭的可信度。

蓬佩奧還表示，新的情報顯示，該研究所的研究人員早在2016年就開始研究一種蝙蝠身上所攜帶的冠狀病毒。該所2020年1月聲稱那個病毒與導致當前全球大流行的新型冠狀病毒的近似度達96.2%。

蓬佩奧還提到武漢病毒研究所與中國軍方在出版和機密專案等方面的合作，稱該研究所自2017年起，為軍方做機密研究，包括動物實驗等。

蓬佩奧敦促世衛組織的調查人員要求中國當局就上述問題作出解釋。

國際調查備受矚目

世衛組織專家組一名成員說，他期望此行獲得病毒來源的細節和新的資訊，但預期不會得到所有問題的答案。

而中國當局將此次世衛組織專家組的中國之旅定性為到中國來「考察」，與中方科學家就新冠病毒溯源進行聯合「科研合作」。

1月14日，世衛調查組抵達武漢開始為期14天的防疫隔離，並在隔離中度過1月23日的武漢封城紀念日。

在深圳工作的武漢市民張海去年春季以來一直向武漢市和湖北省政府問責，他認為地方當局隱瞞疫情導致他父親染疫身亡。張海對美國之音表示，武漢瞞報疫情的受害者家屬們正在關注世衛調查組的動向，他敦促世衛調查組成員能抗拒誘惑本著良心來做好調查工作。

前台灣行政院衛生署長、財團法人生物技術開發中心董事長塗醒哲告訴美國之音，他擔心世衛調查組會幫助中共掩蓋真相，而且時隔一年多，很多證據已經銷毀。 塗醒哲說，「不然的話他們為什麼要在一年後才給人家去看？而且還拖拖拉拉，推遲。顯然裡面有鬼嘛。」

譚德賽與北京密切配合引質疑

2020年1月28日，中共領導人習近平在北京告訴譚德賽說，他親自指揮、親自部署了中國的抗疫工作。但是沒有報導提及，譚德賽看來並未追問為什麼中國官方早先說的沒有人傳人證據，幾天內就發展到武漢封城、湖北封省、這場瘟疫侵害了全中國大部分省份的地步。

法學博士劉四新趕在武漢封城前返回老家湖北襄陽。劉四新告訴美國之音，西曆元旦媒體連篇累牘播報八名武漢人發佈不實疫情資訊，導致許多中國民眾忽視了武漢肺炎造成的危害，臘月二十八（1月22日）那天他在襄陽理髮，理髮師和顧客都沒戴口罩，直到武漢封城後他才意識到疫情的嚴重性，但那時候病毒已經從武漢擴散到中國各地和全球許多地方了。

他說：「當時醫生沒有更好的手段，那就只有封城切斷（交通）嘛。你譚德賽世衛組織說，沒有必要實行旅行禁令。當時從武漢流出很多人，不光是流向大陸其他城市，有很多人飛到其他國家。主要是中國人，但也有少部分在武漢的外國人。這些人裡面肯定有人感染的。」

2020年1月31日，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下令停止中國到美國的旅行，而世衛組織總幹事譚德塞拖延到3月11日才宣佈全球疫情大流行。當時，新冠病毒已經散佈到100多個國家，儘管如此，世衛組織還在推薦各國效仿中國「了不起的成就」，來控制疫情。與此同時，中國官媒報導宣揚「世衛組織的獨立性不應質疑」。

2020年2月初，世衛組織執行委員會在日內瓦召開會議，譚德塞在會上重申他反對旅行禁令，並表示中國做得非常好，保護世界免受病毒影響， 「在中國以外的任何地方染病的機率非常低。

3月17日和26日，譚德賽和習近平在他們之間的信件往來中對於對方領導抗疫工作取得的成就互表高度讚賞。前者由於其對北京關於疫情文宣的推崇和緊跟而被許多中國線民戲稱為「譚政委」或「譚書記」。

4月15日，原華爾街日報記者克勞蒂婭·羅塞特（Claudia Rosett）發表文章批評譚德賽及其團隊，指責他們打著世衛組織的旗幟，為北京的謊言、抵賴和宣傳粉飾太平。文章認為，特朗普政府決定在審議世衛組織嚴重管理不善並掩飾疫情當中扮演的角色期間暫停資助，是正確的。「要求世衛組織整頓其惡劣又具誤導性的行為，停止向中國叩頭，這不僅是為美國，也是為全世界做了一件重要的事。」

這篇文章認為世衛組織關於此次疫情的三段論 （「沒有明顯證據顯示人傳人」、「建議不要實施任何國際運輸的限制」以及 「中國應被感謝和尊重」）誤導了全世界，其傷害已達到造成全球疫情大流行的規模。

美國駐中國使領館網站全文轉載了羅塞特這篇文章。文章的題目是：「該是調查世界衛生組織災難性的公共失敗和內部腐敗的時候了」。

港媒評譚德賽與北京關係

4月16日，香港《蘋果日報》報導引述時事評論員劉銳紹的分析稱，「中國「金錢外交」換取、扶植譚德塞加入世衛亦有跡可尋。」分析指「若中國如美國大舉承擔世衛預算或直接向世衛捐贈出大筆儲備，那筆錢將落入世衛大金庫內，不會落入小國的口袋裡，因此，中國不如直接將錢給予小國，以促進雙邊關係。」這篇報導表示，譚德塞之所以偏袒中共，一切由（前香港衛生署長和前世衛總幹事）陳馮富珍上位開始。

蘋果日報報導說，熟悉中國政情的浸會大學新聞系高級講師呂秉權指出，時任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及總理溫家寶實行鄧小平「韜光養晦」的外交政策，和目前習近平的「亮劍外交」、「戰狼外交」不可同日而語，形容陳馮當時背後是一支中共的「指揮棒」，譚德塞背後是習近平的一把劍。

世衛內部指北京未充分提供資訊

6月1日，美聯社報導稱，有世衛組織內部錄音顯示，該組織官員們在疫情早期公開誇讚奉承北京當局的目的是想套出更多疫情資訊和資料，他們在1月6日的會議上抱怨中方沒有分享足夠的資料來評估病毒的人際傳播效應及其對世界其他地區構成的風險。

中共領導人習近平曾多次對外國政要誇耀他領導的疫情應對。去年3月17日，習近平與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通電話時強調，「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中方始終本著公開、透明、負責任態度，及時向世衛組織以及包括美國在內的有關國家通報疫情資訊，包括第一時間發佈病毒基因序列等資訊，毫無保留地同各方分享防控和治療經驗，並盡己所能為有需要的國家提供支援和援助。」

評估報告：疫情之初本該更有力應對

2021年1月18日，世衛組織委派的一個獨立專家評估小組發表調查報告批評中國和世衛組織應對疫情不當。這個調研新冠大流行預防及應對問題的獨立專家小組表示，對中國發生的危機初始進行的評估「表明，當時本來有可能對疫情徵候取更迅速地採取行動」。該小組在提交給世衛組織執行委員會的第二份報告中表示，當時本應該在可能傳播的所有國家立即採取遏制措施。

該專家小組表示，很明顯，「中國的地方和國家衛生部門（去年）1月本來應該更強有力地採取公共衛生措施」。

該報告還批評了世界衛生組織在危機開始時拖延了腳步，並指出這個聯合國衛生機構直到2020年1月22日才召開緊急委員會會議。而且該委員會未能同意將疫情宣佈為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PHEIC），這是最高級別的警報。直到一周後的1月30日，該委員會才同意這麼做。

這個獨立小組由前紐西蘭總理克拉克 (Helen Clark) 和前賴比瑞亞共和國總統埃倫·詹森·瑟裡夫(Ellen Johnson Sirleaf) 擔任共同主席，成員包括美國、法國、英國、墨西哥、印度、哥倫比亞及中國等11位專家。中國代表是防疫專家鐘南山。

這個獨立的專家小組的使命是調查全球新冠疫情的處理方法，推動世界衛生組織進行改革。

中方對國際質疑反應強烈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本月19日在回應日本記者就這個報告提出的問題時引用中國防疫專家的話進行了辯解，堅稱中國對疫情早期的處理為抗疫贏得了時間。她說：「中國作為最早拉響全球抗疫警報的國家，面對人類前所未知的新型病毒，即使在當時資訊還不全面的情況下，當機立斷，果斷決策，堅持早發現、早報告、早隔離、早治療，為抗疫贏得了時間，減少了感染和死亡。這樣的成績得到了世界所有國家的科學家和醫學專家的認可。」

眼下，中國東北、華北等一些地方的人們正面臨新一波疫情的反撲，封城封路封門等中國特色的強制措施再現。

湖北籍的法律人劉四新指出，集權專制的中國和崇尚自由民主人權的歐美國家對疫情的管控模式很難互相照抄。他認為，臺灣和日本的政府主導、民眾自覺防範的成功經驗值得各國借鑒。

關於世衛組織與中方的關係和新冠病毒溯源問題，華春瑩表示，「中方將繼續支援世衛組織發揮關鍵領導作用。我們也將繼續同世衛組織密切溝通合作。我們呼籲其他國家也給予世衛組織相關工作堅定支援和必要協助。同時，我們堅決反對將有關溯源問題政治化，因為這無助於國際社會團結抗疫。」

塗醒哲：WHO須大改組、非政治化

談到疫情問題政治化，臺灣財團法人生物技術開發中心負責人塗醒哲表示，世衛組織受到中共多年干擾滲透，臺灣在此次防疫治理方面雖然積累了成功的經驗，還是被排除在世衛組織和世界衛生大會之外，這是典型的公共衛生問題政治化，違反人道，有害於人類健康事業。

這位臺灣執政黨民進黨政治人物指出，鑒於美國拜登新政府重回世衛組織，他呼籲這個聯合國機構進行大力改革和重組，接納臺灣為會員或觀察員，並避免將來再次發生與處理新冠肺炎不力這樣的嚴重失誤。

疫情真相究竟如何

就在蓬佩奧卸任前分享有關武漢病毒所的情報後，世衛專家組在武漢展開溯源調查、輿論目光再度投向武漢病毒所和P4實驗室之際，一篇來源於官方新華網的文章在中國網路刷屏，文章題目是：「熱搜爆了！這個美國病毒基地藏不住了」 。

1月21日發表的這篇文章寫道，「被華春瑩點名的美國病毒基地德特里克堡沖上熱搜第一！中國外交部至少四次呼籲美方說出德特里克堡基地真相。」

中國外交部多次質問美國政府關閉德特里克堡美軍生物基地的原因。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提出的質問包括：「美方能否開放德特里克堡以及美駐海外的200多個生物實驗室，接受世衛組織調查？美方能否在這個問題上做到公開透明？給美國人民世界人民一個交代？」

中共黨媒人民日報也發微博應聲附和，質問該美軍生物基地的關閉與新冠疫情之間的關係，以及「可否邀請世衛組織或國際專家組赴美調查疫情起源？」

對此，以科技打假聞名的網路大 V方舟子發推文稱，「人民日報、戰狼外交官真是愚蠢至極。」

推文說，「國際學術界公認新冠病毒不是人造的，他們為了把它賴給美國，卻要說它是人造的。如果新冠病毒是人造的，就只能是在中國實驗室造的，因為目前的技術只能改造已有的病毒，而與新冠病毒最相似的蝙蝠冠狀病毒都是在中國發現的。」

方舟子認為「戰狼們圖一時口舌之快，卻在敗壞中國名聲。」

密切關注新冠疫情起因和武漢肺炎早期應對的劉四新表示，在調查作出結論之前，在開放的社會，人們有各種合理懷疑，包括對P4實驗室的懷疑，都是正常的。

1月9日，就在世衛專家組啟程前夕，英國《星期日郵報》記者詹森·布克斯（Johnson Bucks）報導說，數百頁跟最高機密的武漢病毒研究所做研究有關的資訊遭到刪除。報導指出，由國營的中國國家科學基金會網站發佈的超過300項研究的詳細內容不復存在，其中包括許多調研動物感染人的疾病的研究資料。

武漢疫情追責人士張海表示擔心世衛專家受到制約、誘惑，或者為了迎合官方宣傳最終無功而返，以至於維權追責的遇難者家屬被當局安上罪名，秋後算帳。

去年4月19日，北京端點星網站的90後志願者陳玫、蔡偉等人因為記錄遭刪除的網上涉疫情敏感資訊而遭到抓捕，至今仍被關押。

此前，武漢作家方方因發表《封城日記》而受到民粹主義者的圍攻謾駡。

公民記者張展不久前被「尋釁滋事」判刑四年。不顧個人安危冒險拍攝武漢疫情實況的公民方斌、陳秋實被抓近一年後至今仍未獲自由。

獨立媒體人、前央視主持人李澤華去年2月前往武漢病毒所實地拍攝途中被不明身份車輛跟蹤之後遭警方帶走，數月後獲釋，但疑遭噤聲。

本周早些時候，美國之音聯繫對疫情問題直言不諱的武漢維權人士張毅未果。據其他武漢市民披露，張毅被旅遊數天，目前去向不明，手機關機。一名熟悉張毅的人士對美國之音表示，張毅此時被旅遊應該與封城一周年和世衛專家進入武漢調查有關。